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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墨雲司出手，事情變得簡單起來，只是一座北原王府，秦征一人便能搞定。

至于其他瑣碎小事，由太子吩咐胡同他們去打理便是。

“秦，統領，你要怎麽處置王叔”雲奇問道。

秦征轉頭看了看被困龍索牢牢綁着的雲舟，道: “押解帝都，待帝尊親自審問。不過現在還要在這裏逗留幾日，不止北原境內的妖獸需要徹底清除，就單這北原王府，也有許多要徹查的地方。”

雲奇聽他這麽說，也沒再多問，便要帶着三護衛去聯絡紫雲衛的胡同和邱東明。

正要轉身離開，忽然聞到一陣香氣。

那香氣十分特別，似花香，又像藥香。

阿大機警，忙囑咐雲奇: “殿下閉氣，小心有詐。”

雲奇先聽話的閉了氣，又去看秦征，卻見秦征搖了搖頭: “無妨，不是毒氣。”

雲奇和三護衛立刻放松了下來。

只聽一陣佩環叮當，随着那香氣慢慢靠近，一個女子虛弱無力的聲音響起: “王爺……”

北原王雲舟立刻變了臉色，之前的偏執和瘋狂全不見了蹤跡，只剩一臉哀傷和內疚焦急: “阿諾……你出來做什麽”

卻原來是北原王妃聞聲趕了過來。

陸汀和秦征曾在路過的那間大房子聽見丫頭說“王妃又不好了”，猜測着這北原王妃大概是個病秧子。

這藥香花香，應該就是她身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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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聲癡纏的叫喚: “王爺。”

那王妃飄飄然出現在了衆人眼前，落在雲舟身側，見了雲舟的模樣，伸手便去扯綁着他的困龍索。

“阿諾不要。”雲舟急急叫道。

哪裏還來得及，困龍索如同長了獠牙，看護獵物的猛獸，對靠近的王妃兇惡非常，高高揚起重重落下，将那柔弱的王妃抽得跌倒一旁。

“阿諾!阿諾!”雲舟滿目疼惜，掙紮着要撲過去，卻被困龍索牢牢縛住，動彈不了。

“你們……你們不要抓他，都是我不好。”嬌弱的王妃萎頓在地，強撐着半坐起來，對着秦征幾人哀哀說道。

這時幾人才看清她的樣貌，一身單薄的素色長衣，面色蒼白滿是病色，卻仍然清麗得驚人。

可以想象她若是氣色大好，稍作打扮的話該有多麽明豔動人。

雲奇和三護衛定力不夠，瞬間便被這幅顏色撩動了心弦，情難自己，油然生出一種甘願供美人驅策，抛灑熱血的沖動來。

魔尊則無動于衷。

北傾王素愛美，原是人盡皆知的，從前的座上之賓，哪一個不是傾城絕色。

所以，眼前的王妃阿諾縱然出色，但也不足以打動魔尊為之心動。

至于秦征那就更簡單了。

在他心裏，這世上還有哪個人能美得過他的心上人

那是絕對沒有的。

病美人兒阿諾說完那句話之後已經是淚流滿面，淚水順着她如雪的臉頰滑下，落在地面上蒸騰成了水汽。

“他原本是個好人，是為了我才做出了種種糊塗事，你們要抓就抓我吧!求你們放了他。”

“阿諾，別求他們，我所做的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只是，只是恨我自己太無能，最終也護不了你。”

說到這兒他又激動起來，脖子都梗着，費力朝着王妃急急道: “你快走，別管我，快點兒逃走啊!”

王妃轉頭去看他，淚水一滴一滴不斷落下。

等到第七滴眼淚将要落在地上的一瞬間，陸汀忽然出了手，一股魔力徑直朝着那滴淚打去，同時發出警告: “別看她!”

眼看着那滴淚就要被魔力擊中，化作飛煙，卻被王妃擡起的手掌攔截。

魔力打在那芊芊素手上，那手瞬間焦灼漆黑一片，但那第七滴淚已然落在了地上，蒸騰着不見。

周圍景物變化，茫茫然成了白霧一片。

北原王府不見了，剛剛還在身邊的人也不見了。

…

秦征也早早察覺到了不對勁兒，可不知為何，有一股牽引并且制約他的力量隐隐飄蕩，很熟悉而又可怕的感覺。

就是那種你明知被控制了，卻因為一些特定而不可更改的原因，沒辦法掙脫，很無力很絕望。

他之前經歷過一回，只一回就已經讓他失去了所有。

怎麽可能再有一回

不等他做出激烈的反應，周圍就變得白茫茫一片了。

大雪夜，北寨堡外。

産子的妖後，奉命前來攔截的北傾王。

這是他不久前才在魔尊記憶裏看到的場景，為什麽再一次重現在了眼前

他擡眼細看，正是妖後突然出手，将一個東西打入陸汀體內的瞬間。

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個東西，是一點白光，只有小米粒大小，沒入陸汀體內之後瞬間随着他經絡靈力的運行融進他的血脈之中。

