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醉紅顏

第12章 醉紅顏

吃飯的地點在一家日料餐廳,周圍好像沒有停車地點。

黎爾開着車繞了很久,找地方停車,再開回來的時候,她見到一輛BB版純黑庫裏南停在日料店門口。

一個修長清隽的身影從車上的駕駛座走下來,站定在車邊,側臉線條英氣絕倫,黎爾第一直覺是他,結果真是溫知宴。

黎爾的車靠得他的車很近。

黎爾微微擡頭,從車窗望出去,就能清晰的看見他的着裝。

他穿一套寬松版的手工煙灰西裝,上身打底一件高領黑毛衣,翻疊的領子卡住瘦突的喉頭。

純黑微分碎蓋稍作打理,抹了少許發膠,透亮瑩潤,顯得人很精神。

寬松版的西裝很難被一個男人穿出這種熨帖又挺闊的味道。

假若太瘦了,穿上會顯得柴,像唱戲的;太胖了穿上又會顯得莽,似披被子出門。

高大英俊的溫知宴卻冷着他那張俊臉,漠着他那雙長眼,将之穿出了頂級時裝秀場模特兒的冷厲味道。

果然,人跟人生來就是不同的。

黎爾正想着要如何跟這樣氣質超絕的男人打招呼比較合适,順便問問他這附近哪裏有停車的地點,就聽見他牽動薄唇,似是漫不經意的告訴在車上等他的人,“是家裏安排見的,太乖了,不适合我,就是走個過場。”

雖然黎爾今天來這裏,也是遵循倪涓雅的逼迫,走個過場,但是當聽到溫知宴親口說,他也是來走個過場,黎爾明豔的臉色一下暗淡了。

這說明了她在來的路上心裏也是有期待的。

溫知宴居然跟我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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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難道喜歡我?

來之前,這種推測雖然蠢到家了,但是她的心始終忍不住要朝這個角度去想。

現在,她聽見溫知宴親口說了,就是走個過場。

嗯,還在期待什麽呢,黎爾,你就是沒那種命,上學的時候不會為校草動心,進入社會後更不會遇到讓你心跳怦怦的完美老公。

感情是奢侈品,黎爾永遠無福消受。她在心裏輕輕嘆了一口氣。

為什麽上學的時候喜歡獨自去操場跑步,就是因為她想把自己變成一個孤單的永遠朝前看的人。

感情只會讓人變得拖泥帶水,猶豫不決。

倪涓雅要是決絕一點,這麽多年也不會跟黎正勤勉為其難的過日子。

如果是黎爾,黎爾一定不會跟自己出軌的丈夫再在一起。

想到這裏,相親的心情完全沒了。

跟溫知宴相親唉。

激動什麽啊,請把重點放在相親,對象不重要。

*

十五分鐘後,黎爾出現在溫知宴定的包廂,門口BB版的庫裏南已經駛走。

雪落長街,行人稀少,數盞炫色霓虹在風雪中閃爍。

日料店看起來規模很小,只有一間店面,并且拉門是合着的,今日并不打算對外做生意。

門口站着穿和服,盤發髻的漂亮女侍應生。

“好的,請女士跟我這邊請。”黎爾報了要去的包間的名字,侍應生立刻恭敬的帶她進去,并告知她,今日跟她約在這裏的溫先生已經到了。

黎爾跟着女侍應徐步進入,這才發現其實日料店露在外面的店面是刻意為之的窄小。

在那扇窄門之後,其實有別有洞天的廣袤天地。

這裏說是一間日料店,不如說是一個巨型私人會所。

繞過露天唯美布景的亭臺雪月裝飾帶,女侍應帶她進入一個雅室。

溫知宴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已經脫了西裝外套,上半身只着一件質地極好的修身高領毛衣,細針線,墨黑色,被他修長的頸項,平直的肩角,壯碩的胸膛撐得飽滿的好看。

不止是比例極好的身材誘人,偏偏他皮膚又生得白,面孔的銳度飽滿,讓一件毫無款式可言的基礎款毛衣裹在他身上,也像是一種極致性張力的凸顯。

雅室不大,牆上挂着浮世繪水粉畫,天花板上引下數盞有日落溫柔,月白風清圖案的和式紙燈。

溫知宴将修長的雙腳收攏,勁腰懸着,坐姿謹慎。

見黎爾來到,他明亮又複雜的眼神隔空朝黎爾看來,好像他已經認識她很久了似的。

那個專注眼色似乎并不是第一次為黎爾久久的停留。

黎爾先是怔住,下一秒,她拿出做酒店業的笑容回應他:“溫先生,抱歉,我來晚了,這裏我第一次來這邊,對環境不太熟悉,雪太大,又找不到地方停車。”

