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江老師

江老師

江因月批改完最後一份作業，這才注意到外面天已經全黑了，她立刻慌張地收拾好東西往外跑，坐公交肯定是來不及了——她和羅小楓的母親約了今晚七點家訪。

“小江老師，又這麽晚啊？”門衛大叔喊道。

“改作業忘了時間。”江因月笑着說。

門衛大叔立刻念叨起來：“還是因為你一個人，你要是談戀愛了，就不會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了。要多出去走走看看，認識一些新朋友……”

“謝謝劉叔！我努力！”江因月看了一眼在門口停下來的車子車牌號，笑着說，“我約的車到了，先溜啦！明天見！”

“明天周末啦！你這個丫頭真的太迷戀工作了……”劉叔無奈地搖搖頭。

“那就下周見！拜拜劉叔！”江因月坐在車裏沖劉叔揮手。

“或許，你可以試着去戀愛。”

“會有幫助嗎？”

“也許同一種模式下，你會記起什麽。”

“我有時候會想，也許我并不需要那段記憶。但大多時候，我很想知道，我究竟忘記了什麽，是痛苦還是快樂呢？”

“你陷在困境裏面，應當要有所作為，才有突破它的可能。我們之前嘗試過親情、友情模式的角色扮演，在友情模式的時候你是有反應的，但是效果不明顯，我猜測那段記憶裏的關系可能是友達以上，所以我建議你戀愛試一下。”

“好，我試試，謝謝。”

江因月想到自己與心理醫生上周的對話。戀愛，很普通的一種行為表現，她身邊有的人樂在其中，有的人深受其害。

她自己也想過，如果要她去愛一個人并且與之相戀，那會是什麽樣子呢，答案是一片空白，她既不期待也不覺得恐慌，好像這件事永遠不會發生一樣。

“隴景花苑到了。”司機提醒她。

“好的，謝謝。”江因月重新把包背好，下了車。

距離七點還有十五分鐘，江因月決定在小區門口吃碗面再上去，免得一會兒肚子咕咕叫就很尴尬了。

吃完面，她給自己補了一個口紅，讓自己的氣色看起來好一點兒，也能讓自己顯得成熟可靠一點——學校裏其他老師總說她看起來像個學生，沒有成年人的樣子。

羅小楓自己來開的門，開了門之後就撅着嘴不高興。

江因月詢問她原因，但沒有得到回應，恰巧手機響了起來，是羅小楓的母親。

“真是對不起江老師，我和她爸爸這邊突然有個很重要的會議要參加，沒那麽早趕回去。真的很抱歉！”

“沒關系的小楓媽媽，那您看我們是換個時間嗎？你們什麽時候有空……”

“不換時間了！哪裏好意思要江老師再跑一趟！小楓的小姨回來了，在我家住着呢，麻煩江老師把重要的事項和她說一說。”

“好的，我會向她說一下情況，但是我還是希望下次小楓爸爸媽媽你們能抽出時間，我們好好聊一下孩子的情況。”

“那肯定要的，是要的，下次我們請江老師一起吃個飯，邊吃邊聊。”

“小楓媽媽，沒必要吃飯的，我是想……”

“要的要的，江老師，真抱歉，我這邊在催了，那我們先這麽說了！下次見面細聊。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麻煩江老師了！”

“好的，小楓媽媽您先去忙，再見。”

江因月把手機放回口袋裏，摸了摸羅小楓的腦袋，蹲下來對她說：“小楓，爸爸媽媽工作上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今天讓小姨和我聊聊可以嗎？”

“別的同學家裏也這樣嗎？”羅小楓望向江因月，眼裏含着淚。

“當然啦。因為成年人有很多要忙的事情，難免會有顧此失彼的時候。比如老師上周去陳敏家，就是她爺爺奶奶和老師見的面；還有之前去吳量家，是和他舅舅進行家訪的。”江因月安慰她說。

“那我去把小姨喊出來！”羅小楓又恢複了活力，沖到二樓的房間，把門拍得震天響。

江因月吓了一跳，問她：“你小姨是在休息嗎？要不老師換個時間再……”

“啊老師來了！老師好！”房門被從裏面拉開，走出來一個穿着睡衣的女生，牽着羅小楓下樓，哈欠連天，抱歉地笑着說，“真的不好意思，我才回來兩天，感覺時差還沒倒過來。”

“沒有沒有，是我打擾了。”江因月笑着伸出手說，“我是羅小楓的班主任，江因月。”

“江老師好！我叫任星星，羅小楓的小姨。江老師你要喝點什麽嗎？”任星星扭頭問羅小楓，“家裏有什麽喝的？”

“不用了。我們坐下來聊聊？”江因月擺了擺手。

“好的呀，江老師你請坐。”任星星和江因月在沙發上坐下，又扭頭囑咐羅小楓，“小瘋子，去冰箱拿兩瓶飲料吧。”

“謝謝。我想起來，小楓之前寫過一篇作文，叫‘我的小姨’。”江因月笑着說。

任星星立刻瞪大了眼睛驚喜地問：“哇！真的嗎？小瘋子寫我什麽呀？”

“她說你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希望你早點回來，她很想你。”江因月說。

“哇，好感動。小時候沒白疼她……”任星星誇張地抹了抹眼淚，接過羅小楓拿過來的飲料，開心地說，“小瘋子真懂我，拿的我最愛的口味！另一個給江老師，然後你去樓上看一會兒電影好不好，小姨和江老師聊聊天。”

羅小楓點點頭，三步一回頭地上樓去了。

“江老師，小楓平時在學校表現怎麽樣呀？”任星星問。

“小楓是個聰明的孩子，成績一直是中上游水平，今年新增的學科，也學得很快，但是她的家庭作業經常完成得很糟糕。”江因月說，“小楓心思比較細膩，可能是因為她的父母比較忙碌，所以她缺少關愛的時候，會選擇通過犯錯來引起父母的注意……我還是比較建議父母能更好地平衡工作和家庭的關系，在工作之餘多陪陪孩子。孩子的需求其實很簡單，相較于物質，他們更需要陪伴。”

……

聊着聊着，江因月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是母親發來的消息，問怎麽還沒回家，她這才注意到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已經這麽晚了，打擾了你們這麽久很抱歉，還是希望你能向小楓的父母轉達一下，多陪陪小楓。”江因月站起身來。

“哪裏哪裏，我們小楓能有你這樣好的班主任我們很高興也很感動，謝謝江老師你一直以來對小楓學業上的教導和生活上的關心。你的擔憂和建議我都會好好轉達給姐姐姐夫的！而且我會督促他們做好！”任星星笑着眨了眨眼睛。

“那我就先告辭了。”江因月把包背好，準備往外走。

“小楓！羅小楓！羅小瘋子！你老師要走了！出來送一下！”任星星對着樓上喊，但是無人應答。

“可能看電影睡着了，今天白天畢竟也上了一天課。”江因月笑着說，“不用喊她了。”

“可能是，跟我一樣，一看電影就犯困。”任星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二樓卧室的門突然打開了，一個穿着睡衣的高個子女生，眯瞪着眼站在門口往下看。

江因月聞聲回頭，與她對視，在那一瞬間覺得腦袋痛得厲害，便急忙穿好鞋逃也似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