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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瑾修從衙門回來,就聽說老四和席寶珠被老夫人罰跪在松鶴堂。

“因為何事?”他原本回來也都是先去松鶴堂給戚氏請安,路線未變。

身後護衛嚴平早将事情打聽清楚:“好像是四少爺私自帶少夫人出府,直到傍晚才回來。”

松鶴堂裏,席寶珠規規矩矩的跪着,今天也是點兒背,從外面回來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就給戚氏身邊的嬷嬷抓了個正着,直接提溜到戚氏面前。

葉庭修那小子也是沒骨氣,剛進門就把她給賣了,說他是給席寶珠騙了雲雲。席寶珠腹背受敵,百口莫辯。戚氏不願聽他們解釋,直接讓葉庭修跪在廳裏,席寶珠跪到院子裏反省。

席寶珠在院子裏的青石板地上跪着,只跪了一會兒膝蓋就疼了起來,腦子裏正想着要怎麽脫身的時候,就聽院子外面傳來了報門的聲音:

“侯爺回府了。”

葉瑾修從垂花門走入,院中下人紛紛退讓行禮,他來到跪在地上的席寶珠身邊,居高臨下瞥了她一眼,只見他一襲鴨青暗竹紋的披風,高大俊挺,靠近的時候,身上還有一種若有似無的,類似松木的香味,跟他的人一樣,讓席寶珠感覺很舒服。

席寶珠對葉瑾修仰起她那張國色天香的小臉蛋,咧嘴一笑,希望用笑容緩解此刻的尴尬氣氛。

葉瑾修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徑直往松鶴廳去。

席寶珠看着他不聞不問的離去,失望的嘟起了嘴,身子忍不住松懈下來,旁邊就有嬷嬷來提醒她:

“少夫人,跪有跪相,背脊和腰都得挺直。”

席寶珠怕那嬷嬷手裏的藤條,一經提醒,趕緊把自己跪的直直的,絲毫不敢懈怠。

葉瑾修進了松鶴廳,看了一眼跪在廳裏的葉庭修,将披風解下交給嚴平門外拿着,上前給正歪着身子閉目養神,讓小丫頭捶腿的戚氏請安。

“娘,我回來了。”

戚氏知道他回來了,只是被氣得心口疼,睜開眼睛就看見葉庭修跪的歪七扭八,戚氏重重拍了拍矮案,葉庭修吓得趕緊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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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氏一聲嘆息,扶着額頭向兒子控訴:“你知道他們今兒都幹了什麽好事?就是存心想氣死我。”

葉庭修不怕母親,就怕兄長,生怕兄長誤會,急忙解釋:

“不是的,我跟大嫂是有正事兒出去的。”緊跟着,葉庭修便把今天跟席寶珠去平樂館要錢的事情一股腦兒全抖落出來。

“十萬兩?她還借過十萬兩給那戲子?哎喲,我頭疼。”戚氏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

葉瑾修斂下雙眸,倒是沒說什麽,待戚氏發完了牢騷之後,才對戚氏安慰:

“娘,莫氣壞了身子,這件事您就別管了,我帶她回去問話,您先歇着吧。”

說完,葉瑾修便擡腳出門,葉庭修喊住他:“哥,那我呢。”

在侯府,兄長的話最權威,母親都不能說什麽,葉庭修衷心希望兄長能大發慈悲說一句讓他回去的話。要由着母親的性子,他還不知道要跪到什麽時候呢。

葉瑾修回頭看了一眼再次閉目養神的戚氏,對葉庭修道:“伺候好了。”

說完,便不再理會葉庭修眼巴巴的目光,掀袍大步跨出松鶴廳。

席寶珠膝蓋真有點疼,正想辦法悄悄挪動膝蓋,就聽頭頂響起葉瑾修的聲音:

“随我回去。”

席寶珠驚喜擡頭,葉瑾修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目光深邃,波瀾不驚。

席寶珠往拿着藤條的嬷嬷看了一眼,見她沒阻攔,趕忙爬起來,可膝蓋跪的有些疼,一時沒站住,身子往旁邊歪去,長臂一伸,在席寶珠的腰上扶了一把。

席寶珠心頭難免蕩漾,正想順勢湊過去投懷送抱的時候,葉瑾修就撤了手,并且毫不留戀,頭也不回的走了。

不解風情。席寶珠暗自吐槽了一句,一邊揉着膝蓋,一邊跟着葉瑾修的步伐離開松鶴院。

葉瑾修不想去碧雲居,就直接把席寶珠帶到了他的擎蒼院,進了垂花門就見院子裏種了十幾株修剪成各種形态的迎客松大盆栽,每一株都蒼勁有力的感覺,別人的花園裏都種花花草草,他種松!

