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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穆家的枭鳥運輸機掠過長夜,直抵廣袤的南境。帝國的南面氣候濕潤,常年多雨,繁茂的雨林遍布月牙河流域。趴在飛機玻璃上往下遠眺,森嚴的綠林像徐徐滾開的毛毯一般鋪滿視野,朝陽的光暈從遠方推來,好似烈火摧枯拉朽地燃燒黑夜餘燼。巨大的山谷橫亘綠地,像大地的一道瘡疤。
運輸機飛越山谷南面的山口,南都出現在視野的盡頭。方眠看見鱗次栉比的房屋,高高矮矮,紅紅綠綠,錯落有致。街道猶如棋盤,房屋最高不過三層。比起大廈聳立、人口擁擠的北都,這裏地廣人稀,像個寧靜的世外桃源。南都南面半山處矗立着一座巍巍的莊園,是座有年頭的城堡,通體雪白,園子裏種滿鮮豔的紅色玫瑰,好似這狂野密林中憑空張挂出來的織金錦繡。那就是穆家世代居住的白堡,據說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
方眠和穆靜南乘坐的運輸機斜斜掠出隊伍,獨自降落在花園的草坪裏。穆靜南帶着方眠走下戰機,早有許多穿着黑色軍裝的Alpha等候在草坪前。見了穆靜南,所有人低頭行軍禮。
穆靜南對方眠道:“你先去休息,我晚點來找你。如果有事,就找艾娃。”
一個女仆走上前,道:“方先生,請跟我來。”
穆靜南一看就有事要忙,他離開穆家那麽久,恐怕有不少積累的公務要處理,方眠只好硬着頭皮跟女仆走了。拾階而上,行走在大理石柱支起的門廊,白壁上挂着巨幅油畫,上面畫得是各式各樣的蛇人,一個個全長着黃金色的蛇眸,縱然穿着軍裝軍靴,方眠也覺得毛骨悚然。
女仆帶着方眠進入巨大的老別墅,穿過無數廳堂、走廊,走得方眠腦袋都暈了,終于到了一處房門門口。推開門,裏面的裝修更為現代化,至少沒有什麽黃金吊燈、巨幅油畫什麽的。不過方眠望着這幹幹淨淨沒有一絲灰塵,連各個茶杯相隔距離都一模一樣的房間,問:“這是穆靜南的卧室?”
“是的。”女仆細聲應道。
“不行不行,我不能住這兒,”方眠連忙擺手,“能不能給我找個客房?”
女仆為難道:“上校的吩咐便是讓您住在這裏,我沒有權力為您更換房間。等上校回來,您同他說?”
她一個小女仆,方眠不好意思為難她。算了,等穆靜南回來再說吧。
“你叫艾娃是吧?”方眠問。
“不,不是我,”女仆道,“艾娃是上校的副官,您想見她的話,在房間裏喊她就行了。”她屈膝行禮,“我先下去了,有事您叫艾娃就行。”
艾娃,聽名字是個女的,還待在穆靜南的房間裏,難道是穆靜南的小情人兒?讓小情人兒來伺候他,穆靜南也太不是人了。方眠無語半晌,立在原地沒動。女仆又露出一臉為難的神色,擡起右手,示意方眠進屋。這是不看他進屋不罷休?方眠擡腳進了屋,女仆高興地為他關上門。
方眠決定等那女仆走遠了再逃跑,便進屋随意參觀。轉遍了小客廳、廁所和卧房,愣是沒發現半條人影。不必說人影,連女人的頭發也沒有,更沒有女人的生活痕跡。打開穆靜南的衣帽間,軍裝制服疊放得井井有條,平日裏穿的衣服另放一個衣櫃,桌櫃抽屜一拉,裏面整整齊齊地碼着各式腕表,再下面一個抽屜放領帶,顏色從淺到深,十分規律。
方眠故意把他的領帶擺亂,顏色順序變得亂七八糟,方眠才心滿意足地罷手。
看了半天,并沒有什麽女人的衣服。那艾娃在哪兒呢?
“艾娃?”方眠撓撓頭,“總不可能是鬼吧?”
“方先生,您在找我嗎?”一個明麗的女聲驀然響起在身後。
方眠吓了個趔趄,差點栽下去,驚魂未定地回頭,卻并未看見人。
卧槽,真鬧鬼了?
“你在哪呢?”方眠問。
一道亮光忽然打在方眠面前,3D立體投影的女孩兒憑空出現。她一襲棉布白裙,黑發襯得皮膚白皙,微微閃着晶瑩的亮光。那一張不施粉黛的清水臉子漂亮明媚,和真人別無二致。
“我在這兒,”艾娃向他打招呼,“本來不想吓到您的,所以一直沒有出現,沒想到最後還是把您吓到了。”她吐了吐舌頭,“有什麽需要我幫您的麽?”