秦征愣住了。

那是什麽他後來了解得很清楚。

他又往妖後那邊看去，等到那個小小的嬰孩從妖後腹中産出之後，他果然也看到了。

那個孩子的心髒位置，有黑色的一點亮光閃現。

畫面變幻，小嬰孩慢慢長大。

但他不能離開陸汀太遠。

每次陸汀離他太遠，他心口的黑色亮光就會黯淡，于是不能言說的小孩就會哭得聲嘶力竭。

于是只愛天下美景美色的北傾王，每天夜裏都将那醜陋的小東西抱在懷裏，安撫着讓他安然睡去。

看不見的靈光流轉，陸汀體內的白色靈光，慢慢滋養着小醜東西心髒裏的黑色珠子。

當然，妖後所說的“謝禮”并非虛言。

白色珠子為小東西提供靈力的同時，也讓北傾王修為日益增強，強到了冥雲帝尊雲尨都無法小觑的地步。

當初妖族的妖丹碎裂，雲尨始終認為脫胎于神族靈珠的妖力不會就此消散。

但他囚了妖後幾年，百般試探，都沒能發現那妖力到底去了哪裏。

甚至在妖後産下黎墨身死之後，雲尨又将妖後的屍身一寸寸地再次檢查過，也在那小東西身上施了法查探，卻完全沒有妖力的蹤跡。

他當時也會懷疑陸汀，只是沒有蛛絲馬跡也不好直接翻臉。

過了些年，陸汀的修為沒來由得大漲，本就對陸汀不尊天威，日益心懷不滿帝尊，自然更加心懷忌憚和憤憤。

幾經明查暗探，雲尨最終認定陸汀在妖後産子身死的檔當口，暗吞了含有妖力的寶物。

于是，一番籌謀開始。

茫茫白霧中迷失了方向，舊事一幕幕上演，秦征的內心一片凄然。

北傾王陸汀是個好人。

這是北原乃至天下的人族百姓，甚至是部分妖族所共認的事實。

但一個好人的價值，就是在你走投無路，滿懷憤恨的時候可以加以利用。

妖後乃是幾個種族妖獸混血的怪胎，她有一般妖獸沒有的能力，暗藏萬妖珠的妖力而不被雲尨察覺。

後來她油盡燈枯，便用了自己的法子，将妖力分散，一分為二。

丹心內核打入了嬰孩的心髒，而飽含力量的另一半，則被她強行給了陸汀，并稱之為“謝禮”。

好一個謝禮，為她供養孩子的謝禮。

挑撥帝尊和北傾王最終反目的謝禮。

将仇人羞辱她而生下的孩子，最終養成一個弑父殺生的滅世魔王的謝禮。

一道身影在眼前不遠處出現，長身玉立，白衣如雪，旁邊一只火紅羽翼的鳳枭相伴。

“阿汀……”秦征失神叫道。

那人卻不回頭，仿若不聞他的叫聲。

“阿汀……”秦征一邊叫着一邊往前跑去。

可不論他怎麽跑，都跑不到陸汀的身邊。

忽然，陸汀回了頭，像看他，又像是穿過他看向了遠處。

接着，他潇灑一笑，一個飛身騎到了灼羽身上。

灼羽一聲長鳴，振翅高飛。

“阿汀……”秦征嘶聲大叫，卻還是只能看着陸汀飛向了天邊，化作小小的一點，最終消失不見。

他猛地伸手探向了心髒，一個念頭不停地在腦海裏翻滾。

“都是因為它，都是這顆珠子害了我，害了他。把它掏出來，扔掉，掏出來，扔掉!”

這個念頭如此強烈，他的五指屈成爪子的形狀，猛地朝着心髒插去。

“黎墨!”一個聲音叫道。

秦征猛地呆住，轉頭，三步開外，怎麽追都追不上的陸汀，就站在那裏。

什麽念頭一瞬間都沒了，他邁步朝着那人奔過去，張開雙臂牢牢抱緊，口中哀哀叫了句: “阿汀……”

魔尊身子一僵。

他分明還沒有做好相認的準備。

可心思不去理會理智的提醒，身子也不聽使喚。

他擡起了手，回抱住眼前的人，用上同等的力道。

秦征感受到陸汀的回應，眼淚奪眶而出，臉頰埋進他的頸窩裏，哽咽着說道: “是我的錯，你別不要我。”

陸汀心下哀傷，手掌握緊，違心地“嗯”一聲。

輕輕的鼓掌聲響起。

做了七淚攝心陣法的北原王妃自迷霧中緩緩走來。

“有情人終成眷屬。”依舊是嬌嬌弱弱的模樣，說起話來也是底氣不足似得。

“可惜美中不足。你們不能一直在一起，否則還會有一個人發瘋失智……”

她話沒說完，忽然一道白色靈光襲來，強悍無匹。

王妃的虛弱并不完全是僞裝，除了魅惑和攝心這些上不得臺面的術法，她本身沒有多少靈力上的修為。

于是，瞬間就被這道靈光打飛出去，不知落到了多遠的地方。

秦征吸了吸鼻子，在陸汀頸邊繼續磨蹭，委委屈屈說道: “好讨厭有人來打擾我們。”

說完又像小時候那樣撒嬌似地再陸汀耳邊連連叫道: “阿汀…阿汀…阿汀……”

叫着叫着，喉頭哽咽，不争氣的淚水再次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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