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運輸機把他們送進烏蘭山區,翻越山頭,徑直下山就可以到達黑楓鎮。只不過黑楓鎮西面不遠處就是反叛軍和荊氏狼族的前線,他們必須小心繞過反叛軍的駐紮點,從後方走穆靜南派去的前哨挖好的地道潛入黑楓鎮。運輸機無法再往前了,否則會被反叛軍的雷達偵查到。他們懸停在山區上空,開始跳傘。方眠沒有接受過跳傘訓練,和穆靜南共用一張傘。幾個同行的士兵戴上護目鏡,一個個下餃子似的,全都跳下去了。方眠看他們撲入長風,紙鳶無所依憑地墜落下去,心中有些發憷。
“不要怕。”穆靜南站在他身後,低聲說。
說不怕就能不怕嗎?方眠在內心哭泣,穿越以前,他連雲霄飛車都不敢玩,結果現在說跳傘就要跳傘了。這麽高,要是傘沒有開出來,會摔成龍貓餅吧?
穆靜南索帶把他們緊緊綁在一起,方眠靠着他的胸膛,努力控制住自己不打哆嗦。忽然,耳朵裏被塞進耳機,一段悠揚的女聲哼唱隔絕了淩厲的風聲,傳入他的耳中。穆靜南點點他的耳垂,示意他把注意力放在歌裏,還做了個“閉上眼,相信我”的口型。
聽着那空靈的歌聲,心跳慢慢平緩下來。方眠開始想,這歌是誰唱的?該不會是穆靜南媽媽留下來的歌聲吧?方眠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比了個OK的手勢。穆靜南抱住他的腰,帶着他一起落入長空。狂風襲面,方眠的面頰肌肉被吹得幾乎要痙攣。可是這一次,他不再害怕了。
降落之後和幾個士兵會合,穆靜南和他們研究了一下路線,确定方向。前哨人員會在西北處五公裏外的地道口接應他們,按照計劃,他們要在明天中午之前趕到那裏。
劉追舉着望遠鏡在爬上山脊眺望,下來後向穆靜南報告:“沒發現人煙。這裏以前應該有個村落,現在大概是因為戰亂,都遷走了。附近沒有發現敵軍,我們注意不要大聲喧嘩即可。”
狙擊手葉敢看了看手表,道:“咱們走七個小時就能到。夫人,您OK嗎?累的話我們輪流背您。”
“首先,不要叫我夫人,我叫方眠,大夥兒喊我名字就行。其次,可別瞧不起我啊,”方眠拍拍胸脯,“我不需要背,你們跑多久我跑多久,你們跑多遠我跑多遠。”
劉追笑了,“您是Omega,哪能跟Alpha比?”
步槍手高小右說:“我女朋友逛個商場都嫌累。夫……咳,方眠,還是我們背您吧。”
方眠很無語,正要說什麽,穆靜南在他手裏放了把手槍,對大夥兒道:“把他當成你們的戰友,不用特殊優待。出發。”
“是!”
所有人背好物資包和槍械,即刻出發。說是沒有優待方眠,實際上只有方眠沒有背沉甸甸的槍械,也沒有背那又大又沉的物資包,他的物資都擱在穆靜南的背包裏。山路行軍三個小時,把方眠累得夠嗆,幸好身體素質不錯,勉強跟得上大部隊。行至夜晚,山裏氣溫降下來了。穆靜南看見前面有一處小小的聚落,一排木頭小屋矗立在黑夜裏,靜寂無聲。
應該是村民的房子,村民都遷走了,房子就空了下來。穆靜南觀察了一會兒,沒有發現人的蹤跡。
這裏不是四季如春的南都,外面氣溫太低了,眼看還要落雪,必須找個地方過夜。
穆靜南舉起右拳,示意隊伍停下。方眠拖着幾乎要斷掉的兩腿,終于松了口氣,差點就跪下了。所有人單膝跪地,檢查武器。方眠看他們跪下,自己也跪下,檢查步槍的彈匣。
劉追對他說:“不錯啊,沒受過訓練,還能跟着咱們跑這麽遠。”
“那可不,”葉敢湊過臉來,“也不看看是誰的未婚妻。普通人咱上校能娶嗎?”
方眠暗暗揉着自己的腿,面上做出雲淡風輕的樣子,“小意思,我還能再跑三裏路!”
“牛逼。”衆人一起豎起大拇指。
穆靜南瞥了他們一眼,戴上夜視鏡,“葉敢找制高點,其他人跟我行動。”
“等等,”葉敢問,“眠哥跟你們走還是跟我走?”
“跟你吧,跟你安全。”劉追說。
穆靜南道:“方眠跟我身後。”
方眠到穆靜南身後,穆靜南讓他取出手槍,子彈上膛。其他人跟在方眠身後,一行人無聲無息摸向那小屋。方眠頭一次參加這種戰術行動,心裏很緊張,到了近前,穆靜南附在牆壁上聽了聽,做了個手勢。劉追閃到門的另一邊,穆靜南點了點頭,劉追踹門而入,探照燈照亮屋內。
屋子裏并沒有人,燈光照進去,只見地上躺着一頭牛屍。
“先檢查屋內。”穆靜南淡聲道。
“是。”
所有人檢查屋裏屋外,确定沒有人潛伏在裏面,穆靜南把葉敢叫了回來,大家的手電筒打在地上的死屍上。葉敢檢查了一下屍體,說:“是被猛獸咬死的,致命傷在脖子這裏。”
這牛屍明顯曾是個獸人,牛臉上還挂着破碎的眼鏡。腹部完全被抓爛了,鮮紅的腸子從裏面流出來,被啃掉了一半。
“不應該啊,”劉追說,“我查過這裏的資料,這裏沒有猛獸出沒。”
高小右問:“會不會是奔狼山那邊的狼群,因為那邊打仗,跑這兒來了?”
