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四、改變

二十四、改變

洛頤結束旅程回到S市，短暫逃離現實的一周是大夢一場，回歸現實是大夢初醒，他陷入到某種劇烈的不真實感之中，就像起初認識戚千慕那會兒，被戚千慕的美貌迷惑，總感覺雲裏霧裏，仿佛莫名其妙掉進了電影裏，成為其中的角色，被劇情裹挾着前進，未來已然寫就，不由自主，身不由己。

每次戚千慕給他發微信，他都要看着“男朋友”三個字晃神好一會兒，然後從頭開始回憶那段旅途，盡力接受自己真的交了男朋友這個可怕的事實。

夢境裏的男朋友來到了現實生活中，洛頤抿嘴笑笑，這可不就是在拍電影嗎？

雖說關系不同了，可見面的頻率和過去差不多，兩人都忙的話就幾天見一次，而戚千慕不忙的話就每天見面，極特殊的情況能一天見兩次。

洛頤覺得這種頻率挺舒服，他不怎麽喜歡黏着戀人，更沒有時間一天24小時和誰黏在一起，也覺得稍有些距離的相處反而能創造一些精神上的美好，讓每次見面都變得是充滿期待的。

只是感情坦白了之後，思念也變得肆無忌憚，自顧自地泛濫，在許多等待實驗結果、記錄數據、喂養或處理小白鼠的不需要動腦子的時間裏，洛頤想起戚千慕的次數不斷增加，他似乎比過去更加婆婆媽媽了，一會兒挂念戚千慕是不是又熬通宵了，一會兒擔心戚千慕有沒有按時吃飯、會不會在應酬朋友的時候喝太多酒。

也經常懷疑泡在實驗室裏的自己到底能不能盡到當男朋友的責任，洛頤拿不準戚千慕對陪伴的需求是不是和他一樣，萬一戚千慕是一個對陪伴有高需求的人呢？那他豈不是很不負責任？可他又不能不做實驗，老是圍着戚千慕轉。

回歸現實後的第一次見面在傍晚，戚千慕如常先到校門口邊上的停車場等洛頤。

洛頤懷抱一整天的思念和忐忑趕到時，戚千慕正好站在車邊抽煙。

戚千慕一瞧見洛頤就笑眯眯地招手。

戚千慕跟可愛這個詞不沾邊，洛頤卻被愛戀蒙了眼，覺得眼前這個很是高大且手上夾着根煙的長發男人非常可愛，他非常喜歡，非常想擁抱這麽可愛的人，如果能親上一口就更好了。

洛頤快步走過去，環視一圈周圍情況，沒發現誰在注意這邊的動靜。他奪過戚千慕手裏的煙和另一邊手的礦泉水瓶，把煙丢進水裏，把水瓶丢進垃圾桶裏，又一把拽着戚千慕躲到車屁股後方，利用汽車避開可能會有的陌生視線。

不敢親，但是敢踮起腳抱抱戚千慕。

戚千慕笑着将洛頤的雙臂從脖子兩邊挪到腰間，說：“抱比你高的對象要這麽抱。”

洛頤橫了戚千慕一眼，然後又抱一下，摟着戚千慕的腰，把臉埋在戚千慕肩窩裏蹭蹭，嗅嗅戚千慕的氣味，有他慣常會用的香水味，還有剛剛沾上的辛辣的煙味，洛頤覺得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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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也不敢抱太久，洛頤從戚千慕懷裏退開，警惕地從車邊探頭往外張望，沒見着有誰在留意他，暗暗松了一口氣。

“好了，趕緊上車，別讓人看見了。”洛頤又拽着戚千慕移動，打開駕駛室的門就把戚千慕塞進去。

戚千慕順從地随洛頤擺布，但嘴上揶揄道：“我們好像在偷情。”

洛頤趕緊否認：“呸呸呸，什麽偷情，我們是光明正大談戀愛，只不過這裏人多口雜，被看見了的話，我得成為大家的八卦話題，可能還會被群起而攻之，太煩了，這種麻煩事能避免就避免吧。”

戚千慕小聲玩笑：“談戀愛真有意思。”

