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水珠
水珠
大醫院的面積規模不知是小地方的多少倍,進門之前為了一一查碼,大門外面排了長長的隊伍。姑媽戴着口罩看手機,鼻子上架着的老花鏡時不時蒙上一層霧,她在光熄滅之前點了好幾下屏幕,她很确定她們來之前做的檢查結果,到進門為止絕對不會超過四十八小時。
保安來查的時候,她一手拽着小熒,一手催她把手機杵到人家面前,“喏,二十四小時還不到呢!”
姑媽不信小熒這耳朵沒得治,村子裏的醫生治不好,那是當然的。這回鄉鎮裏的她都不去,直接來舊京城裏的大醫院。四鄉八集、甚至周邊省份的人,有了大病都到舊京的大醫院,可見這裏的醫生多有本事。
醫院裏面都是自助挂號機,姑媽站在後面戳戳小熒後背,要她仔細點,“耳鼻喉,別挂錯了。”到了交費的時候,姑媽看了她好幾眼,低頭發信息道:【先用醫保,後面治療錢不夠的話,我找你叔叔伯伯湊一湊。】
人工耳蝸少說要十萬,姑媽不了解行情,以為一兩萬就能大功告成。薛熒清楚自己的情況,在美國治療的時候,該檢查的都檢查過了,這十萬塊是不必多花的,因為她的問題根本不是人工耳蝸解決得了的。
這趟醫院之行也不是她願意來的,但架不住姑媽日日發信息好說歹說,【小熒我們一步一步來,你不要為你的情況感到自卑擡不起頭,一切都是暫時的。找工作、結婚的事,雖然現在解決不了,但只要耳朵治好了,後面的事水到渠成。幫你把問題解決了,十幾二十年後下去見你爸爸,我也好跟他交代了。】
薛熒這才同意來醫院,到這做一次全身檢查,讓姑媽完完全全歇了這念頭,以後就不會再跟她提“後面的事”了。
姑媽不了解她爸爸,她這輩子結婚不結婚、生孩子不生孩子,她爸爸根本不會在意。
薛熒站在六樓的欄杆旁向下看,下方人來人往,所有人都戴着口罩穿梭在醫院裏。她聽不見聲音,只能靠唇形和表情來猜測別人的意思,戴上口罩的人群在她眼裏無異于是龐大的謎團。再微小的事都要靠猜來解謎,倘若信息是風的話,沒有一絲風能夠吹拂到她的面頰上。她宛如被玻璃罩住的絕緣體。
交了不少錢後,姑媽獲得一整袋的體檢報告,滑溜溜的黑白照片要疊一下才能塞進去。
醫生直言,在舊京,是沒辦法的,如果有機會可以去上海看看,未來也許有新技術也說不準,不要失去信心。
出了醫院大門,姑媽板着臉走了很長一段路,在街上吃了一碗三鮮馄饨後,漸漸又恢複了力氣,便在薛熒面前抱怨醫生技術不行。姑媽本身是話多的一類老年女性,帶着這個有聽障問題的侄女,她發明出了一套新的流程,對着手機大說特說,語音轉文字,再把手機塞給她看。
【姑媽,明年再說吧。】薛熒遞上一張餐巾紙。
她們都知道,明年去上海也是治不好的,但這樣自己給自己用上緩兵之計,心裏能過得去些。姑媽吃飽喝足,又振奮起來,【等過年的時候,跟你伯伯叔叔他們家提,找個人開車帶我們去上海。】
【去上海也治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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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到城隍廟吃點小籠包。】
吃完後,姑媽坐地鐵回家去了,薛熒去了手語教室。
教室雖然老而陳舊,這裏教手語是免費的。走廊盡頭是廁所,天氣暖和後,尿騷味也傳了出來。有點像小時候學畫畫的少年宮。
真正的聽障人士不多,年紀小的人會在特殊學校裏學手語,很少有人長大後忽然變聾的。手語教室裏有部分學生只是因為感興趣才來上課的,他們是健全人。按照幻燈片上寫的文字,老師一個個教動作,學習需要重複才能牢記,有時一個動作會重複數遍。
薛熒跟着老師的指揮,一板一眼地運用自己的手指。兩只手訓練有素地重複着,順序一絲不亂。
這對她而言不怎麽難,因此她有太多的時間想別的事。手還在動,勤懇如編織羽衣的天女,心裏的事亦如一根一根纏在一起的線,撥弄幾下就滾成了毛線團。
他是怎麽做到的?來去自由地進出高級的藝術館。
金道成的畫即将在鳴山藝術館展出,為什麽在那個時間點要她再畫三幅他的仿作?