其實是,停車點很快就找到了,之後,黎爾又趕緊找了個地方,在一家快餐店的洗手間裏,對着鏡子擦掉了臉上的濃妝。

她适才碰巧聽見了他跟他朋友說的那些話,這場相親只是溫知宴被家裏人安排來走個過場。

黎爾不想讓溫知宴覺得她打扮得很隆重來參加這場相親。

在她進來之前,溫知宴在和室飲酒,被小爐燭火溫過的日式清酒。

一人一盞,靜靜坐在矮桌後,等待着佳人來到。

放下白瓷酒杯,他嗓音清淺道:“沒關系,我可以等。”

“黎女士,請坐,不知道您的喜好是什麽?今天有新鮮的墨魚海膽魚子醬,拍賣級別的,還有海膽海苔,扇貝天婦羅,藍旗金槍魚刺身這些招牌菜,今天這些菜品都是不限量供應,因為溫先生事先預定了。”

女侍應很會見風使舵,知道黎爾是溫知宴的貴客,一路都在對她示好。

“黎女士要不都一一品嘗一下我們店的特色?”

“好啊。”黎爾不介意幫別人完成KPI,都是做服務行業,她很懂。

而且,跟溫知宴相親,沒有排面怎麽行呢。

多虧程餘欣這種做新聞媒體的閨蜜,溫知宴的家庭背景,身家價值,曾經不吝于對公衆透露的喜好跟厭惡,甚至有過的緋聞女友,黎爾在這個禮拜都透過程餘欣的按頭安利,一一熟知了。

他那些富麗堂皇的人生讓黎爾錯覺得自己是在接待一個要到儲運酒店來住頂奢套房的矜貴客戶,而不是在找一個可以跟她同床共枕的溫柔老公。

“那黎女士,您跟溫先生先聊着,我立刻去給你們仔細安排。”

女侍應笑靥如花的走了,走到門口,輕輕将和式拉門為二人拉上。

周遭安靜下來,偶爾傳來庭園裏積雪壓斷雪松松枝的啪嚓聲音。

是極為遙遠的響動。

靜靜的雪夜,黎爾跟溫知宴隔着一張矮木桌相對而坐。

室內有暖氣,黎爾在進來的時候就脫了羽絨服,身上只有一件長袖雪紡裙子,藕白色,款式素雅。

唯一的裝飾是領口有個大蝴蝶結,她紮獨馬尾,但是因為白天在酒店裏盤過發髻,本來是黑長直的長頭發有了好幾段波浪,帶了幾分自然的慵懶。

黎爾的臉乍看有些英氣明豔,五官很濃,但是湊近了,仔細品,又覺得其實是疏離柔和類型的長相。

圓線條的眉眼,高鼻梁,微微下垂的嘴角,揚眉看人的時候,眼眸裏含着無止盡的澄澈,讓人覺得她有不融于俗世的天真。

溫知宴隔她不到半米遠,瞧着她的眸子,竟然有些看得入迷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靠近。

黎爾不是第一次出來相親,她也不是那種嬌嗲的女生,見溫知宴一直悶聲不說話,她主動說來調節氣氛:

“溫先生,謝謝你今天約我吃飯,至于消費的話,我們AA吧。雖然可能相親見面時你這樣矜貴的男士一定會主動請吃飯。

但是之前在醫院病房裏我們就已經對你跟鄧奶奶很打擾了,沒想到鄧奶奶還願意安排你來跟我相親,真是為你這樣的人制造了很多的麻煩,所以我們AA吧。”

如果有能力,黎爾也想請這頓飯,不過據她觀察這家店的氣質,她這樣的酒店高管掙那點工資,肯定是請不起的。

那麽,起碼AA吧,顯得她對今天這場見面有誠意一些。

她外公現在還住在溫知宴找的病房裏呢。

察覺到女人今天居然沒對他用疏遠的敬稱,溫知宴那張強勢得充滿力量感的面孔上流淌出一些玩味,他輕滾喉結,低啞出聲,“好啊。”