“你是AI還是真人?”方眠好奇地打量她。
“我是穆家軍隊系統的中心智腦,也是上校的貼身副官。”艾娃微笑着道,“很高興認識您,有任何需要請吩咐我。”
“能給我一份白堡的地圖麽?”方眠問。
“抱歉,檢測到您有逃跑意圖,按照上校的指令,您沒有查看白堡地圖的權限。”
方眠:“……”
什麽意思?這是要囚禁他?
嘁,不給地圖也無所謂,剛才進來那條路方眠早已暗暗記在心裏,沒有地圖他也能走出去。方眠返回房門處,拉了拉門把手。這一拉,方眠懵了,房門被鎖了,那女仆竟把他鎖在了屋裏。
“不是,”方眠很生氣,“咋的,把我當犯人?”
“您誤會了,白堡是穆家家族生活的地方,上校的親人也居住在此處,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上校請您暫時停留在這裏。”艾娃說。
“萬一我餓了呢?”
“櫥櫃裏有甜點,您可以随意取用。”
早知道就不該進來,在路上就應該偷偷溜走。方眠追悔莫及。打開窗看,這裏是城堡的三層,離地面太遠了,方眠沒膽子往外跳。哈,以為這樣他就沒辦法了嗎?方眠掏出挎包裏的螺絲刀和鐵錘,三兩下把門鎖給拆了下來。
“方先生,白堡很大,我建議您遵照上校的指令。”
“讓他吃屎去吧。”方眠轉頭就走。
按着記憶裏的路線走,轉了半個小時,方眠仍然被困在城堡裏。來的時候可沒花半個小時啊,方眠望着陌生的花廊,意識到自己迷路了。這些有錢人,吃飽了沒事幹修這麽複雜的房子幹什麽?他們自己不會迷路麽?
方眠悶頭疾走,開了一扇門,裏面堆滿大理石雕塑,又開一扇門,裏面是陽光花房,再開一扇門,沙發上喝早茶的一男一女錯愕地望向他,女孩兒擁有一雙金色蛇眸,男孩兒則是一雙紅色的眼眸,皆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方眠尴尬地打招呼,“走錯路了,就當沒看見我。”方眠阖上門,正想換一條路,忽然又返回去,打開門問,“二位,能不能告訴我出去的路線?”
女孩兒舉起手,指了一個方向。
“謝啦。”方眠轉身離開。
朝這個方向疾步狂奔,終于看見走廊盡頭有一扇花紋繁複的大門。難道那就是出口?方眠喜不自禁,加快腳步沖上前,用力推開大門。門一開,只見裏面穹頂高懸,吊燈閃爍,底下擺着一張長桌,兩邊坐滿了軍裝Alpha。所有人齊刷刷看過來,包括坐在最上首的穆靜南,方眠僵在了原地。
他走錯路了,誤闖進了穆靜南的會議室。
室內鴉雀無聲,一片靜寂。
“阿眠,”穆靜南沉穩的聲音傳來,“找我麽?”
方眠還沒回答,已有人道:“原來是上校的未婚妻,真是伉俪情深啊,只是分離片刻,就忍不住要來找上校了麽?”
“哈哈哈,看來很快就能喝上上校的喜酒了。”
方眠滿臉尴尬,想慢慢退出去。穆靜南卻喊住他,“過來吧。”
“哈哈,不用了不用了,”方眠擺擺手,“我只是走錯路了。”
穆靜南走了過來,不由分說拉住他的腕子,把他拉到了長桌盡頭。穆靜南看向主座旁邊的一個軍官,道:“抱歉。”
“嗨,沒事兒,夫人盡管坐!”
那軍官拿起桌上的軍帽,退到一邊,穆靜南拉開椅子,示意方眠坐下。
“這不好吧,我還是不打擾你們了。”方眠想走。
穆靜南把他按進了座位,又遞給他一個平板,“無聊的話可以打游戲。”
二人手指相觸,方眠發現穆靜南的體溫高得吓人。
方眠猛地擡頭看他,穆靜南卻神色如常地坐回主座,眼神淡然,道:“會議繼續。”
大家開始禀報穆靜南不在的這段時間,反叛軍的行動和穆家軍的軍務。這樣真的好麽?方眠如坐針氈,他們說的都是軍中機密吧?他怎麽能聽呢?可穆靜南讓他坐在這兒,其他軍官也沒有任何異議。而且穆靜南這家夥……他不住地偷眼看這家夥,臉上沒什麽端倪,脖子處卻沁滿細汗,明顯是易感期還沒過呢。Alpha的易感期通常要持續一個禮拜,這家夥十有八九是吃了抑制藥,強行壓着信息素。
算了,關心穆靜南幹嘛?穆靜南吃抑制藥,總比啃他好。
方眠百無聊賴,随意劃拉着平板,屏幕上跳出艾娃,一身白裙,晶瑩發光。
艾娃的對話顯示在屏幕上:【需要我和您一起玩兒麽?】
方眠:【不用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方眠決定先好好了解穆靜南一番。
方眠:【給我介紹一下你主人。】
艾娃:【您想知道哪方面的信息呢?身高體重?財産狀況?健康狀況?個人履歷?】
方眠心中一動,打字道:【財産。】
屏幕彈出許多表格,艾娃在一旁解釋:【上校名下擁有200畝土地,50個商鋪,四座莊園,五架私人飛機,十輛跑車,三輛摩托車。此外,上校是白堡的唯一合法繼承人。】
方眠:“……”
你大爺的,真有錢啊。
這麽有錢,這倆月的醫藥費、夥食費、住宿費、護工費和精神損失費能不能給他結一下啊?
