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明月皎潔

明月皎潔

陸白拿到的那張票實際地址是海邊的一座小島，那裏是一位商人的私人領地。

商人在上面建設了各種娛樂設施，吸引了很多人前去游玩。

因其海陸空三栖的娛樂方式，票價一直居高不下，又被人稱為“富人的游樂場”。

臨城地處內陸，要去那距離大半個國家的海島大概要四個小時的飛機。

天還沒亮，陸白就起了個大早挨個敲門叫人起床。

不多時，安靜的別墅滿是敲門的嘭嘭聲和陸小少爺活力滿滿的聲音。

“起床了！飛機都到了，你們怎麽還在睡！！”

君明越在繪卷裏捧着新的書籍讀着，這一聲讓他的手一抖，差點讓書掉在地上。

他無奈地出去，回應陸小少爺，“是不是太早了？”

明明是天亮得早的夏季，君明越往窗外一看，仍是一片墨色。

“不早不早，這都快四點了，等我們到那邊就八點了。”陸白見他第一個出來，連忙拉他去秦舒珏的房門前，繼續拍門，“秦哥，秦哥！秦哥你起了沒？”

他敲了兩下，裏面沒有回應。

陸白發現房門沒鎖，直接拉開門，“秦——”

“滾出去！”冷淡低沉的聲音吓得陸白一動不敢動。

房內明亮無比，站在衣櫃前的男人正系着襯衫扣子，散開的領口下是白得發光的肌膚與形狀完美深邃的鎖骨。

秦舒珏的臉色很不好。

任誰在穿衣服穿到一半被人打擾都難以冷靜。

他看着像座雕像的陸白，“你還站在這裏是想等着我踹你出去嗎？”

“我這就滾，這就滾。”陸白立刻清醒，小雞啄米般點頭，然後一溜煙就跑了。

但是他忘記關上門，露出了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君明越。

君明越本來是在陸白後面等人出來的。

哪知道進去不過幾秒，陸小少爺出來拔腿就跑。

君明越不明所以地往房間裏一看，正好對上男人的視線。

他看出秦舒珏的動作，君明越眼眸垂下幾分，微微退後兩步，“抱歉，我這就離開。”

“等等，我在挑衣服，你來幫我看看。”秦舒珏不知道怎麽，看到君明越突然就蹦出這麽一句話。

他以往從不在衣服上多花心思，工作就是正裝，日常就是休閑裝，摸到哪件就穿哪件。

看着站在衣櫃前認認真真為自己挑衣服的青年，秦舒珏深刻覺得他是被陸白傳染了。

君明越指着一件袖邊印着圖案的t恤，“穿黑色太熱了，穿白色吧。”

“好。”

話已經說出去，秦舒珏只好将本來穿好的衣服脫掉換上新的。

君明越立刻轉身背對他。

雖說兩個人都是男的看一看也沒什麽，但是他總覺得現在很奇怪。

莫名的直覺讓君明越不敢看一眼，但是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讓他很容易就能知道身後之人到底做到哪一步了。

短短幾秒，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時間仿佛被緩緩拉長。

“好了。”直到秦舒珏的聲音響起，他們才回歸現實。

君明越轉身，眼神不自覺劃過一抹驚豔。

他早就知道秦舒珏長得好，但是秦舒珏平常只愛穿深色衣服，再配上他那身氣勢，任何人看着他都只能感受到那濃濃的壓迫感而無心關注其他。此時他穿上白色的衣服，那張奪人心魄的臉便顯露了幾分。

“怎麽了？”秦舒珏見他怔愣，不由問道。

他手指無意識攥緊，是連主人都沒發覺的緊張。

君明越笑了笑，“沒，就是覺得你穿這件很好看，以後可以多穿幾次。”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秦舒珏臨走前眼神忍不住往穿衣鏡的方向瞥。

真的很好看？

兩個人一齊離開房間，卻看到了雞飛狗跳的畫面。

寧飛航頂着雞窩頭，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腳上只穿着一只拖鞋，身上睡衣皺皺巴巴的，不知道是他自己搞的還是被人故意弄的。

陸白在他幾步外的地方，手裏拿着一個棍子和一個鐵盆笑得不懷好意。

寧飛航一看他就來氣，忍不住彎腰把另一只拖鞋也扔了出去，他吼道：“陸二白，你是不是人！”

“說好今天出去玩的，你怎麽能睡懶覺呢？”陸白笑嘻嘻躲過去。

他嫌手裏的東西妨礙動作随手給扔了出去，金屬盆與地面相撞發出一陣叮呤咣啷的聲響。

寧飛航表情痛苦，指着遠處的盆，“草，我都說馬上起了，你還在我耳邊敲它，你是人嗎！”

“不敲你肯定不起，我都看透你了。”

