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你在哪啊
第38章 你在哪啊
◎妖在沒人知道的地方殺死了掌心的鳥◎
江咎預感了這次可能不會太輕松。
但他沒想到是這麽疼的一件事。
剔骨抽髓, 不過如此。
青年的慘叫在整個林間回蕩,所有的鳥獸幾乎是帶着驚恐的慌亂逃離,方圓幾裏內除了他的嘶吼,鴉雀無聲。
十六站在樹下, 目光擔憂的望向那棵巨大的樹。他站的足夠遠, 即便一會兒江咎妖氣暴走, 這個距離也足夠他保住性命。
至于江咎本人, 他根本坐不住了。幾乎是在開始剝離多餘靈氣的瞬間就軟了骨頭, 整個人趴在地上,被青草覆蓋了猙獰的面容。冷汗瞬間就冒出來,順着額角滑落進眼睛裏。
脖子上的青筋控制不住的突出, 肉眼可見的劇烈鼓動着, 像是其中的血液在試圖沖破他的身體。
古老的巨樹枝葉沙沙作響, 像是安撫,輕輕的有樹葉落下來,撒在江咎身上。
漸漸的, 江咎适應了這樣的痛苦, 慘叫的聲音小了,他開始嘗試将靈氣剝離。
體內的靈氣像是受到了驚吓,一邊抵禦侵蝕過來的妖氣, 一邊瘋狂的向經脈的更深處擠過去。他的皮膚開始出現各種紋路,經脈和血管紛紛顯現出來,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面爬過,恐怖的凸起在全身游走。
江咎微微直起身子, 嘴裏噴出一口獻血, 染紅了他面前的地面和衣襟。
“咳……”他嘴角帶着血, 眼底更是猩紅一片, 在妖異的眼瞳相映下,幾乎沒有一塊地方是白的了。
他咬緊牙關,整個臉頰已經沒有知覺,斷斷續續的氣息更是讓他覺得所有的內髒都絞緊了要在身體裏爆開。
“呼。”長出一口氣,一股靈氣便被他生生扯出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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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凄厲的慘叫聲在剛安靜下來的林間又驚起一片飛鳥。
銀白色的長發披散在地上,粘上了泥土看起來污濁不看,黑色的長袍被冷汗浸濕緊緊貼在身體上。
太陽高懸。
【江咎?!】
“噗……”又是一口獻血,他的牙齒也被染紅了,看起來猶如地獄爬出來的厲鬼。
【江咎?!?你在幹什麽?江咎!】
靈氣一點點被他強行剝離,手指深深的扣緊泥裏。十個小小的坑洞,紅色擴散開來。
【你說話啊!江咎!】良辰驚恐焦急的聲音在江咎心裏響起,他沒空去理。只是更緊的咬緊了牙關,不讓一點聲音溢出來。
【江…江咎……你別吓我!】
【你,你再不說話我去叫季晗之了啊!】良辰顫抖着聲音。
它最初聽到了江咎的慘叫,可很快就沒了。
江咎不讓他聽。
【……我,沒事。】江咎咬着牙調整呼吸,讓自己的話能更流暢的落進良辰耳朵裏。
說着,又一狠心從身體裏将一大股靈氣扯出來。
他就這樣用最快但也最痛的方式将所有的四處逃竄的靈氣逼到經脈的角落,再一鼓作氣抽出來。
很虧,靈氣的剝離幾乎接近尾聲。同時,妖氣也越發肆虐,幾乎已經壓制不住,
正如他和十六早前預料的樣子,靈氣的剝離并不是最難的。
黑紅色的氣息以他為中心向外逸散,帶着死亡和血腥氣。
所過之處,所有的草木都開始枯萎,那黑色的妖氣甚至将其下的土地都染上灰敗的顏色。
寸草不生。
江咎劇烈的喘息着。靈氣漸漸的似乎失去的反抗能力,于此同時,一直處在江咎和靈氣雙重壓制下的妖氣也開始猖獗。
被這些妖氣團團包裹,心底一直壓抑的狂暴氣息再也抑制不住,對血液和殺戮的渴望幾乎将他淹沒。
周遭陷入詭異的死寂,連風也避開了這裏。
他擡起頭,那雙紅色的眼眸緊緊縮着,露出更加猩紅的眼白。像是某種獸類,帶着令人膽寒的冰冷,和對血肉的渴望。
妖趴伏在地上,一直在努力中保持清明的精神似乎也被妖氣麻痹。
【江咎!江咎!】
他已經聽不見良辰的呼喚,只能感受到某種朦胧的嘈雜,像是隔着厚重的冰塊,傳進耳裏的時候只剩下模糊的聲音。
有一只鳥,輕輕的落在草地上。無憂無慮的低下頭去輕輕啄食地上的蟲子。
猩紅的眼睛在暗處盯着它,它一無所覺。
“嘎——”
撲棱棱,翅膀扇動的聲音混着鳥類尖銳而凄厲的鳴叫。
羽毛淩亂的落在地上。
妖看着被五指緊緊抓攏的雀鳥,雙手顫抖的捧着。
血順着手指留下來。鮮活的生命,在手裏溫熱着掙紮着。
他劇烈的顫抖起來,眼睛瞪到極致。
有血或者是淚,混合在一起從眼角斷了線似的墜進地面。
尖齒張開,慢慢的靠近手掌……
【江咎……】
他聽見了清潤的聲音破開堅冰,落在耳畔。
驚恐的小鳥劫後餘生,撲棱棱的飛走了。
妖在死地裏跪着,如夢初醒般四下張望。
沒有人在這裏。
他從困惑裏醒來,在烈日的照耀下,屬于他的黑暗無所遁形。
