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遠古劍府

第89章 遠古劍府

◎他拿命賭了季晗之一條生路。◎

白蟒蟄伏在林間, 與這山腳石蟒遠遠的對峙。

江咎和林源站在石蟒縮在的山巅，目光緊張的盯着兩邊的動向。江咎的目光時不時瞄過石蟒肚腹。

他剛才一劍，卻也不過在外頭留下一道白色痕跡。妖氣在那道傷痕附近盤旋，捕捉到了良辰的氣息, 卻也不得法子進去。

兩者并非蠢貨, 一時間僵持不下。林源與江咎對視一眼, 齊齊從山頂上離開, 一人一個方向, 手裏各一把劍。

在兩人锲而不舍的驚擾下，兩頭巨蟒也終于像是忍受不住了，在驚天動地的浩大聲勢中撕打在一起。

“吼——”

整片山林陷入詭異的驚惶。鳥獸四散飛逃, 林間徒留一片震耳欲聾的嘶鳴。曾駐足的山頂俨然站不住腳了, 白蟒纏縛其上, 巨大的力道将整個山體的外圍都被攪成碎石，轟然落進地面激起一片沙塵。

兩條巨蟒互相纏繞着彼此的身軀，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角力。尾巴猛烈地甩動間, 陣陣狂風四起, 周圍的草木紛紛倒伏。巨大的蛇信子不停地吞吐，噴吐的粘液腐蝕了一片山林地面，留下一片片光禿禿的深坑。江咎林源不得不暫避到更遠的地方。

撕扯間, 不遠處的河流溪水像是風中咣當的瓶子，溪水飛濺出來, 狼藉一片。更近些的周遭更是幾乎沒有仍能伫立的樹木，都在巨獸掙紮擺尾之間被折斷掃蕩開去。

石蟒終于從盤附的山上脫開了身, 兩者在地面和空中交纏嘶吼, 身軀劇烈翻滾, 濺起的塵土遮天蔽日。綠白兩色的靈氣漩渦将整片山頭削平, 尚未逃竄的野獸妖獸被卷入其中，化為一地膿水。

吼聲震天動地，仿佛整個天地間除了這場戰鬥便別無其他。

大地在它們的身軀下顫抖，山峰搖搖欲墜。天空中的雲層也在它們的氣勢下翻湧不息，昏暗的天光之中，有暗雷滾滾，一片風雨欲來。

兩條巨蟒如兩條雷龍，在地面雲間留下一片狼藉。

此番争鬥曠日持久，直到江咎兩人再避無可避，才算分出了勝負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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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巨蟒渾身浴血，已然幾乎看不清原本的顏色。細看額頭竟似乎有兩個肉瘤，像是有什麽東西馬上破皮長出來。巨大的身軀盤踞在奄奄一息的石蟒身體上，朝天發出一聲嘶鳴。

冰冷的蛇目調轉，準确的鎖定在江咎兩人身上。

金黃色的豎瞳似乎摻雜了紅光，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彌漫在整個戰場。

它看了一會兒，直到兩人都有些僵硬想要拔腿就走時，才慢慢悠悠的從石蟒身上爬下來，張嘴從石蟒身上挖出了內丹，扭着身子朝着另一個方向離去。

江咎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認認真真的朝白色蟒蛇的方向作了一揖。

萬物有靈，因果已定。

此次這白蟒相助他救親弟，因已經結下。

這一禮，算作是他與這白蟒日後的“果”的保證。

随後與林源兩人飛速向戰場靠近。

滿地深坑，到處都是飛濺的獸血。幾乎已經找不到任何這裏曾經是山林的證據，所有的草木都在恐怖的靈氣波動之中化為虛無湮滅。

腥臭的血腥氣味讓江咎也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翻滾。那石蟒顯然已經斷了氣，巨大的身軀在地上如一座三米高的長長山脈。

