65

第65章

徐牧呆了幾秒,不确定地重新嗅聞。

然後被撓了一爪子。

“嘶——”徐牧眉心跳了跳,“你指甲是不是長了?”

垂耳兔像聽不見他說話,不安地蹬腿,喉嚨發出咕咕的叫聲。

原本平息的煩躁和心慌感,再次湧上,耳朵胡亂地拍打。

徐牧牢牢攥住手裏的垂耳兔,擔心地問:“念也哥,怎麽了?”

垂耳兔扭了扭身體,腿狠狠往前一蹬。

徐牧敏捷地躲開,找準之前的位置,再次埋在對方的肚子。

毛茸茸不紮人,接觸到皮膚分外柔軟。

徐牧憑着剛才的感覺,唇慢慢往下。

一只手在上面摸索,撥開層層疊疊的絨毛。

咦?怎麽感覺好像肚子的肉變多了?

徐牧不确定,捏了捏,肚子鼓鼓的。

他的第一反應是吃胖了。

但想一想,又覺得不太科學。

“念也哥,我覺得你的肚子……”

徐牧左捏捏,右捏捏。

“滋——”

徐牧看見一道弧線,從空中飛出,直直打向他眼睛。

他來不及思考,立刻閉眼。

霎那間,鼻腔湧入淡淡的奶香。

徐牧抿了抿唇,嘴巴的味道滲入口腔,是牛奶味。

還摻雜了一些腥味。

他目光落在垂耳兔的肚子,翻開自己的手掌。

“你……假孕了?”

徐牧上輩子養的都是公兔子,只在養兔手冊裏看過有關母兔子的情況。

他又仔細檢查垂耳兔的身體,除了肚子有點圓潤,微微鼓起,赫然發現對方的爪子有一塊被咬禿了。

“不痛嗎?”徐牧小心翼翼地握住垂耳兔的手,眉頭擰得死死的。

柏念也渾身難受,尤其是胃,有種想要嘔吐的沖動。

他耳朵往前耷拉,一聲不吭。

徐牧越看越心疼,“哎,念也哥,你假孕應該和我說一聲的。”

“我看看你的手,沒抓出血吧……”忽然,他頓了頓,猛地想起一件事。

等等,念也哥的性別好像是——

徐牧低頭,艱澀地問:“念也哥,你不會真、真懷孕了吧?”

仔細算算,也不是不可能。

至少按照他們之前的頻率,好幾次都沒用那什麽……

徐牧手抖了抖,聲音不自覺變得謹慎。

“我、我們要不要先先檢查下?”

柏念也勉強打起精神,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這孩子想得還挺多的……

懷孕,哪有這麽容易?

他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內裏結構的發育其實不太好,想要孩子恐怕比較困難。

“念也哥?”徐牧腦子亂糟糟的,聲音放得很輕,輕蹭垂耳兔的臉頰。

柏念也有氣無力地挨着徐牧,尾巴幅度極小地晃動。

但他還是伸出手,摸了摸對方的臉頰。

他說:‘別擔心。’

房間

床頭櫃斜放着一支已經用過的測孕紙,被撕開的包裝散落在周圍。

“一點東西也吃不下嗎?”徐牧屈膝蹲在床頭,下巴抵着被子,輕聲詢問。

“……不想吃。”柏念也眉眼疲倦,聲音有點含糊。

徐牧撥開他濡濕的額發,用紙巾擦了擦,“但你中午沒吃,晚上回來又不吃,胃會不會難受?”

“我吃了更難受。”

徐牧伸進被子裏,揉了揉他的肚子。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幾天,念也哥的腰和以往相比,确實肉感更強一點。

以前總容易摸到骨頭,現在反而軟乎乎的。

“煩……”柏念也有點焦躁。

“怎麽了?”徐牧沒聽清,只聽到一個字。

柏念也悶聲說:“你別碰我。”

“好好好,我不碰。”徐牧趕緊收回手。

盡管剛才測過,知道沒有真懷了,只是假孕,但處于激素水平不穩定的狀态,對方的很多舉動都是下意識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柏念也恹恹地道歉:“對不起,阿牧,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神經緊繃着,隐隐有幾分刺痛。

哪怕就這麽躺着,胃裏還是翻江倒海的難受,想嘔又嘔不出。

“沒事。”徐牧搖搖頭,“還是想嘔嗎?要不要聞點風油精?”