有似人似獸的嗚咽在空寂的叢林深處響起。
十六坐在樹上,擡頭去望天。
“所以說,你會死的。”少年的聲音空靈而滄桑,随着妖的哭聲一起消散在風裏。
燦爛的陽光裏,妖在沒人知道的地方殺死了掌心的鳥。
……
江咎那天下午就離開了那片叢林。
他把無咎埋在了那棵樹下。
他師出無情劍季晗之,一步步踩着他的腳印往前走。
季晗之在元嬰期的最後一天,親手剖出了自己的劍胚,砸碎了長歌。
而他此生唯一的徒弟在元嬰期的第一天也同樣是最後一天,自己剔去了體內的靈氣,埋葬了無咎。
那把無咎終究還是起錯了名字。
……
良辰小小的身體帶着顫抖,有些恐懼的縮在季晗之懷裏。
小玻璃人聽不見發生了什麽,但他與江咎相連,他能感覺到。
在那之後,江咎又恢複了正常。可它總覺得,發生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怎麽?”相貌平平的男人端着一杯茶,坐在茶樓的角落,視線落在臺上。
臺上的人正咿咿呀呀的唱着一段生死離別的橋段,臺下聞者潸然淚下,紛紛從荷包裏掏出金銀擲上去。
季晗之也伸手扔了一塊銀子,這些天良辰已經看他這麽做很多次了。
“你真的不害怕嗎?”良辰聲音還帶着哆嗦,手指抓着季晗之的衣襟。
“怕什麽?”男人為自己添了一杯茶,從碗裏抓了一把瓜子。
“怕那個老頭,怕你失去修為?”良辰聲音隔着衣衫,聽起來悶悶的。
“沒什麽好怕的。”
“人早晚都會死的。”他聲音很平淡,混在這茶樓裏人們的喝彩聲中。
“那你也太鎮定了。”小玻璃人不解的用拳頭錘了他兩下。
季晗之換了一張臉,倒是學會了笑:“小玻璃人兒,這世界就是爛掉的。”他說,聲音在嘈雜的環境裏聽起來很不真實。
“不要自苦。”
他又從袖裏掏出一個金錠子,扔給了旁邊端着盤子等着的小二,跟這裏的所有人一起歡呼,吆喝着讓臺上的人再來一段。
“反正我覺得你就是不想活了。”良辰嘟囔着,聲音很小。
“不是。”季晗之喊累了,又坐下,他聲音因為剛才不顧形象的行為多少有些嘶啞。
“我不是不想活了。我只是擺爛。”他哼笑一聲,意義不明。
“bailan?那是什麽?”
“擺爛啊……”季晗之扔了一把瓜子皮,雙手扶在桌子邊上。
“就是随時可以死,但心情好的時候,還可以……再掙紮一下!”
“轟!”
“啊!!!”喝茶的凡人們被這突然的異變驚得尖叫着亂成一團,四散飛逃。
長相平凡的青年幾乎是瞬間轉身就跑,走前還不忘扔給旁邊小二扔了一小塊金子。
掀飛的桌板砸上了襲來的人,被迫拖延了腳步。
等那人再擡起頭,那個一臉平凡的男人就消失在人群裏。
“我說,我現在可是漏氣的廢人。”季晗之一邊在彎彎繞繞的小巷子裏變換位置,一邊将臉上的面具撕下來調整。
“你被那小子留在我這,總得有點用吧!”
“我是有用的啊!剛才不過是光顧着跟你說話嘛。”良辰從他懷裏出來扒拉在他肩膀上,警惕的四下巡視。
“而且你現在話真的很多?換一張臉會讓你有這麽多反差嗎!”小玻璃人叫出聲音。
“那可不是因為換臉。”季晗之聲音裏帶着笑,将手裏修整好的面具又覆蓋在臉上,周身靈氣一動,拖去外袍随意的搭在肩上,剛剛的纖瘦病弱的青年就變成了孔武有力、行事随意的彪形大漢,
他停下飛馳的腳步,閑庭信步的走出小巷來到大街上,後頭的追兵也已經趕來,他将氣息壓抑到極致,混在長街上人來人往的凡人裏,一時間那些黑衣修士竟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從這邊走!”良辰這些天顯然也很清楚這樣的僞裝不會讓對方困惑太久。
兩人盡量不引起注意的朝城外走去,到了城外,凡人少了也就不必這樣遮遮掩掩了。
“在那!快追!”
“啧!”季晗之重重的啧了一聲,良辰的心也跟着揪起來。
随着季晗之修為的逸散,這張面具的效果也越來越差,剛開始還能成功渾水摸魚,現在幾乎是只要對方視線落在他身上就能察覺到不對。
江咎……你在哪啊!
小玻璃人趴在季晗之肩膀人,一人一靈跑起來像一陣風一樣朝城外蹿去。
作者有話說:
江咎:在騎馬趕來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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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開始搞甜甜!
江小咎身體好!他跑噶快!
ps:為防有小可愛誤會,從他們兩個離開長秋那天,他們就不是師徒關系了(都不是門派人了,還師徒什麽)。
叫師尊其實也只是……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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