和戚千慕相處的時候很開心，擁抱和接吻的時候很幸福，洛頤泡在熱戀期的蜜罐子裏，從裏到外甜滋滋。

只是他心裏有個小疙瘩，他想不通戚千慕那種生活多姿多彩的人為什麽會青睐于他這個無聊的書呆子。

他不認為這個問題的答案足以左右他們之間的感情，畢竟起點如何無法反過來影響過程中已經發生的一切，又會在某些夜深人靜想太多的時刻忍不住觸碰這個疙瘩。

不過既然都已經是情侶了，洛頤也努力勸自己沒必要浪費時間妄自菲薄，或許戚千慕獨具慧眼，挖掘到了他身上某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美好特質。

并且洛頤希望為戚千慕做點什麽。

戚千慕總是事事遷就他，平時約會要去哪裏、什麽時候去、什麽時候回、玩什麽吃什麽等等，全都以他的意願為先，也顧慮到他是個窮困潦倒的學生，和他外出時老不讓他花錢，偶爾會旁敲側擊打聽他的喜好，買點不貴的小禮物哄哄他。

而洛頤只送過戚千慕一張照片，內容是他用大腸杆菌在培養基裏養出來的emoji笑臉。

他覺得很有意思，戚千慕看了卻神色複雜。洛頤搖搖頭，暗道戚千慕理解不了實驗室的樂趣。

愛戀是相互的，遷就也應該是相互的，他不能讓戚千慕單方面付出，這對戚千慕不公平。

戚千慕是個小老板，不缺錢，自然也不缺能夠用錢買得到的各種吃喝玩樂，還正年輕，沒到願意保養身體的歲數，各種保健方面的東西派不上用場，平時好像也不怎麽喜歡看書或是看電影，而各種吸引年輕人觀賞的演出，人脈很廣的戚千慕得到消息并拿到票的速度能比洛頤快上十倍，根本輪不到洛頤操心。

思來想去，洛頤想不到可以為戚千慕做什麽，只能記起戚千慕誇過好幾回的，他的眼睛。

他是真的瞧不出來自己的眼睛有什麽特別之處，不過戚千慕喜歡的話，他倒是不介意遷就一下戚千慕，多向戚千慕展示。

洛頤沒有提前告訴戚千慕，偷摸趁着每年測視力的機會，聽從驗光師的建議，在眼科醫院內的眼鏡店裏買了幾款隐形眼鏡，日抛、月抛、半年抛都買了。然後回到宿舍努力不懈地嘗試一個小時，差點把自己戳瞎好幾回才學會怎麽戴和摘隐形眼鏡。

雙眼都被自己弄得通紅，眼淚和護理液浸濕了半包紙巾，洛頤鼻梁的重負已然消失，眼前的世界也重新恢複清晰，他看着小鏡子裏仿佛哭了一整夜的自己以及一片狼藉的書桌嘀嘀咕咕：“還是戴框架眼鏡方便舒服……為了漂亮，都不容易……真是佩服那些整天費勁搗騰自己的人……像戚千慕那種往耳朵上打那麽多洞的人也挺不容易……搗騰自己有什麽好玩的，太麻煩了……”

洛頤大多數時間還是戴框架眼鏡，只有給自己放半天假跟戚千慕外出的那天會戴上隐形眼鏡。

洛頤大早上去到實驗室，康妍已經在位置上盯着電腦用功了。洛頤沒主動打招呼，是康妍聽到動靜擡頭看，見到了洛頤，稍稍一愣，怪道：“師兄，你今天怎麽不戴眼鏡？能看清楚嗎？”

“我戴了隐形眼鏡。”洛頤快步走到他的座位，邊低頭整理東西邊低聲回答。

“哦……”康妍點點頭，視線在洛頤的臉上打轉兩圈，說，“師兄你這樣……和平時的差別好像有點大。”

“是嗎？”

不近視的康妍肯定道：“是，真讓我驚訝，原來度數高的框架眼鏡會把人變醜。”

“……我戴框架眼鏡很醜嗎？”

康妍噗嗤一下笑出來，擺擺手說：“對不起師兄，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戴框架眼鏡也不醜，只是不太能讓人注意到，好像一眼望過去，沒辦法在短時間內看清楚你長什麽樣，所以也就不怎麽能記住你。”

洛頤不解道：“真的差別很大嗎？可我又不是戴了面具，那只是一副眼鏡。”

“你還別說，你的臉挺小的，那副巨大的框架眼鏡往你臉上一架，可不就是面具嗎？”

洛頤：“……”