陸白見君明越和秦舒珏過來，他身形矯健直接竄到他們身後，對寧飛航做了個鬼臉。

寧飛航咬牙，氣得不行，但是礙于秦舒珏不敢發作。

他憤憤丢下一句，“陸二白你給我等着，一會兒我就給你姐打電話！”随後直接甩上門進了房間。

“小氣，就知道拿我姐威脅。”陸白嘟囔一句。

秦舒珏沒參與他們，直接帶着君明越出去上了等待許久的私人飛機。

貼心的傭人早已準備好早餐，在桌子上布置起來。

“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好，你不用擔心。”秦舒珏喝着溫水，對出來後一路沒說話的君明越解釋着。

君明越突然問：“那你呢？”

那兩個人毫無顧忌地開着玩笑，秦舒珏在一邊看着就像個局外人，那時候他就在想，秦舒珏這樣的人應該很孤獨。

他看得出來，陸白和寧飛航都有意想讓秦舒珏和他們一起玩鬧，奈何男人視若無睹，或者說有一道屏障将他和其他人隔開，無法讓他有放松的機會。

“我？”秦舒珏反應有點慢，過幾秒才理解他的意思，“我不喜歡吵鬧，這樣就很好，而且我也……習慣了。”

習慣了一個人生活，習慣了在黑暗中默默觀察一切。

他不喜歡暴露在陽光裏，也不敢接觸陽光。

在他母親去世之後，他就一直隐藏着自己。

對他來說，暴露自己就必須要達成目的，否則寧願一直隐忍也不會主動現身。

——就如他在成為秦家家主之前的那幾年一樣。

君明越沉默着，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不知道這個人有着怎樣的過去，但是在這一刻，他突然想知道秦舒珏的另一面。

他問：“那白月呢？”君明越直視着淡定自若的男人，“如果白月醒了，他性格活潑，喜歡四處玩鬧，你會怎麽做？”

“如果真是那樣……”秦舒珏想了想，“我會殺了他吧。”

他語氣平淡，沉靜地陳述事實。

君明越：“……”

怎麽辦，他突然不想和這個人說話了。

他在繪卷裏看了很多次秦舒珏拿着刀白貓身上淩空比劃的模樣，但是沒有一次他像現在這麽無語過。

“我在開玩笑。”秦舒珏給自己的杯續上水。

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之前那句話到底有幾分真。

秦舒珏垂着眸子，輕輕地說，“阿白不是那樣的性格，我知道的。”

“阿白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們會相處的很好。”

他曾在夢裏見過很多次他的背影。

如果白月醒來化人，那大概是像君明越這般，踏着皓月清輝行走在這世間，揮袖不染塵埃的模樣。

小時候母親總給他講很多小故事，那些人溫柔又強大，心性堅韌目标堅定，一往無前。

所以秦舒珏對這樣的人初始好感很高。

君明越突然臉有些熱。

他被很多人誇獎過也被長輩炫耀過，卻第一次被人當面誇。

他擡手碰碰臉，維持住淡定的樣子問道：“他随時都可能醒，你今天不帶着他嗎？”

秦舒珏抿唇：“貓怕水。”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海島。

一句話，讓君明越剛降下來的溫度再次升回，甚至比之前更高。

他突然起身，匆匆說了句：“我去下洗手間。”

他這一去就是很久。

等陸白拖着寧飛航上飛機，左看看右看看都沒發現君明越的身影，他忍不住問：“秦哥，小明越呢？”

“不知道。”秦舒珏擡眸看他，“你什麽時候和他關系這麽好了？”

以前還叫“兄弟”現在直接過渡到“小明越”了？

陸白搓搓手臂，“是不是空調開大了？怎麽這麽冷呢？”

他随意找個秦舒珏對面的位置坐下，扣上安全帶，“這不是秦哥你和他關系好嗎？我作為您最靠譜的兄弟當然要緊跟你的步伐，絕對不能落後啊！”

秦舒珏淡淡笑了一下，“做得不錯。”

在陸白身邊一同坐下的寧飛航突然喊道：“草，祖宗你鐵樹開花，終于笑了一次啊！”

秦舒珏不是不笑，是很少笑，次數少了就更需要運氣才能看到他笑一次。

“……”

“我發現你今天特別好看，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們去整容了？”

“……”

“天啊，衣服也換了，你是看上哪家時尚雜志了嗎？”

秦舒珏：“……我去找君明越。”

他剛站起來，肩膀被一只手按住。

那人聲音溫和：“我回來了，你坐下吧。”

發現原本的位置被陸白占了，君明越自然地繞了一下坐到了秦舒珏的旁邊。

經過秦舒珏的一番話，他開始正視起這個特殊的世界，以契約靈對待契約者的态度與秦舒珏相處。

對他來說，做人和做貓沒什麽區別。

君明越拿出剛剛要來的毯子、靠枕和眼罩，全都塞給秦舒珏。

他看着男人的眼神，更加親近與溫暖，“今天起早了，要不要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