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 點撥

夢境回憶·點撥

大廈隐秘格子間，22點整，準時開放。

“比稿室”，如同天平鏡像，只靠單面玻璃隔開。“活稿”的牆，反射着自我的焦灼；“死稿”那頭，卻将對面一切盡收眼底。

某人特地沒有斂去身形，似一尊泥塑木雕的通神寶相，寒煞巍立我身側；我眼前，單面鏡牆後，坐立難安的十幾號人，一覽無餘。

決定行動之前，除了安尋，沒和其他人告別，是我任性。

如果我先和大廈談好了條件，就沒有老板搬弄是非的餘地。

如果我加速了大家身亡的進程——

只等安尋帶着他們，在輪回路上一一找我罵過。

“引蛇出洞”的成功不出預料，看來我确實是怪誕眼裏的“香饽饽”。

“真教我可惜，它破壞了你的完美。”

障霧般不詳又陰森的存在，竟會發出讓人錯覺是憐惜的聲音。

“盡情的提問吧，你有這個資格，”那聲音愉悅，笑意彌漫：“當做我的犒賞。”

身邊某人怒火攀升巅峰，我仍強壓他就要暴起的鬼神之力：“我沒來之前，你們就有布局？”

“沒錯。崩潰你的防線，不錯的戰績。”

“這裏的局，是你在布，還是老板？”

“是我。怎麽不是呢？哦，人類有更貼切的說法：左右互搏？要不是這裏有幾率困住你，我也就任它處置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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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障霧沒有動态，但我知道它指的正是牆後衆人：“可惜，每個環節，都很重要。他确實比你慢。”

默默閉上眼，再次睜開，我決意捅破最大那層窗戶紙：“你們，因何而來？”

良久沉默，障霧竟學會了人類的顧左右而言他：“是什麽讓你對同類的愛勝過你父親？據我所知，你此刻要求我毀滅世界也不奇怪。這究竟為什麽？”

“回答我！”

“我果然很中意你的傲慢。好吧，你是注定被抹殺的牲，我願意容忍。念，你們恰到好處的念。極其稀缺的飽和度、調和度，你們滋生「基力」卻不受傷。他，”障霧的煙氣突然瘋狂向某人生長：“「基力」這樣菁純！”

語氣滿是狂熱。

腦內嗡嗡作響，像是覺得還不夠刺激，障霧很慷慨的補充：“太奇怪了。我費盡心機飼養你們的念，為什麽總不能成功？你們身在上家公司時有着多完美的念！邊摧毀，邊挽救，如此和諧！我的方法，差在哪兒？”

我徹底聽懂了。

和惡欲并存的人心。

能活在欲望不堪、醜陋的底色下，依舊不全然污濁、富有生機的心念！

“基力”？或許概括為純粹的欲望更便于人類理解。

鬼怪，靠人的欲念飼養：厲鬼，是暗面的欲念；鬼神，是滿眼邪惡中的一點正念；其他類型的本土怪物，也不外乎如是。

正因為它們相較于人心分外純粹，所以才可能存在理論上的力量。

天災主宰的怪誕，對此趨之若鹜，說不定是他們不具備生長條件！

這或許是我能反敗為勝的根基之一。

“話已至此，我想沒有啰嗦的必要了。”

障霧表現得很是意外：“聽說人類文化裏，有個詞叫：向死而生。說的就是你現在這樣？不，你會被抹消的不留痕跡，證明不了你死，證明不了你生，你何必這樣急切？”

某人突兀怒喝：“老子聽夠了你逼逼賴賴！”

我放話時，他早動如雷霆般迅猛。

可就在即将凝固敵人的剎那，似是被我克制不住的微顫牽動心念，他竟生生收回毀天滅地的神通，身形幾乎一個趔趄：“你敢動她？！”

我大罵出聲：“你傻逼嗎？！我坦克你法師，我扛着仇恨你不放大招幾個意思？！我還好着呢，沒死！沒聽懂嗎，比起殺我，它更想要我的「念」！”

障霧好像覺得有趣：“哦沒錯。他只有剛才那一次進攻的機會，卻在關鍵戰機退縮？雖然我們畏懼「基力」，以他現在的純度，卻奈何不了我。說實話，我真想将你的「念」和「基力」都收歸己有，我們談談如何？”

說作“談談”，寫作“威脅”。

和某人對視一眼，我冷聲開口：“不是不可以，條件是，在我們決出勝負之前，你不能動活稿室裏任何人。”

“用你們的話講，”障霧狀似認真思考：“我不是做慈善的。你确實值得我談條件，但胃口未免太大，我……”

“啧，為口馊飯，臉都不要！既然如此，年輕人，我送你一程！”

我看準時機，眼疾手快閃現後撤，高呼：“戰！”

無需我喊，在“老板”突然破門而入分散障霧注意力那刻，某人凝聚精純鬼神之力的一擊，就着敵人面門奔襲而去。

巨蛇飲日吞月的幻影成形，詭秘蛇信釋出翠色幽綻的毒液，一觸及缭繞煙霧，頃刻間如脹滿氫氣的熱球，包裹、扭曲、淬裂、絞殺！

中了！

但沒等我們稍作喘息，老板嗬嗬獰笑：“恩施過了，該償債了！”

與它話語一同落地的，是不偏不倚向我電射而來、再無可避的悍然攻勢！

某人目眦欲裂：“崔欣！！！”

而我五髒異位、心神劇震、身體發膚如墜岩漿炙灼。

痛。

有生以來，再無此超越靈魂負荷的過載。

意識瀕臨渙散中，我嘶吼如鬼哭。

“寶兒，寶兒，你聽我說！我有辦法，我一定有辦法的！結契…對！我們結契……”

“哦？你管侵占叫結契？她若有一絲抗拒，看來我也不必履約了。”

“…你說什麽？！”

不知是怎樣一股力量，教我在思維潰散前聽見了障霧這句話，我顫抖着，聲如蚊讷。

“賭鬥不算結束。我要養傷，你多半成了傀儡？也算是活着，依然可以生産念。3年，我給你們3年時間。不然，這些人的念，我一并收繳了再找你們讨還，賭麽？”

“…成…交！”

昏倒前的剎那，我仿佛又聽見某人顫着聲說：“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