“不要……”

“你出了好多汗。我給你擦擦?”

“嗯……”

徐牧細細給柏念也擦拭臉、脖子、後背。

忽然,柏念也渾身繃緊,臉色白了幾分。

徐牧第一時間察覺了,“想嘔嗎?”

他時刻記挂着對方說的“胃難受,想吐”。

“不是。”柏念也氣息弱了點。

他因為激素的飙升,胸口堵得慌。

悶悶的鈍痛捶打神經,極為折磨。

加上剛才拟态時,那裏被捏了下,正處于不上不下的狀态。

像是閘門被關着,拼盡全力,卻無法沖破。

徐牧看得心疼,“要不我們去醫院吧?”

柏念也一口否決,“不需要,去醫院也沒用,醫生又開不了藥。”

“不去怎麽知道?”徐牧急得不行。

“我自己的身體情況,我了解。”柏念也悶咳幾聲,唇色愈發蒼白,态度明顯抗拒。

“本來我就有激素不平衡的毛病,控制得時好時壞,我平時也會吃些藥……所以一些常用藥物,我是用不了的。”

徐牧不吭聲了。

他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這些事情……

他好像都沒注意到。

徐牧自責地說:“抱歉,念也哥,我都不知道——”

“道什麽歉啊。”柏念也打斷,輕聲說,“我不說,平時也沒症狀,你怎麽知道?”

“有。之前頻繁轉換拟态不就是嗎?”

“這是兩碼事。”

“……不是。”

柏念也嘆息,他沒力氣和青年辯駁,小聲說:“有點冷,阿牧,你可以抱着我嗎?”

徐牧手足無措,“怎麽抱?我上來嗎?隔着被子抱?還是在被子裏?”

柏念也笑了笑,“被子裏。”

徐牧趕緊把外套脫掉,趁着毛衣還有溫度,鑽入被窩,将人緊緊摟在懷裏。

“這樣可以嗎?”

柏念也臉頰搭在他胸膛,喟嘆一聲,“可以。”

徐牧問:“是冷嗎?”

“不是。”柏念也閉着眼,輕聲說,“就想你抱着我。”

徐牧嘀咕:“真的嗎?我成靈丹妙藥了?”

柏念也被逗笑。

他呼吸慢慢放緩,聞着青年身上淡淡的皂香,抽搐的胃好像沒這麽痛了。

“假孕也太遭罪了……以後我要注意點,絕對不能忘記,嗯,念也哥,你也要提醒我……哎,是受刺激就會這樣嗎?能治療、好像也不能這麽說,有方法杜絕嗎?……”

徐牧絮絮叨叨,已經開始長遠考慮了。

柏念也不覺聒噪,反而努力把每一句聽進去。

“可能因為是第一次,所以反應比較糟糕。”

徐牧愣了愣,“以前都沒有嗎?”

柏念也抿唇,不太高興地說:“我想不想嘔,什麽感受,我以前如果有過,會不知道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徐牧趕緊哄,“我對那方面的知識不熟悉,所以想當然了,以為、嗯,可能自己什麽也會刺激到。”

“哦。”

徐牧捧着他的臉,開始溫柔地啄吻。

“念也哥,你別生氣,我錯了,你想想,生氣多不好,氣壞自己沒人替,搞不好還會長皺紋……”

柏念也斜睨他,輕輕推了他一把。

徐牧讪讪,“口誤,是我長皺紋。我長得着急,一臉老相。”

柏念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徐牧也跟着笑了。

“胃好受點沒?”

“嗯。”

“還想嘔嗎?”

“暫時不想。”

“我給你揉揉肚子,會不會好點?”

