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舊友

第117章 舊友

◎壯我長秋！◎

北域的風雪好像還在他們眼前, 季晗之先開了口，打破滿室沉寂：“過去的我，恐怕已經離開了。”

他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他的回憶，是過去和現在的兩個自己共同努力的結果。而過去的那個他, 似乎好像剛才與他在夢裏道了別。

那雙曾屬于他過去獨有的, 明亮又快樂的眸子染上愁緒, 卻還是笑着對他說：“回去吧。”

他悵然, 卻也釋然。無論是何時的季晗之, 都足夠堅強。

江咎抱着他，唇吻在他發頂：“南洲進犯，我欲參戰, 你可要同去？”

過去的謎團已然都揭開在眼前, 只剩下伏永豐和那些如跳梁小醜的南洲鲛人。他本不欲多管閑事, 可看了季晗之的過去，這筆賬自然被他直接算在了南洲頭上。

江咎垂着眼，北域與央陸互相提防多年。私心裏, 他是希望兩界能打破這種僵持, 如今正是最好的契機。

“去。”季晗之笑了一下，他靠在江咎懷裏，夢裏過往帶來的不安都被江咎身上清寒的冰雪味道驅散。

江咎咧了咧嘴, 露出尖銳的犬齒：“南洲宵小，是時候也該做個了斷了。”

“我回北域一趟, 面見妖皇。”他摸了摸季晗之的後背，正欲再說些什麽, 卻見青年擡起頭來看着他笑：“正巧, 我要回長秋劍派一趟。”

江咎猶豫半刻, 道：“人族……對妖族……”

季晗之握住他的手, 笑道：“順其自然，咱們只做咱們能做的，如何？”他擡起手，手指拂過江咎眉眼，眼裏帶着眷戀和信任：“你我都不過天地間一蜉蝣，只盡人事，後聽天命。”

江咎只笑，他下巴靠在季晗之額頭：“待此間事了，我們便去尋一處清靜山水隐居。”

那秘境到底是不是他父親留給他的已經不可考證，畢竟良辰和他的過往糾纏太過，與老江王也不一定有關。而光繭中見過的那些殺伐，也都是季誤的記憶。鈴铛的響聲對上的，都是他自己的将來。

這其中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父親又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江咎不清楚也看不明白。

但那兩雙交握的雙手，和那枚數次救下他與季晗之的金鈴，都是他愛着兒子江冕的證明。

“秘境也好，瑤光山也罷。若你喜歡瑤光，我便想辦法将那山頭買下來，立下禁制，只過我們的日子。”如那場五十年的幻境中一般。

季晗之笑了一聲，黑色的發在江咎頸間随着動作蹭過他的皮膚，帶起一陣癢意：“到處走走也是好的。”

他知道江咎是個閑不住的，總是想要這裏那裏都去看看。

但都無所謂，他想着，在哪裏都好，只要他們在一起。

江咎安靜的聽着他的心音，臉上的笑意無論如何也掩藏不住。

“好，都好。”低啞的笑聲在房間裏回蕩。

**

廳堂之中坐滿了修士，曾經見過的柳長老和各位峰主齊聚一堂。

無他，僅因為江咎鬧出的動靜太大了。

銀發的妖帶着季晗之，直接砸碎了長秋劍派的護宗大陣，聲勢之浩大，舉宗震驚。

烏泱泱的弟子聚在山腳底下，話語間都是剛才的事兒。

“剛才那個，你看見沒有，白衣服那個？”

“看見了看見了，好大的手筆！護宗大鎮也頂不住那男人一合之力！”

“那個白衣服的，是咱們瑤光山以前的峰主，季師叔。”

“啊？是他！他不是挖了劍胚被趕出去了？”

有人嗤笑一聲：“是啊，所以這不是來尋仇來了嗎！”

“但是你看到他們沒有！長的真漂亮……”

“就是！季師叔這樣的美男子，怎麽之前我沒有遇到過？”

“你才進宗幾天！”

