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其實失戀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不過是在深夜拼命敲一扇沒有人的門,永遠不會有回應。

但敲門的人卻抱着僥幸的心理,總是暗暗揣測,覺得是這扇門扉後面有一個人,當他聽見的時候就會為你将門打開。

于是盤踞的希望越來越高,最後陡然落下,像多多米諾骨牌一樣散成一地碎片。

周錦盤着腿一個人坐在片場外的草地上,他閉着眼睛,頭頂上是秋天特有的高遠藍天。

這幾天他挺沒種的躲着曹元,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告完白就跑,這算什麽男人?

但他知道曹元其實也在躲他,不然他是不可能整整一個星期都沒看見曹元的影子的。

周錦有時候會想,自己到底為什麽對曹元有這麽深的執念,這一份感情的源頭到底在哪裏。

他覺得可能是因為曹元是這個世界與他唯一的聯系,因為是唯一,所以分外沉重。

因果輪回,有因就有果,他是他的因,也是他的果。

這些亂糟糟的思緒在周錦的腦子裏成了一團麻繩,找不到頭找不到尾,就這麽将他小小的腦袋添得滿滿當當的,沒有空隙讓他去想別的事情。

周錦低頭看着自己手裏一行都沒看進去的劇本,今天這場是周錦最後一場戲,和方正逸演的對手戲。周錦的臺詞不多,就是一些和解祝福的話,要男主以後好好照顧女主。

看着劇本裏的臺詞,周錦讀着讀着,眼睛發酸。

“有時候你喜歡一個人,是因為當你在他身邊的時候,你可以完整地接受自己。”

周錦一邊默默念着臺詞,一邊想象自己是宋家,這個對女主掏心掏肺最後發了好人卡的可憐備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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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是宋家,他會怎麽做呢?

他肯定不會這麽釋然,他甚至不會這麽堅持,他會後退,會用退出的姿态在競争開始前便投降,因為他就是這麽一個懦夫。在皇宮裏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知道自己的父皇不喜歡自己,便不去争不去搶,一個人躲在自己小小的宮殿裏寫些亂七八糟的詩詞。他筆下的那些詩詞在那個時候是不入流的,沒想到在若幹年後的現代竟然變成了千古佳作。

周錦幹脆往身後的草地上一躺,手裏的劇本卷成一個圓筒,透過小小的圓孔望着頭頂上的藍天。

天漸漸灰了下來,月亮和太陽一同挂在天邊,透過圓孔,周錦覺得那輪月亮就在自己的眼前。

他知道這是個錯覺,一個很讓人迷茫的錯覺,以為近水樓臺能得了這輪明月,到伸出手來才發現一切都是猴子撈月,一場空歡。

程萌蹲在周錦身側呼哧呼哧哼了半晌才緩過氣來,開口道:“老大,我們可算找着你了。”

程夏的臉跑得通紅,額前的發絲濕答答地黏在臉頰上,她一邊喘氣一邊說:“老大這是怎麽了?”

周錦将望遠鏡放在一邊,身體一動不動,就這麽平仰在草地上,說:“我失戀了。”

“……”

程萌壓根沒把周錦地話當真,她咳了一聲,說:“張導到處找你了,已經要拍了。”

周錦從草地上坐起來,初秋單薄的襯衣上滾了一地的草屑,他站起身,伸手扶了扶身上沾着的雜草,說:“我知道了。”

程夏拾起周錦扔在一邊的劇本,說:“老大,你的劇本。”

周錦沒有回頭,徑直往前走,說:“不用了,都背下來了。”

所有不幸福的愛情故事裏的臺詞都是雷同的。

“我很喜歡你,因為我喜歡那時候的我自己;可你不喜歡我,我也開始不喜歡我自己了。”

方正逸對周錦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轉變,他總是用試探的眼神在周錦的身上轉悠,然後默默地在心裏盤算着什麽。

周錦面無表情的在标記好的座椅上坐下,對面的方正逸瞪着一雙因長時間帶美瞳而發紅的眼睛怯怯地看了周錦一眼。

“小周哥。”方正逸開口道。

“怎麽了?”

“呃……以前的事情還請小周哥多包涵,這部戲拍完以後大家都還是朋友,好嗎?”

周錦擡眼看向方正逸,竟然瞧見方正逸的臉上帶着讨好地微笑,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那當然,大家都是朋友。”

是朋友嗎?根本不是,這不過是以後誰也不在背後害誰的暗語罷了。

方正逸笑了笑,點點頭,又說:“小周哥解約後準備去衛華嗎?”

“衛華?”