情況不明,無法得出答案。穆靜南望着屍體上的抓痕看了半晌,說:“保持警戒,輪流休息。”
他們去了村裏另一間屋子落腳,屋子很幹淨,桌上還有沒吃完的飯菜,看得出來主人一家走得非常匆忙。方眠沒有被安排警戒任務,自己攤好睡袋,趴下睡覺。迷迷糊糊剛剛睡着,忽然有人搖他。他心頭一驚,有危險?猛地坐起來,面前對上穆靜南冷靜的臉龐。穆靜南指了指樓上,示意他跟自己上樓。
方眠小心翼翼鑽出睡袋,聽見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有東西在外面,數量還不少。弓着身子跟穆靜南上樓,到達樓頂,小隊的隊員都縮在欄杆下面,抱着槍。穆靜南讓方眠彎腰前進,拉着他蹲在牆下。
“什麽情況?被包圍了?”方眠低聲問。
“不是,下面的東西有點不對勁。”劉追用望遠鏡觀察下方,眉頭緊鎖。
方眠也拿了個望遠鏡往底下看,只見下方有好幾只鬣狗、白狼、獅子和狗熊,正互相盯着,繞圈踱步,一副即将開始大戰的樣子。
“怎麽這麽多動物?”方眠低嘆。
“平時碰見個兔子都費勁兒,今天居然碰見這麽多。這座山物種這麽豐富麽?”葉敢也感嘆。
穆靜南突然出聲,“看它們的前腿。”
方眠調整望遠鏡的焦距,目光凝聚在它們的前腿上。那裏有個圖騰刺青,稀奇的是,除了那狗熊和白狼毛長,看不分明,其他的鬣狗和獅子,都紋着同樣的刺青。
劉追道:“那是反叛軍的刺青。”
“什麽?”方眠一愣。
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樓下那些不是動物,而是人,他們是獸人。
“如果它們是反叛軍,那那幾只白狼不會是……”高小右小心翼翼出聲,“荊家人吧?”
劉追摸不着頭腦,“它們為什麽要變成獸态在下面打架啊?好不文明。”
方眠想起之前那棟房子裏被猛獸撕爛的牛屍,又想起這村子裏急急忙忙逃難的村民,不由得看向穆靜南。或許,它們并不是故意要變成獸态打架,而是它們變不回人了。
下一刻,底下傳來猛獸嘶吼,獅子和鬣狗扭打在一起。
穆靜南望着下方,神色不變,一如往日般平淡,沒有半分驚訝。他向來這樣,喜怒不形于色,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也只有他想上床的時候,方眠才能看見他眸子裏流露出欲望的色彩。
“他們不都是反叛軍嗎?鬧內讧了?”劉追更愣了。
獅子單打獨鬥,很快落于下風,鬣狗把它的腸子都掏了出來。
方眠心中有張鼓,咚咚作響。他意識到,底下那些獸人已經喪失了作為人的理智,只剩下作為獸的本能。
難道這就是反叛軍和荊家遭遇的疫病?士兵變不回人了,變成了毫無理智的兇猛野獸,難怪反叛軍死傷慘重,醫療器械的單子雪花似的往機械廠發。
他又一次看向穆靜南,有一個疑問在心裏呼之欲出——
那些變不回人的野獸,很像易感期的穆靜南。
過了一會兒,下面的野獸散了,留下一具血淋淋的獅子屍骸。看來疫病已經波及山中,荊家說這疫病通過飛沫傳播,只有Alpha會染病。保險起見,大家全部戴上了口罩。葉敢待在房頂放哨,其他人回去休息。方眠滿腹疑問,又不敢問。畢竟穆靜南的秘辛知道得越多,穆家越不可能放他走。他躺回去睡覺,剛剛躺下,穆靜南在他身邊坐下,給他的腿腳按摩。
劉追他們都睡下了,方眠壓低聲音問:“你幹嘛?”
穆靜南低垂着眉眼,仔細地按摩他的小腿肚,“不按,明早你走不動。”
“我走得動。”
方眠嘴硬,想要縮回腳,又被他拉回去。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摁着方眠的穴位,不輕不重,力度剛剛好。被他觸摸身體,穴位裏好像觸入電流,渾身酸麻。方眠望着穆靜南恬靜的眉目,黯淡的光影中,他素來冷漠的輪廓像罩了層細紗,不再有鋒棱。方眠很想問問他,為什麽他易感期會無法控制自己的獸态?為什麽反叛軍的疫病要他親自來調查?這裏面是否牽涉到更深的秘辛?可是下一刻,身體深處不自覺淌出一股熱流,方眠身子一僵。
“怎麽了?”穆靜南敏感地察覺到他的異樣。
“沒什麽,我、我睡了。”方眠欲哭無淚,躺下身閉上眼,假裝什麽也沒發生。
他決定等穆靜南按完,偷偷去衛生間擦一擦。
穆靜南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站起身離開了。方眠松了口氣,可沒過多久,他又回來了,還在方眠手裏放了一沓紙巾。
他俯下身,在方眠耳邊低聲說:“墊在內褲上。”
方眠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學習鴕鳥,把頭埋進地裏,一輩子不拔出來。
自殺吧,方眠想,他給直男丢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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