“他旁邊那個男人，黑衣服那個，叫江咎，我當時還和他一起在學堂上學呢！”

“可不是！當時還是築基的小師弟，如今竟是離大成期也不過一步之遙……”

“人比人，氣死人！”

胡樂和許垚正從自己峰上趕過來，路過時候聽見熟悉的名字，對視一眼，眼珠子幾乎瞪出來。

許垚性子急，直直走上去拽住剛才說話那人：“你剛剛說什麽？誰來了？”

衆人一愣，連忙拱手行禮：“許師兄。”

“胡師兄。”

卻被許垚不耐煩的抓着胳膊提起來：“別叫了，剛才你說是誰回來？！”

“江咎啊！他和季師叔回來了，還砸開了護宗大陣呢！”

“江咎……”

那邊話還沒說完，這邊兩個新一代的領頭人許師兄和胡師兄已經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流光直沖主峰峰頂去了。

“這，這是什麽情況？”那弟子一頭霧水的撓撓頭，卻被一個師姐拍了拍肩膀。

“這你就不知道了，剛才那兩位，如今厲害吧？那是你說的那位江咎的兄弟。當初在宗門裏，就屬他們三個關系最要好了。”

“你說胡師兄和許師兄？我聽我峰上的師兄說，那兩位師兄已經是內定的下一任峰主繼承人了，可是真的？”

話題便又繞去了別處。

胡樂和許垚一路飛馳，幾乎壓抑不住心底的激動。

十多年時間，他們已經先後步入元嬰前期，是如今新一代實打實的絕代雙驕。不用仰人鼻息，在宗門裏誰也不敢說上他們兩人一句不是，連最德高望重的柳長老見了他們兩人，也是笑眯眯的點頭道天之驕子。

可只有他們知道，到底還是輸了江兄的。

他們兩人，等那人久矣！

巨門在眼前轟然推開，兩人龍行虎步，正對上大廳正中笑着的白發男人。

廳中衆人神色各異，似乎正争辯着什麽，一時間僵持不下。

聽見聲音轉頭來看。

江咎也回過頭，視線不閃不避，正對上昔日的友人。

許垚胡樂不約而同在原地停了停腳。眼前這人身上洶湧澎湃的威壓，已然叫人看不透也不敢看透了。他們一時躊躇，又思及過往，忍不住偏開了視線。

而此時，江咎卻不顧周圍的視線，大步上來一把拉過兩人，三人在堂中抱作一團。

“江兄……”胡樂的聲音竟已經哽咽。

“江兄！你終于回來了！”

“這……”有長老要出聲制止，卻最後也閉上了嘴。

開玩笑，堂中站着的那位白發妖族，那可是合體大圓滿的舉世天才！別說他一個人，就是這堂上所有人加起來，也未必能摸得到他一根手指！

江咎朗聲笑起來，手掌在兩人背後拍了拍：“都是元嬰前期！你們兩個倒是進步飛速！”

許垚也紅了眼，見他這樣，抹了一把眼角嗤笑一聲：“呸！當我不知道，上來的時候就聽說你要大成期了，和你比，我們還是差得遠。”

他欲言又止，江咎只看着兩人笑，卻聽他又道：“江兄，我如今元嬰了。”

江咎一愣，堂上一片寂靜。

“有我在，再沒有人能動你。”他看着江咎，那雙虎目裏的堅定讓人動容。

他和胡樂，最後悔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當初眼睜睜看着江咎和季晗之被迫被逐出宗門。

兩人當時不過是個小小弟子，沒有話語權，也沒有實力。

可如今不同。

他們兩人十年裏爬上了弟子中的最高峰，是這長秋的未來。

胡樂并未說話，只一合手中折扇。啪的一聲，清脆而果斷。

“你！”有長老拍案而起，卻被另一人攔下。

那正是天權峰峰主，許垚的師傅：“我這徒兒話說的不好聽，各位不要見怪。”他笑眯眯的捋了一把胡須，倒是一點也看不出歉意。

雖說曾經對這個弟子不甚上心，可對方到底是這些年來天權峰最厲害的新一代，天賦出衆，早早的就被他收為座下弟子。而如今這看起來，這位弟子顯然與這位合體的妖族關系非同一般，這樣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江咎卻搖頭，笑道：“多年不見，你倒是一如往昔的直率。”