兩人快速湊過去順着白蟒之前刨出內膽的位置進入那巨蟒身體，很快找到了已經昏迷過去全身浸泡在惡臭液體之中的江不孤。

他的狀況實在算不上好。手和小腿上的皮肉已然被腐蝕，只剩下零星的紅色皮肉挂在骨頭上，沾滿了石蟒胃裏那種腥臭的黃綠色粘液。即使是此時這石蟒已死，那粘液有腐蝕的餘力，江咎和林源兩人踩在液體裏，若非妖氣包裹了腿腳，只怕也要掉一層皮。

腿上傳來的滾燙熱意讓兩人加快了動作。

江咎本要迎上去，卻見林源先他一步，用輕柔的力道将江不孤從粘液裏抱起來。他看着林源有幾分慌亂的從乾坤袋裏拿出不少丹藥喂服下去為江不孤保命。

少年的呼吸漸漸有了聲音，卻依然微弱的像是随時會斷掉的弦。臉色蒼白的窩在林源懷裏，眼眸緊緊閉着，恐怕這些日子身上的血都快要流幹了。銀白色的長發散亂，尾部已然被液體腐蝕，參差不齊。白色的衣袍破碎，人也消瘦如枯骨。

林源臉色很難看，抱着人用最快的速度沿原路返回：“江咎，”

呼喚江咎的聲音帶着嘶啞，用近乎祈求的語氣道：“我求求你，找十六，要找十六。”

“我什麽都可以給他，我需要他的血。”

他看過來，灰白色的頭發貼着額頭，高瘦的身子繃的像一張顫抖的弓：“我什麽都可以給他，只要他救救不孤……”

良辰就在江不孤的懷裏，也失去了意識。江咎看了兩眼，一咬牙道：“我現在就去找他。”

大海撈針，但一定能找到。

“你帶着不孤回去，山洞裏有十六留下的血！”說罷騰身便消失在原地。

林源離他這樣近，卻好像也聽不見少年的心跳。他惶恐的帶着江不孤朝江咎指的方向前進。

山洞裏有血，這是他唯一能聽到，唯一能記得住的話。

悶雷在雲端轟然炸響，因着之前兩只巨獸吞天滅地的争鬥，這附近幾乎沒有獸影，所有的鳥獸都已經遠離了這片區域。

寒風刀子般從兩頰刮過，懷裏的江不孤身上蓋着他的外袍，安安靜靜，與曾經鮮活的樣子大相徑庭。

江咎留下的禁制有他的氣息，靠近之後林源很快就找到了方向。

“林源？”季晗之就站在洞口。

那禁制在此時發揮了他的作用，卻将林源和江不孤兩人擋在洞外。

“碎！給我碎！”林源咆哮的聲音響徹整個山谷，不同于江咎紅黑色的妖氣，林源的妖氣灰白，帶着濃重的死氣，幾乎在瞬息間席卷了整個山洞洞口。

兩者相撞，轟然巨響，整座山都跟着顫動，禁制薄膜應聲碎裂。

他披頭散發的将失去意識的江不孤放在土床上：“十六的血，十六的血在哪？”

季晗之動作很快，已經将整個藥包都拿來：“在這裏面，先喂下去！”說着轉身又進了山洞深處，他記得十六的桌子上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草藥，總有此時能用的！

白衣男人站在屬于十六的角落裏，這裏放着的都是之前的一兩個月裏幾人帶回來的各種古怪仙草，數量之龐大幾乎将整個桌子都淹沒了。他腦海裏飛速略過以往看過的所有古籍，從那一堆草藥裏找自己見過的相熟的。

一番胡亂的搜尋後：“林源！！”

林源應聲進來，卻看青年蹲在藥草堆裏頭也沒回：“把這個碾碎了喂他吃下去！快！”

一株朱紅色的草藥被扔給他，那草早沒了根，卻好像仍在瑩瑩散發着幽光：“這是龍覆血，雖不能生死人肉白骨，可也能快速的生血，讓他……撐到江咎回來！相信我，快！”

林源馬不停蹄又奔赴回江不孤身邊，手裏的那株草藥被他用妖氣碾成粉末，和着水一點點順着少年的唇角塞進去。

季晗之又拿着幾株眼熟的草藥出來，就見那一只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的灰發青年額頭抵着江不孤，手緊緊的捂在江不孤嘴上：“咽下去啊，快點咽下去……不孤！”