柏念也眼睫微顫,沒有作聲。

他攥住徐牧的手腕,慢慢往上,抵在心髒的位置。

徐牧怔了怔。

柏念也擡起頭,灰藍的眼眸飄着水汽。

似乎訴說着什麽。

徐牧喉結滑動了一下,指骨攏了攏。

那瞬間,他好像理解力驚人。

他嗓眼忽然幹燥,殘留的奶香從味蕾蔓延。

“阿牧。”柏念也柔柔喚道。

“嗯……”徐牧眨眼眨得很快,“我需要拿點什麽、幫你嗎?”

柏念也指尖抵住他的唇,碾磨了下。

“不需要。”

……

“念也哥,你困了的話就先休息,我帶烨烨去睡覺。”

“嗯……”懶懶的聲音響起。

一盆熱水放在地毯上,白氣缭繞。

徐牧袖子挽到臂彎,青筋畢露,肌肉線條分明。

他正在搓毛巾。

盆裏漂浮着紅豔豔的玫瑰花瓣,還被納德司滴了幾滴舒緩精油。

随着熱氣彌漫,玫瑰的香氣徹底遮掩了奶香。

徐牧擰幹毛巾的水,擦幹手。

他彎腰在柏念也嘴巴親了下。

還沒來得及撬開齒關,對方便撇開臉。

“一股奶味。”柏念也說。

徐牧樂了,“念也哥,你怎麽自己也嫌棄?”

柏念也耳根發紅,臉上有蔓延的趨勢。

他掖了掖被子,蓋過臉,甕聲甕氣:“你出去看看烨烨。”

徐牧也不鬧柏念也,只是笑笑,“好。”

走到門口,他忽然問:“以後還有嗎?”

“……有什麽?”

徐牧砸吧了下嘴,有點意猶未盡。

“我覺得有。”他自顧自地說,“以後我還能喝嗎?”

柏念也:“……”

“挺好喝的。”

“家裏有瓶裝的、沖泡的,你給烨烨熱了,自己倒一杯就行。”

徐牧搖頭,“不一樣。”

“……不覺得有股腥味嗎?”

徐牧真誠地說:“沒有。”

柏念也啞然。

良久,他輕輕說:“随便你。”

-

徐牧特意學了很多有關的生理知識,尤其是關于兔子假孕的。

他絞盡腦汁地想該怎麽照顧對方,但第二天就發現似乎不需要了。

除了那一晚,柏念也的狀态有點糟糕,後面的日子基本恢複正常。

徐牧一方面感到高興,對方不用為此遭罪,另一方面,又有點說不出的遺憾。

非要形容,大概是他很享受照顧柏念也的感覺。

怪有滿足感的。

不過,有一點非常棒。

徐牧每晚睡覺抱着的,是奶香味兔子!

手感軟軟綿綿,還能天天喝牛奶——

簡直完美到不能再完美了!

“要不要一起去吃火鍋?”樓昊宇一走出教學樓,風一吹,腦子瞬間清醒。

年悅悅也說:“是呀,一起嘛,考完期末慶祝下呗。”

徐牧搖頭,“抱歉,我還有事,下次吧。”

樓昊宇撞他肩膀,“有什麽大事?”

“和男朋友約會。”徐牧誠實滿分。

樓昊宇:“……”

他皮笑肉不笑,“你傷害到全宇宙最孤家寡人的心了。”

徐牧很敷衍,“嗯,對不起。”

年悅悅則捧着臉,“哎呀,好甜蜜,我也想談戀愛了。想一想,這樣冷的冬天,和戀人依偎在一起——”

她跺腳,抱住鄒寧,“嗚嗚嗚嗚,好幸福。”

鄒寧打了個哈欠,摸她腦袋,慢吞吞地重複:“幸福。”

徐牧說:“緣分總會到的,我走了,下學期見。”

他揮揮手,準備下臺階。

“等下,徐牧,你知道我們下星期要體測嗎?”樓昊宇冷不丁出聲。

徐牧僵住,一卡一卡地扭頭,“體、測?”

“對。”年悅悅接話,“之前室內跑步場供暖系統出故障,在維修,整個大二都延遲了體測時間。”

“早上年級發了通知。”她想起自己還沒轉發到班級群,趕緊操作,“我們專業……我看看,安排的時間是下星期五。”

徐牧:“……”見鬼的,怎麽獸人世界的大學也有體測?