他可是以過去的形象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從小學生到博士生……

電腦剛剛開機，洛頤還沒坐下，林淼森來了。

林淼森的位置在洛頤旁邊，她忙左忙右好一會兒，跟洛頤說了早上好但沒來得及正眼看洛頤。終于收拾好桌面的零零碎碎，林淼森彎腰開電腦，擡頭時才終于看了洛頤一眼。林淼森一愣，回過頭坐下想想，又扭頭看一眼，如此好幾遍，而後不太确定地說：“洛頤，你怎麽好像變好看了。”

今天聽到的第二次誇獎，洛頤心裏挺高興，想自己的改變十分成功，但佯裝鎮定地問：“是嗎？”

林淼森遲疑着應道：“嗯……可別人都是十八歲上下就長開了，再不濟也在二十五歲左右完成這項任務，你倒是特別，要等到三十歲……”

洛頤抿嘴笑笑，沒說話，裝作很忙，手指在鍵盤上噼裏啪啦一陣敲。

林淼森仍在研究洛頤的變化，一手捏着下巴，評價道：“你不戴框架眼鏡，臉上的線條都清晰了不少。”林淼森嘆氣，托了托她那同樣八寸厚的眼鏡，說，“這玩意兒很影響美貌。”

洛頤笑道：“但是這玩意兒最方便，其實我還是比較喜歡它。隐形眼鏡摘下來之後還得花時間護理，又是全透的，萬一掉到哪裏很難找到，而且戴的時間久了眼睛會幹澀。”

“方便的東西是肯定有點弊端的。”

林淼森琢磨半晌，挪着椅子湊近一些，壓低聲音問洛頤：“交女朋友了？還是有心儀的對象了？”

洛頤臉上的笑立刻冰封：“怎麽說這個？”

林淼森頭頭是道地分析：“突然注重長相，總不可能是為了讓咱們養的那些金貴的細胞看了心情好能活久一點吧？除了戀愛方面的可能之外，我想不到別的。”

洛頤不好意思地撓撓耳後，低聲應了：“嗯。”

“談了還是準備談？”

“談了。”

“哦——怪不得最近總聽你說有事外出。挺好的，所以下午你的事情就是去約會？”

洛頤用嘴型無聲地說：“對。”

而後洛頤發了一會兒呆，安靜聚聚氣，找找狀态。

放松整整一周，想重拾全力以赴緊張幹活的狀态需要一點時間來緩沖。狀态找回來了洛頤就起身去穿白大褂，做好準備進入操作室。

随便吃了碗泡面當中飯，洛頤動作迅速做收尾，下午三點收拾東西離開實驗室。

洛頤一打開車門戚千慕就發現了他的改變：“诶？你……”

洛頤坐進車裏，系好安全帶，應道：“嗯，我買了隐形眼鏡。”

“哇。”戚千慕感嘆一聲，直勾勾盯着洛頤看，眼裏全是玩味。

洛頤快速瞄了瞄戚千慕，小聲說：“我也想改變一下自己的形象啊，我的同學都說我戴框架眼鏡不好看。現在的我好看一些了嗎？”

戚千慕立刻誇贊道：“很好看！是我最喜歡的好看！”

“這話怎麽聽着有點奇怪。”

戚千慕一派坦誠：“不奇怪，我見過很多好看的人，可最喜歡的是你的好看。”

洛頤有點害羞地笑笑，催促道：“別說了，快開車吧。”

除了開車要看路的時間之外，戚千慕的目光一直固定在洛頤臉上，毫不掩飾，大膽又露骨，洛頤實在被看得太害羞，提了好幾回讓戚千慕別看了，可戚千慕不聽。

吃晚飯時，戚千慕坐在洛頤對面，仍是目不轉睛地看他：“我可以提問嗎？”

洛頤微微扭頭躲避戚千慕的目光：“問什麽？”

“你願意做出改變的原因，我記得以前我勸說你戴隐形眼鏡，你是一百個不樂意。”

“……”

戚千慕露了個得意的笑：“我猜你是為了我。”

洛頤嘀嘀咕咕：“……你笑起來太壞了。”

戚千慕當作沒聽見，樂道：“謝謝，我好開心啊，又開心又滿足，洛頤你真好。”

洛頤低頭偷笑，想戚千慕真好哄，他一個小小的舉動就能讓戚千慕這麽高興，那些隐形眼鏡簡直是物超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