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元流
元流
“好了,小将軍注意近日不要碰水,該喝藥就喝藥。”池禾退後幾步,頓了一下,補充道:“也不要劇烈運動,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切記不可憂思過度。”
杜淵披好單衣,不明原因的問:“池大夫,家中可是有同門師兄弟?”
池禾微怔,他是怎麽知道的?還是他調查過我?或者是他和師兄有過節?師兄說五年後有緣再見,和杜淵有關?池禾看了杜淵片刻,收回思緒輕聲道:“是的,我師兄喜愛游山玩水,就算是我,也是蹤跡難尋。”
“嗯。”杜淵垂眸低低的應了一聲,又道:“不知池大夫,可有短時間之內讓人看起來極為虛弱的藥?”
池禾掃了一眼杜淵,這人是覺得自己看起來很強壯嗎?出于保命直覺,池禾道:“有的,小将軍需要多少?”
杜淵道:“現在要,三天的量。”
“來的急,沒帶夠,但還是能撐個一天。剩下的,得要回去拿。”池禾想了想,接着道:“小将軍,這藥用多了,傷身。”
“行。”杜淵伸出手:“拿來吧。”
池禾再次沉默,感情這人還嫌自己命長啊。池禾無法,只能轉身從藥箱裏拿藥。
剛轉過身來,就見杜淵幾乎是整個人撲了過來。
“小将軍!”池禾一愣,連忙上前扶着人,而手裏的藥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拿走。
池禾又聞到了血腥味,不由得愣住,就算再急,也不至于急成這個樣子吧。
下一秒,杜淵發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快要掩蓋住了營帳外慌亂的腳步聲。
池禾咬着牙皺着眉,卻也只能悄輕輕地幫人拍背順氣,好吧,這人果然是嫌自己命長。
“承懷!”下一秒,一個人沖進帳中,快速從池禾懷裏奪過快要昏過去的杜淵。
杜淵勉強睜開眼,虛弱的道:“兄長,你來了。”
那人看着杜淵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心疼道:“我知你不願與時元流殿下成婚,但你又何必如此?何必讓自己受傷呢?”
杜淵的餘光瞥了一下池禾,杜謙會意,揮手讓池禾退下。
池禾掃了眼藥箱,明智的行禮退下。但從兩人剛剛的對話中,池禾也得知了來人乃杜淵的哥哥,杜炎的長子杜謙,現任學士一職,也就是那幾日女子們口中的杜學士。
還有一點就是,杜淵不惜讓自己受重傷,也不願與那元流公主成婚。
池禾回頭掃了眼營帳,心中對杜淵也是暗道佩服。
*
一行人再此修整了三日,才返程回都。
而池禾在這期間,也是被迫待在杜淵與杜謙眼皮子底下三日。無他,一行人裏面就她一個是大夫,伺候完杜淵,還要去伺候受了傷的士兵。
但是,池禾也趁此機會與士兵打好關系,知道了杜淵受傷的緣由。
杜淵一行人從邊疆出發,一路上晃晃悠悠的走着,走到一半,遇到了皇帝派來的羽林衛,然後一行人更顯眼了。然後成功的吸引了附近盜匪的注意力,接着就是杜家軍與盜匪的比拼。好笑的是,杜家軍沒什麽損失,就是杜淵被盜匪捅了一刀,危在旦夕,而盜匪,也是被怒氣上頭的杜家軍團滅。
現在想想,池禾沒能看出來杜淵的危在旦夕體現在哪裏。
至于杜淵為什麽不想和元流公主成婚,池禾就不敢細入打探了。能知道的,也就是兩人的婚約是在兒時定下的,原本定好待杜淵滿了十六就成婚,又因一些事耽誤了,就拖到了十七。
而杜小将軍這個稱呼,則是杜淵在十五歲一戰成名,杜家軍給他的稱號。這是一個榮耀,獨屬于杜淵的榮耀。
*
一回到都城,杜謙就将杜淵送到夢生堂,自己趕着進宮面聖。
李榮看到杜淵的時候,臉色似乎扭曲了一瞬,可能是打死也沒想到這人會來夢生堂。
待李榮拉着池禾了解了事情經過之後,又笑呵呵的端着茶水去找杜淵聊天了。
池禾看着李榮的背影,扭頭輕嗤一聲未做評價。
然而還沒等池禾休息多久,就被告知要去坐診。池禾保持着微笑的再次翻了個白眼,薅羊毛也沒這樣薅的。
還沒等池禾做好心理安慰,又被告知公主府的人來了,點名要見她。
池禾的心理安慰徹底垮了。
這一天兩天的,事怎麽這麽多啊,煩死人了。
池禾保持微笑的來到客間,然後見到了新巧。
很好,笑不下去了,直接恢複冷臉了。
池禾關上門後退兩步,沖一旁的藥童安成問:“你确定公主府的人是在這?”
安成點頭道:“對啊,裏面是元流公主的貼身侍女,新巧姑娘。”
池禾抹了把臉,頗有幾分不死心的問:“你确定你沒看錯?”
安成不解道:“怎麽可能會看錯?那令牌都快戳我臉上了,我怎麽可能會看錯?”
池禾想了想,小聲問:“安成,你可知,元流公主的地位如何?”
安成道:“當今陛下的掌上明珠,未來驸馬又是杜小将軍,你說地位如何?”