他不貪心,要的不多,一百萬就行了。
艾娃:【當然,等您和上校成婚,您将與上校共享這些財産。如果您和上校離婚,您将會獲得除白堡以外所有財産的一半。】
方眠忍不住道:“卧槽!?”
他過于震驚,沒忍住出了聲兒,會議室太大,他的“卧槽”餘音繞梁,不斷回響。所有人又一次齊刷刷看向他,會議室裏再次鴉雀無聲。
有人問:“方先生對我們反攻反叛軍的計劃有意見麽?”
方眠忙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尿急’。”
穆靜南說:“會議暫停,大家休息一下吧。”
坐了一上午,大家夥都累了,三三兩兩地起來活動。穆靜南對方眠道:“走吧。”
已經說了尿急,方眠只好跟他去了走廊另一頭的廁所。廁所一派複古的裝修風格,有好幾個隔間,一看就是專門修來給過來開會的賓客用的。方眠選了一個進去,正要關門,穆靜南白皙的手把住了門。
“你幹嘛?”
方眠還沒問完,他高挑的身影也進了隔間,把方眠逼在牆邊。二人近在咫尺,方眠能看見他頸側細膩的薄汗。他是蛇,明明是變溫動物,可是此時此刻,他的體溫高得吓人,懷抱像火爐一樣炙熱。信息素從他身上肆虐釋放,方眠又一次被冷杉木香浸透。剛才在衆人面前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淡然模樣,一進門,頓時變了個人似的,一雙蛇眸死死盯着方眠,裏面暴虐的欲望不言而喻。
這家夥的抑制藥肯定沒壓住他的易感期!他又想撅人了!
穆靜南低聲道:“抱歉,我需要你的幫忙。”
“我拒絕,你休想。”方眠打算抵死不從。
廁所外的水池有別的軍官來了,說話聲遙遙傳來,水聲淅淅瀝瀝。
“我有路阿貍的線索。”穆靜南突然說。
方眠眸子一亮,“真的!?”
穆靜南靠近他,發出一身低低的嘆息。明明知道不該這樣,可是欲望猶如岩漿,即将噴薄而出。
穆靜南閉了閉眼,說:“一次安撫,換一條線索。”
“你趁人之危!”
穆靜南眸子裏的金色越來越沉郁,仿佛有風暴在裏面醞釀。平常的穆靜南沉默內斂,易感期的他卻好像一頭嗜血的猛獸。方眠看得出來,他在竭力控制自己。傳言是真的,他陷入易感期就會發瘋,方眠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他壓低聲音,嗓子像被沙子摩過,十分沙啞,“給你三秒,做決定。”
“你……”方眠氣得兩眼發黑。
這家夥掌握了阿貍什麽線索?行蹤?下落?是了,他是穆家的長子,比起方眠大海撈針般打聽尋人,以他的勢力要找人輕而易舉。可惡,他居然用阿貍來威脅他。以前咋沒發現他這麽壞呢!
阿貍是方眠在這個操蛋世界唯一的家人,他必須找到阿貍。阿貍是個Omega,萬一被哪個Alpha囚禁了呢,就像方眠現在這樣。
“他還好麽?”方眠問。
穆靜南道:“不太好。”
方眠心底一緊。
真的要和穆靜南親嘴麽?方眠很崩潰,一面又非常有阿Q精神地安慰自己,不就是親一親抱一抱麽?又不是沒有經歷過,忍一忍就過去了。你可以的,方眠!
“行吧,你來吧。”方眠閉上眼,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
“親吻不夠。”穆靜南的嗓音越發沙啞。
“什麽意思?”方眠睜開眼。
穆靜南居高臨下望着他,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室內光芒熠熠,充滿逼人的壓迫感。
“用嘴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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