他的修為，覆滅整個長秋也不過是翻手的事兒，這裏早就再沒什麽能攔他。

但長秋是他的起點，是他和季晗之的相遇。

他想長秋好，想長秋長長久久的伫立在這天地之間。留作一個紀念，又或者見證。

便又擡頭，去看首座上坐着的柳長老：“柳長老，不知我提的建議，您考慮的如何？”

柳向元嘆息一聲，手落在茶案上：“江道友所言甚是。”

“如今天下大亂，若你能作為北域與央陸溝通的橋梁，便也不妨由我們先邁出這一步。”

“長老！”

柳向元擡手止住那位不知名老者的聲音，道：“我長秋不過一個小門派，若是運作得當，便是我長秋的機會。”

“老夫也有私心。”他看向江咎，眼神複雜：“當初，倒是我目光短淺了。”

江咎笑着擺手，點頭笑道：“柳長老大義。那我便回北域聯系兄長，人族修士這裏，還勞煩柳長老多費心斡旋。”

柳向元靠在椅背裏：“家國當前，義不容辭。”

季晗之坐在一旁，聞言放下了手中茶杯：“還有一事，要求柳長老成全。”

江咎垂下眼睛，擡步站在他身後。

柳向元只擡手道：“但說無妨。”

一如往昔高山冰雪般的青年劍仙此時垂着頭，脊背弓下去作揖。

“晗之願将無情劍譜交于貴宗。晗之不孝，望宗門扶持則個，叫師尊的無情劍不至于失傳。”他垂着眼睛，神情嚴肅又認真。

那不只是淩寒道人的無情劍，也是季涵知，他哥哥的無情劍。

柳向元看他的眼神更加複雜，過了好久才長長的嘆息一聲，道：“好。”

他這話說的，便是沒有再回宗的意思了。如今他與江咎來，也不過是談一樁生意。到底是宗門對不住他，護不住他，叫人寒了心。

便也不再多勸。

江咎看着季晗之複又挺直的背影，笑道：“那便勞煩柳長老多費心。我與晗之就先告辭了，待到萬宗大會，吾等必将到場！”

柳向元也起身，廳中衆人盡皆跟着站起來。不管心中如何作想，面上都恭恭敬敬對着兩人抱拳行禮。

這廂江咎正要與季晗之轉身離開，卻聽後頭胡樂出聲打斷：“長老！師傅！”

他只這麽一叫，多的卻也不再說。那雙黑而亮的大眼睛直直盯着柳向元，表情倔強而堅定。

他師傅，一峰之主坐在下頭一把寬椅上，手指在扳指上轉了半圈，嘆息一聲不再去看。

而柳向元則看了他好幾眼，臉上的皺紋動了動，最終道：“我長秋劍派欲與北域江郡王打開央北局面，解南洲之困。”

“特此輔派胡樂，許垚二人，與江郡王赴北域商談大事。”

“望二位弟子，壯我長秋！”

老人朗聲，那滄桑的聲音順着大廳，傳遍了整個長秋上下。

“壯我長秋！”

“胡師兄！許師兄！壯我長秋！！”

山下弟子熱血澎湃的聲音如厚重鐘磬，浩浩蕩蕩在天地之間擴散開來。

胡樂許垚臉色一正，恭恭敬敬作揖道：“弟子領命！”

江咎在旁看着，臉上露出笑容。卻見那胡樂笑着沖他眨了眨眼睛。

作者有話說：

今天還有兩章應該，趕趕進度。争取明天就能開番外開三十五！感謝在2024-02-14 18:54:17~2024-02-15 12:12: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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