“……高。”池禾頓了一下,覺得這樣不能表明自己的感慨,又道:“高,實在高。”
“……”安成疑惑道:“池大夫,莫不是你做了什麽虧心事,不敢進去了?”
虧心事?池禾仔細思考着,思考了半天發現自己除開說了兩句不太尊敬的話之外,好像也沒做什麽過分的事。
一瞬間,池禾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池禾在安成看傻子的眼神下推開門,大步走了進去。
“新巧姑娘。”池禾擡手作揖,微笑着禮貌道:“許久未見,近來可好?”
新巧擡手作福,道:“池先生,殿下最近身子不太利索,還要勞煩先生前去公主府一趟。”
池禾眉心一跳,總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道:“新巧姑娘,在下學藝不精,怕是不足以為殿下的萬金之軀撫脈。但是在下……”
“池大夫,這是殿下給您的一封信。”新巧拿出一張對折了好幾道的紙。
池禾盯着那封“信”看了許久,直到從中看出了滿滿的敷衍感,輕吸一口氣拿過紙慢慢打開。
紙上的內容很簡單,但池禾第一眼關注到的是那字跡。觀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誇,字跡流水行雲,落筆如雲煙。而正是這一番好字,簡單的寫着三個字。
不來,死。
瞧瞧這氣勢,多吓人啊!真當她會屈服啊,吓鬼去吧!
池禾将紙折回原樣收好,笑容未變的道:“有錢賺嗎?”
新巧啊了一聲愣住了,顯然是沒想到池禾會這樣問,好一會新巧回過神道:“有的。”
池禾樂了,笑容都真實了幾分的道:“勞煩新巧姑娘帶路了。”
“……”新巧道:“池大夫跟着我來便是。”
池禾點頭跟上新巧的步伐又忍不住想,自己這不是屈服,只是擔心病人的病情罷了。況且,時……元流公主的地位都那麽高了,去給她看病應該是有錢拿的。若是不給點費用,皇家的面子往哪放?
錢的誘惑有點大,原諒她一時沒忍住。
“哎等等,我的藥箱沒拿!”
唉好吧,面子可以不要,但錢一定要賺。沒辦法,誰讓現在的自己是真的窮啊。
*
“池大夫,裏邊請。”新巧說完,見池禾還是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低聲道:“怎麽,池大夫不敢進去?莫不是裏面有什麽吃人的鬼怪?”
“……”我怎麽知道,池禾控制住想回嘴的沖動,道:“沒有,腳抽筋了。”
“……哦。”新巧微笑道:“池大夫,這理由您還是說給殿下聽吧。”
下一秒,新巧伸手在池禾還沒反應過來時,快速推開了門。
池禾怔怔的看着新巧,不由得回想自己是否在什麽時候,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得罪了她。
新巧垂眸淡笑:“池大夫,裏面請。”
池禾輕嗤一聲,伸手提着衣擺走了進去。
“嘭”的一聲響起,池禾回頭看去,是新巧快速關上了門。
池禾扯了扯唇角,自己也沒得罪過她啊,怎麽就火氣這麽大呢。
“池大夫。”很輕,幾乎沒有什麽情緒起伏。
隔着屏風,池禾也摸不準時致有沒有在看,擡手作揖溫聲道:“草民池禾,拜見元流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
時致道:“勞煩池大夫多走幾步。”
池禾摸了摸鼻子,幾步繞過屏風。
美人正坐于梳妝臺前,素手描眉,燭火映襯,自有一番風情。
紅衣很襯時姑娘。這是池禾轉身前的唯一一個想法。
時致透過銅鏡,自然看到了池禾的舉動。她輕笑一聲,道:“池大夫,你可會挽發?”
挽發?池禾回頭看着時致披散于肩頭的長發,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不是要看病嗎?怎麽又問起了會不會挽發?
“池大夫?”時致又喚了一聲。
池禾沒有作答,将藥箱放在桌上,走到時致身後,目光在首飾盒上轉了幾圈,最後停在了一根白玉簪上。
“殿下,冒犯了。”池禾拿起白玉簪,利索的為時致挽了一個發髻。
時致看着銅鏡裏的發髻,又道:“池大夫可會點唇?”
池禾覺得,自己應該猜到了時致這樣做的目的了。池禾低笑一聲,拿起唇脂與唇筆,單膝跪下,沾染唇脂開始為時致點唇。
“殿下,也許您一開始就确定了我的身份,又何必多疑呢?”池禾溫聲道:“殿下,我們就直說吧,猜來猜去也是無趣。我乃女兒身,只不過是藥喝多了,才有的現在這副樣貌,至于聲音,壓低一些便是。”
時致見池禾收回筆,道:“你原來的聲音?”
池禾也沒壓着嗓音了,道:“就是這樣。”
時致聽着多少帶着幾分低沉的嗓音,也是笑了一笑。
池禾問:“殿下可還有其它問題?”
時致道:“沒了。”
“那我就要問我自己的了。”池禾手中的唇筆落在時致的脖頸上,留下一道紅痕。池禾目光一頓,發出一聲輕笑。
時致感受到熱氣撲在脖頸上,睫毛輕顫,呼吸也是亂了一瞬。
池禾站起将筆放回梳妝臺,道:“殿下将我喚來,自然不只确定我的身份這麽簡單。草民想知道,殿下真正的目的。”
時致擡眸看着池禾,原來這人也沒那麽單純,只不過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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