他将手裏的東西都磨碎了和進水裏遞給林源。

季晗之看着仍未有好轉的少年，眼眶發熱，再顧不得許多。

他轉身進了山洞最裏面，拿出了江咎留下來的屬于季晗之自己的乾坤袋：“林源，我沒有靈氣，你來打開它！”

林源不明所以的接過，卻聽他又道：“裏面還有半株左右的九神花，再不濟，這東西也能保住他的命。”

九神花是曾經良辰救他的時候用的，留下的半株，是江咎和良辰商量，預備在将來在季晗之血肉崩潰的時候用的底牌。

如今只希望它也能再救不孤一命。

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要這個少年死在他面前，他做不到。

“快啊！”季晗之厲聲道。

林源看着他。

九神花他也聽說過，可這種虛無缥缈的傳說他從未當真。若真的是九神花，即便只有半株，江不孤也絕不會死在這裏。

半株……

季晗之的狀況他也略知一二，恐怕這半株，是季晗之留給自己的東西。

他捏着乾坤袋猶豫半晌，對上了季晗之堅定的視線。

一咬牙：“多謝！”

半株橘黃色花朵被取出來。燦燦金光驅散了山洞裏緊繃的氣氛，濃郁的清香氣掩蓋了難聞的血腥味。

“真的是九神花……”

江不孤的樣子已不是凄涼可以形容。他下半身從膝蓋的位置已經找不到一塊好肉，露出一截近乎□□的白骨。

兩人一番折騰了好一會兒，少年的呼吸才算是徹底平穩下來。林源俯身下去貼着那單薄的胸膛，也已經能夠聽見心髒的跳動聲音。

他重重松了一口氣，脫力一般癱倒在地上。

卻看見少年即使這樣了，右手手心裏也死死攥着什麽東西。

他視線落在江不孤身上，有兩分試探的伸手去摸他的手指。

哪裏還有力氣阻止，手裏的東西就這樣被林源取出來。

是一塊只有半個手掌大小的石片，顏色像玉一般，入手溫涼。

林源看着手裏的符牌，臉色幾經變換，終于還是苦笑出聲：“你當真是……”

他手指在玉牌上細細的摸了摸，轉頭将之扔給季晗之：“這是不孤帶出來的東西。”

帶給他的二哥和季晗之的東西。

季晗之不明所以的接住了那枚小小的玉牌，翻過來細看。

上面用古怪的符號镌刻了一個字：“府”。

僅這一個字，就讓季晗之呆立當場。僅這一個字，就讓江不孤義無反顧的明知不對還要深入，落得那般凄慘的下場。

能誕生出這種符牌的，只能是遠古洞府。而這枚小小符牌裏帶着的劍意，恐怕正是一做遠古遺留下來的劍府。

這是一枚遠古劍府的入場券。

而裏面那縷沖天的劍意，若是捏碎了符牌将之釋放，江不孤根本不需要等到江咎去救他，就可以将那石蟒的肚腹破開，逃出生天。

但少年直到最後也沒有。

他比誰都清楚，若是這符牌碎了，季晗之的希望也就沒了。

遠古洞府的符牌大多只有一枚，是洞府主人心血來潮留給後人的機緣，也是僅能用一次的保命符。手握符牌度過重重試煉，可得洞府傳承。又或者符牌裏留下的洞府主人的或招式或靈氣可以為其後人擋下一次災禍。

這樣的遠古洞府，普天之下也沒出過幾個，而每個傳承拿出來都能将整個五族攪得腥風血雨。

在西谷的秘境裏卻有一枚遠古劍府的符牌，這樣的逆天運氣，不會再有第二次。

劍府裏很可能有劍胚。

而這就是江不孤拿命也要賭的東西。

他相信自己的二哥會趕來相救，于是他拿命賭了季晗之一條生路。

季晗之捏着那枚符牌，宛若一座石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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