他的財富和人脈像沒有源頭的水,汩汩流淌,充裕無比,豐饒得帶有很顯然的異常。
【萊昂,你是誰呢?】
李宇正在藝術館和人說話,他瞥了一眼手機,嘴角露出笑意,【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你是特殊的人。】
【不,擁有魔力的人是你。】
他不想說的話,是問不到答案的,薛熒對他有一些了解。
【在做什麽呢?】
李宇的信息回的速度變慢了,【在鳴山藝術館,和一些朋友談事情。你在做什麽?】
鳴山藝術館距離她所在的手語教室只有三點五公裏。
【我在學習呢。】她站了起來,課堂的中途,在同學和老師驚訝的眼神中,她離開了教室。
沒有問她在學什麽,僅回【好好學習哦】,句子以波浪號結尾。他認為這段對話已經結束了。
從洗手間出來的克洛伊親昵地挽着萊昂的手臂,“走吧。”
在他的日程表裏,這一天是屬于克洛伊劉的。
【談完事情去哪裏呢?】女孩的信息又傳了過來。
好吧,如果有必要,在這一天之中他也會盡量抽出時間給山中的女孩。
【和同事一起去餐廳吃飯,今天不會喝酒,我開車了。】他們走進了電梯,和克洛伊在一起時,他用手機處理信息,她不會責怪。她是一位非常體貼,而且心智成熟的女性。
同行的緣故,他們很久以前就知道彼此了,直到今年,他們才變得親密。克洛伊很想結束這種約會的關系,她想成為他正式的女朋友。既然他們都是單身,彼此互相喜歡,有什麽不可以呢?盡管他們住在異國,只要合理安排,他們每年至少有一半的時間可以呆在一起。
他對此不置可否,有一段時間,他和她保持着距離,不再主動聯絡她。可後來,他們又恢複了來往。
現在克洛伊不再提“關系”這個詞了,這很好。
“明天做什麽?”她在車中副座坐了下來,正要扣上安全帶。
這是一種不露聲色的暗示,最傻的男人都能讀懂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他攤手,“一切聽從您的安排,我只是您的司機。”
萊昂的答案讓克洛伊很開心,這意味着明天他也會和她在一起。她知道他很忙,約他出來,五次頂多答應兩次。對此他也很抱歉,他有一整個畫廊要管理,要和很多人聯絡、做生意。
理解他的生活後,她再也沒有對他生過氣。而且她很清楚,他們只是約會的關系,如果他要見別的女人,她沒有立場說什麽,有時她也見別的男人。
但此刻,他們單純地屬于彼此。
萊昂解開安全帶,俯身親吻了克洛伊,“別擔心,整個周末我都會和你在一起。”克洛伊摟住他。
他的信息又震動了一次,這次他沒有去看。
【我的畫會和金道成的真跡放在一起嗎?】
他們之間使用的是閱後即焚的加密軟件,只要他讀完了,信息就會被燒掉。
薛熒看了幾遍,信息都是沒有閱讀的狀态。這是她幾天來最荒謬的推想,如果他以大笑回應,那也許就不會是真的。
金道成并非小衆人士,他是去年去世的泰鬥級韓國畫家。遺作曾在拍賣行炒上過驚人的價格。
最好不要是真的,否則她會很失望。對萊昂感到失望。
金道成的一幅作品價值一千六百萬人民幣,而她,一幅畫只能拿到十萬。在不知真相之前,三十萬的傭金對她而言是足夠的。
可現在,薛熒幾乎要笑出來,十萬在一千六百萬裏恰似一滴水珠。
萊昂耍了所有人。藝術館高雅的海報在日光下閃着銀色的光。
轎車等待着前面的車先行,在擁擠的出口,藍色裙擺的身影一閃而過。車流慢慢蠕動,直到徹底開出地下停車場。
薛熒站在路邊,看着那輛黑色奔馳從她眼前駛過。外面的光線明亮到有些刺眼,她很清楚地看到了車內的情形。
萊昂的手機響了起來,但是現在要駕駛車輛,他沒有功夫去拿。克洛伊手伸進他的衣服,替他翻找出來。
“萊昂,你的電話,這位朋友名字是......Magician?”如果他很需要接聽,她甚至會替他滑動接聽鍵。
萊昂面色如常,他輕松地搖了搖頭,這個電話對他而言并不重要。
整整一個周末,他都沒有再回複薛熒的信息,無論她發多少信息,打多少通電話,他都不理會。後來直接關機了。
薛熒将手機放在觸碰得到的為止,連入睡前都放在睡衣口袋裏。她非常想和他恢複聯絡,有時整夜難以入眠,眼睜睜看着窗簾從暗變亮,她的胃口變得很不好,每餐只喝一點水。心碎使她虛弱不堪,她自願困在自己的牢籠裏,為春天剛剛破碎的戀情流了不少的眼淚。
兩天過後,萊昂回了信息,下周請和我見面吧。
【如果你對我懷有疑問,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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