在這個全民尚弱的時代,葉瑾修的人和喜好簡直是一股清流,想來擎蒼院便是因此得名的吧。

葉瑾修把席寶珠帶到他的書房,嚴平到了擎蒼院就自動退下了,院子裏沒什麽伺候的人,很是安靜。他的書房倒是很出乎席寶珠的預料,與院中的古樸大氣些微不同,因為書房裏的花兒還挺多,不過仔細一看,竟全都是一些玉雕的芝蘭花草。

席寶珠一眼就看到了他放在書案上的那株玉雕淩霄花,眼睛幾乎都要直了,原本跟着他去客座,腳跟一轉就調轉了方向,葉瑾修回身找她,便看見她正毫無拘束,蹲在他的書案前觀察書案上放置的玉雕,那認真的樣子似曾相識。

裏間的燭火沒有外間亮,葉瑾修進去後把兩邊角落的燈點燃,裏間瞬間亮了不少。

席寶珠巴着桌角往他看去,驚喜的問:“這淩霄花做的真不錯,是獨山玉吧。”

葉瑾修眉心一動:“不錯。”

“只有獨山玉才有這麽不勻稱的顏色,不過一般也就三種,這塊深深淺淺加起來得有七八種顏色,怪不得能雕出層次感這麽好的淩霄花。”

在玉石裏,雕刻淩霄花的不常見,因為淩霄花要雕的好看,布局、雕工、顏色缺一不可,上部雕的是一朵八瓣八仙花,周圍用梅花狀的花點綴,下部則雕花葉,四下折合,葉上的經紋脈絡清晰可見,因為是玉雕盆栽,雕刻的時候還得講究天地人,便如插花那般,一葉雕錯,直接影響整體布局。

“你對這些倒是精通。”

先前聽老四說她用影青瓷的借口,騙他把她帶出去。

席寶珠扶着桌子站起身,覺得膝蓋處還是有點疼,伸手揉了揉,不客氣的往旁邊待客椅上坐下。

“沒別的本事,看看這些還是懂的。”席寶珠一笑眉眼俱彎,燭光襯托下的五官越發顯得精致嬌俏,螓首蛾眉,略顯英氣,邊說話邊打量他書房,雙眼中透着狡黠。

“你今日去與老四去平樂館要債了?”葉瑾修收回投放在她臉上的目光,拿起一根銀簽子挑了挑火光。

席寶珠把目光從他書架上的另一株水芙蓉玉雕上挪開,落在葉瑾修挑燭火的背影上,毫不掩飾的将他從頭看到腳,葉瑾修等了會兒沒等到她回答,一轉身,正對上她沖着自己背影饒有興致的調戲眼神。

“嗯?”葉瑾修劍眉一挑,發出一聲疑惑。

席寶珠識趣的挪開目光,從袖袋裏将今天剛從姬常春那裏要回來的十萬兩拿出來。

“我之前糊塗,做了好些錯事,如今我迷途知返,還望夫君莫要與我一般見識了。”

席寶珠起身來到葉瑾修身前,伸出一根修長纖細的手指,從葉瑾修的胸膛一路滑到他的腰帶,指尖一屈,勾住了腰帶的邊,将手裏折疊好的十萬兩銀票盡數夾進去,媚眼如絲的緩緩靠上了葉瑾修堅實的胸膛上……

從一個人的居住環境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內在性格。

擎蒼院外面種的是蒼勁有力的迎客松,古樸大氣,可他的書房裏卻到處都是姿态各異,顏色亮麗的嬌花,雖然都是玉雕,但這是完全就是一種暗示,一如葉瑾修這個人,外表古板禁欲,正經自持,內心世界嘛,說不定……就是悶騷。

所以席寶珠打算在危險的邊緣試探試探,反正兩人已經成親,是合法的耍、流、氓關系,她與其苦惱怎麽跟他重修舊好,不如一步到位,手到擒來!

于是,片刻後。

席寶珠孤獨的站在門外,斜眼看着當着她的面兒緊緊關閉的書房門扉,不甘心的轉身。

回到碧雲居,阿金阿銀趕緊迎上來,都知道了自家夫人悄悄騙了四少爺帶她出門,回來還給老夫人當場抓獲,現在見她平安回來,趕緊噓寒問暖。

席寶珠色、誘不成,心情煩悶,連着喝了兩杯水才想起來一件事,茶杯往桌上一拍,下了阿金阿銀兩個丫頭一跳:

“夫人,您怎麽了?”

席寶珠猛然起身,雙手撐着桌沿,悲痛欲絕的說了句:

“糟了,我的銀子。”

剛才光顧着色、誘,被趕走前居然忘記把銀票要回來!

哎呀呀,這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席寶珠那個怨,那個恨,那個悔啊。傷心的直接撲入綿軟的床鋪之上,席寶珠抱着被子捶打哀嚎,阿金阿銀在旁邊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家夫人這是怎麽了。

而另一邊,擎蒼院的書房裏,葉瑾修坐在書案後頭,回想先前她靠着自己時的模樣,把腰間那一疊銀票一一展開,攤放在書案上擰眉盯着。

嚴平過來給侯爺送茶,就看見侯爺一動不動的坐在書案後頭,盯着滿書案的……銀票!

每一張面額都是一萬兩彙通銀號的随取銀票!

“侯爺,這是……”嚴平放下茶壺,震驚的眼睛都挪不開了。

葉瑾修默然擡頭,語氣凝重的吐出兩個字:“陷阱。”

嚴平一頭霧水,陷阱?

放下茶壺打算離開,又被葉瑾修喊了回來:

“夫人膝蓋受傷了,讓孫太醫配兩副藥膏送過去。”

嚴平一愣,剛不還說是‘陷阱’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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