難道是因為這是一本地球人寫的書?

“好,我知道了。”

“下星期見。”樓昊宇笑眯眯地說。

“嗯。”

徐牧剛回家,玄關就蹦出一個小蘿蔔頭。

“哦吼哈伊!!!”

烨烨手持勇士之劍,身披賽亞铠甲,頭戴鋼鐵盔,直直撞到徐牧身上。

徐牧還在換鞋,眼睛也沒擡,先伸出一只手擋住“暗劍”,然後手臂轉彎,将烨烨單手抱起。

“呦,抓住了,勇士投不投降?”徐牧很入戲,臺詞念得抑揚頓挫。

劍掉落在地毯,烨烨兩條腿亂蹬,嗷嗷亂叫。

“不投降!我是¥%*…#*&勇士!”他大喊,“我是超級……賽亞!!!”

徐牧曲指彈他額頭,遺憾地說:“超級賽亞沒有你這麽弱,這位勇士,你還需要磨練,以後再來挑戰。”

“啊啊啊啊啊!!!”烨烨要揮拳頭。

徐牧輕松接住,還輕輕反扭了一下。

烨烨瞬間扁嘴,“壞人……”他倔強地盯着徐牧,大眼睛要哭不哭的樣子。

“……”難怪家長一放假就頭疼,可遭罪了。

“好了,自己玩去吧。”

徐牧将人放下來,“納德司,我授予你超級‘保衛官’的稱號,替我迎站烨烨勇士。”

納德司心累:“……好的,主人。”

一機器和一小孩真玩起來了。

徐牧從儲物艙拿出精心挑選的玫瑰花,順手理了理花瓣,嘴角微微翹起。

——果然,燭光晚餐還是要配紅玫瑰。

今天也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純粹是周五到了,小情侶打算出去約會,玩一玩。

啊,真好。

另一邊,房間

桌面的加濕器正吞雲吐霧,水霧彌漫,散發薰衣草精油的芬芳,安神助眠。

懸浮燈有點暗,堪堪照明一方小天地。

光屏幽幽泛着藍光。

“……下次她還來找你要帶走烨烨,你不用管。”

“好,我知道了。”柏念也溫聲應道。

柏女士揉了揉額角,“菲菲太任性了,想一出是一出,我有時候也不好管教,只能讓她親爸說,不然心裏恐怕要怨我多事——”

她嘆氣,後媽難做,尤其是面對已經懂事的孩子。

更是難上幾分。

柏念也垂眸,“您別傷神,起碼她還肯秦叔叔的話。”

柏女士:“希望是吧。”

她問:“你最近身體怎麽樣?和烨烨生活還成嗎?”

“都挺好的。”

柏女士一頓,對于大兒子,她其實是有虧欠的。

當初離婚,獨身一人帶着孩子,難免有所疏忽。

後來再婚,對方也有一個小孩,磨合不易,後面他和秦逸又生了個孩子,精力愈發分散。

所幸,念也從小就乖,很少讓她操心,她當時是欣慰的。

但如今回想,發現自己其實很多方面都不夠盡職。

“你身體的情況……”柏女士遲疑,“如果實在顧不過來,可以把烨烨帶回來,我們養,小孩子沒有離不開誰,到時候哭哭就好,又不是真——”

柏念也打斷,“媽,烨烨心思細膩,他會很難過的。”

柏女士尴尬,“行吧。”

她又問:“你換了新工作,有沒有認識新的人?這個階段,可以考慮一下終身大事了。”

柏念也指尖點了點桌面,“媽,我——”

“砰砰砰”,大門響了幾聲。

敲門像是一個預告,而非問詢。

“念也哥!!”徐牧抱着一大束紅玫瑰,神采奕奕,“我們是不是準備、備……”

他卡住,呆在原地。

恰好和光屏裏優雅的柏女士對視。

四目相對,柏女士也愣了愣,猶豫半天,才說:“你、你好?”

徐牧:“……”

這打扮、這長相、這熟悉的神态……

他絕望地想,不會是念也哥媽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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