“我就是随便問問。”方正逸眼神閃爍地躲開周錦的目光。

“不準備。”周錦答道。

“哦。”那就好。方正逸緊繃的表情松懈了下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對張導做了個手勢,說自己已經醞釀好感情可以開拍了。

方正逸清了清嗓子,一秒進入狀态,正色道:“我覺得我們要談一談。”

這世上有一種人,就是祖師爺賞飯吃,他們做什麽都要比別人輕松很多倍,比如方正逸。

只要他稍微用了一點心,他就可以很好的诠釋人物形象,表演到位而又不浮誇。

這一場戲他的确用了一點心,連臺詞都背了下來。

“我也準備找你談談的。”周錦對道,然後伸手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

“你想談什麽?”

“你知道的,”方正逸說。

“我對她的感情永遠不會變,但是我不會讓她知道,我會用讓她心安的方式守護在她的身邊。”

“請你記住今天給我的承諾,愛她一輩子,如果我知道她受了一點委屈,我一定會親手掐斷你的脖子。”

“有時候你喜歡一個人,是因為當你在他身邊的時候,你可以完整地接受自己。當你喜歡他的時候,你喜歡那時候的自己,當他不喜歡你的時候,你也不喜歡自己了。”

周錦此時雖然表演的人物是宋家,但這每一句臺詞都是他自己想說的。

他不懂什麽演技,不懂什麽微表情,小動作,他只知道感同身受。

此時的他,完全懂得宋家的痛苦,那種釋然後面的沉重。

這場戲演得非常的好,沒有任何表演的痕跡,讓人覺得他就是宋家,宋家的故事就是他的故事。

張導喊了cut,又換了一個角度,補拍了幾個鏡頭,這一場壓軸戲只拍了一個小時就完美的落幕了。

周錦下來的時候,程夏蹲在一邊抹眼淚,說:“老大,你演得太好了。”

周錦扯着嘴角,沖程夏笑了笑:“哪裏哪裏。”

“真的,”程夏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了擦臉頰上挂着的水珠,說:“我差點都以為老大失戀了呢。”

周錦沒有說話,笑了笑,伸手揉了揉程萌頭頂的發絲。

他的動作陡然頓住,曹元也喜歡對他做這個動作。

又厚又大的手将他頭頂細軟的發絲弄亂,然後耷在眼睛上。

原來這個動作背後是這樣的感情,對後輩的勉勵,對朋友的親近,無關半點暧昧。

*

周錦和程夏往他的房間走,周錦開口問道:“其他人呢?怎麽沒見着小甲小乙他們?”

“哦,他們呀。”程夏拖長最後一個聲音,玩味兒的說:“他們在房間裏呢。”

周錦點點頭,現在應該開始準備打包行李然後打道回府了,他走上樓梯,這一層的走道裏空蕩蕩的沒有一點聲音,安靜得有些奇怪。

周錦壓下心中的疑惑,擰開房間門,門一打開,裏面爆發出一聲巨響:“色譜瑞斯!”緊接着是一陣噼裏啪啦的鼓掌聲。

周錦被下了好大一跳,而這一驚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程夏突然跳起來在他耳邊吼了一句:“色譜瑞斯。”把他半個耳朵給震了個失聰。

房間的中間是一面長方形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個巨大的糕點,糕點被白色的膠乳覆蓋,點綴着黑色的花邊。

糕點上面插着兩根蠟燭一個是數字“2”一個是數字“5”。

糕點後面站着一排人,他們的臉被燃着的蠟燭映襯得火紅,周錦眨眨眼睛,看清這排人裏有小甲小乙,女主吳月還有曹元。

曹元的頭上帶着一頂鴨舌帽,就是以前老按在周錦的頭上給他躲狗仔的。這頂帽子很适合曹元,把他整個人顯得陽光俊朗。

火紅的燭光照在曹元的左半邊臉上,他直挺的鼻梁在明亮的右臉投下一個小小的陰影,嘴角和他的長眉一樣往上揚着,藏在陰影裏的眼窩中噙着淡淡的笑意,直直的看着周瑾。

“生日快樂!”

大家齊聲喊道,兩邊的氣球嗖的一聲往房頂上飛去,有一個飛到一半炸了開來,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周錦呆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說:“謝謝,謝謝大家。”

原來,今天是他的生日呀,是他李蹊的,也是他周錦的。

程夏推着周錦站在蛋糕旁邊,慫恿道:“老大,快許個願。”

周錦在蛋糕旁站定,身體微微僵着,半點不敢動彈,曹元高大的身軀就站在他的身側。

“許願,許願!”

大家一同喊着。

周錦呆呆地說:“大家,大家一起許。”

聽了周錦地話,大家笑了,真的一同閉上眼睛,雙手做祈禱狀,開始許願。

周錦偷偷眯開一只眼睛,默默學習大家的動作,也兩手五指相交,放在下巴處,閉上眼睛,默默地許下一個心願。

他的心願很簡單很簡單,那就是讓一切都保持現狀吧,這樣就很好了,很好。

大家鬧過之後,也都回去了,留房裏一片狼藉,和桌上只動了幾口的大蛋糕。

周錦準備将蛋糕放進冰箱裏,曹元走了過來,對他說:“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談一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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