黎爾這麽跟男人說完這頓飯AA之後,便找不到話題跟他聊了。

溫知宴也一直不說話。

布置精妙又浪漫的和室裏,兩人對坐在榻榻米上,氣氛很奇怪。

想到他這種人,是他們酒店最期待招攬的潛在客戶,上次他來一次,就讓前廳部全體員工可以狂喜一個季度,黎爾在心裏刻意振作了自己一下。

就當今天是跟酒店的潛在鉑金級別VIP進行業務洽談好了。

“不知道溫先生平時都有些什麽愛好?滑雪?游泳?”黎爾開始主動跟男人攀談,用酒店服務業營銷的慣常話術。

要拉近跟客戶的距離,先從他們的喜好聊起。

“滑雪吧。”溫知宴給黎爾倒了一杯溫酒,遞給她,要她暖一暖。

她剛才走進來時,小鼻子凍得通紅。溫知宴留意到了這個細節。

“謝謝。”黎爾接過,低頭抿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等到她将那口溫暖的酒液吞咽,她才反應過來,“啊,忘了我今天開車來了。”

“沒關系,等一下我會安排人送你。”溫知宴示意她可以暢飲。

“這是什麽酒?”黎爾問。

“糯米酒。通氣補血的。”溫知宴耐心回答。對着黎爾,他似乎有很多耐心。

“哦。”

黎爾繼續抿酒,被酒液浸濕的紅唇綻開,面容更顯妩媚的她又再撿起那個話題,“不知溫先生平時都在哪裏滑雪?我們儲運每年都會接待璃城好幾個雪場的游客。”

“很久沒滑了,以前去Mont Sutton,每年一次。”溫知宴回答。

“是嗎?”黎爾的眸色忽然亮了起來,終于跟溫先生找到共同的話題了。

“我大學在蒙特利爾上的,冬天我也經常去Mont Sutton滑雪。”黎爾頓了頓,用揣測的口吻說,“也許我們在雪場見過也不一定。”

“是嗎?”溫知宴的嘴角在她說完這句話以後,終于漾開來一個笑容。

爾後,他想要說他連着去了四年,在她在那裏上大學本科的時候。

嘩一聲,和室的拉門被拉開,侍應來上菜了。

兩人的談話被打斷,被侍應生宣稱是拍賣級別的菜式被一一呈現上來。

黎爾并不拿喬,開始動筷細細品嘗,她還真沒來這麽貴的日料店吃過飯。

如果不是溫知宴帶,她可能根本不知道在璃城的探鳳街有這樣一個華麗又低調的豪奢日料店。

從那窄小的毫不起眼的門面判斷,老板應該只想做一小撮人的生意,就是溫知宴這樣的達官貴人。

程餘欣說溫知宴大學上的是北城的清大,物理系,家裏本來要安排他從政,具體哪個位置都給他找好了,那些光耀門楣,富貴榮華的路早就為他鋪好了。

他卻轉身要自己創業,不然現在黎爾不該稱呼他溫先生了,該叫他溫領導了。

黎爾吃得很自在,進來之前,她曾經卸過妝,現在也不擔心口紅暈染什麽的,大快朵頤。

溫知宴沒怎麽吃,偶爾動動筷子。

中途他問了她一句:“不介意我抽根煙吧?”

“不介意。”吃着魚子醬的黎爾搖頭。

溫知宴掏煙盒,燃了一根煙,夾在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送往仰月唇邊。

他閑少吃東西,筷子一直放在筷枕上。

偶爾起筷,是幫黎爾夾菜。

瘦突的骨節分明的手,被柔美的日式紙燈照耀,漾出如白玉剔透的冷光,拿到黎爾眼皮底下,招呼她嘗嘗這個。

第一次被異性,并且是被溫知宴這個異性投喂的黎爾覺得有些暧昧,臉一下紅了。

她此前跟人相親吃飯,從來沒有經歷過這個環節。

她以為的相親,是跟對方坐下來,相互報出自身條件,然後相互嫌棄,相互選擇,最後輕易的彼此否定,轉身一起拉黑。

可是今天跟溫知宴相親,黎爾心裏完全沒有這樣的體感。

溫知宴看起來也不餓,就那麽靜靜地坐在她身邊,陪她在一個大雪的夜裏吃飯,耐心的聽她說話,仔細的瞧她的眼睛。

他對待她的方式,像是一場等待得曠日持久的久別重逢,只要她這樣陪着他,他就覺得足夠。

黎爾漸漸有了這個認知,但是又覺得是錯覺。

因為他們此前并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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