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過年

宋清風和宋媽是除夕那天半夜回來的, 臉上盡是憔悴,但好在眼裏不見悲傷。

宋媽坐在凳子上, 一邊喘口氣,一邊喝水。

最後臉上挂着笑,擺擺手道:“沒事了沒事了,這回呀真是福大命大, 撿回了一條命。”

說着一臉感嘆道:“你們可不知道這次有多驚險,就差一點點戳到心髒了,送到縣醫院, 醫生都不敢要,說是救不活了,裏面那是玻璃碎渣子呀,一個不好就是死人的, 還是我們家三根有遠見,立馬就去找車,要把人往市裏送去。”

“連夜趕過去,還請人聯系市裏的醫院,一到那兒立馬就做了手術, 果然市裏的醫院就是不一樣,搶救了一上午, 然後等了一晚上, 人終于醒過來了。”

“醫生說沒事了,好好養着就行,哎喲喲, 可真是吓死我了。”

宋媽現在想起來還覺得驚險,拍了拍胸口。

宋大嫂趕緊為她又添了一杯水,一臉慶幸道:“那就好那就好!可真是吓壞了,我們在家裏也急。”

宋媽眉頭一皺苦着臉,“可不是嘛,唉,這事沒法說,你大姑爺那個傻子,這次本不是他運貨的,人家見是和副廠長兒子一起,那小子就是個混不吝的,誰都知道要躲着,找他換班,偏偏他還真以為人家家裏有事,給同意了。”

“好嘛,出了事後,那人立馬躲着遠遠的,就怕惹禍上身,還是你們大姑爺同事過來跟我們說才知道,真是不要臉,咋有這樣的人呢?”

宋大嫂聽的也不滿,想了想問: “那貨物沒事?”

宋媽擺擺手,“沒事了,這次運的是糧食,都還在呢,車子壞了,送去修了,也不關他的事。”

說着一臉狠相,“那副廠長也惡心人,自己兒子怎麽樣心裏沒點數嗎?自己不會開車還耍威風,不給還發脾氣,差點害死人啊,最後還拿錢讓我們閉嘴,想得美!”

“最可笑的是李家那老虔婆糊塗蟲,竟然還真要同意,她自己兒子可是差點沒了啊!”

“算了算了,不說了,糟心!”

擡起頭看着人笑道:“行了,大家都去睡,沒事了,都沒事了,明天就過年,大家都開心一點!啥事都沒有了,回去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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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嫣跟宋清風回了房間,她洗好了,便直接上了炕躺着。

宋清風則拿着盆去打熱水。

他要洗澡。

忙了兩天,輕松下來後就發現渾身不舒服。

孔嫣有些不好意思的翻過身,手戳了戳枕頭,聽着嘩啦啦的水聲,眼裏都起了水霧。

他動作很快,一下子就洗好了。

嘻嘻索索的聲音,能夠判斷出他在做什麽。

擦身,穿衣,倒水,然後關門。

随即屋子一暗。

腳踩在土上,幾乎沒有聲響,但就是能感覺到他的走近。

身後一動,人躺到炕上。

孔嫣咬了咬唇,原本還想矜持的,但等不及了,直接主動的翻個身撲到他懷裏。

柔軟溫暖的身體帶着淡香。

熟悉又懷念。

宋清風心裏軟乎乎的一片,側過身伸手抱她,抿嘴淺笑。

屋子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擡手摸了摸她臉頰,不敢用力,怕自己手上的老繭刺到她。

孔嫣覺得癢,擡了擡肩膀,縮了起來。

臉往他懷裏埋。

宋清風按了按耳朵上的有些松開的耳塞,然後低下頭親她。

沒親準,先是眼睛,然後是鼻子,最後沿着路線親到了嘴。

雙唇相碰,纏纏綿綿。

兩人的呼吸都不自覺放緩。

舌尖相抵,勾纏不讓,一起追逐打鬧。

最後還是孔嫣忍不住推他才分開。

摸了摸自己被紮疼的下巴,沒好氣的錘他,抱怨道:“你胡子好紮人!”

宋清風吞了口口水,去摸自己的臉,一手硬刺,兩天沒刮,胡子都出來了。

有些讨好道: “對不起,我明天就去刮。”

孔嫣又不是想聽這些,咬了咬唇,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緊緊摟住。

溫軟的觸碰,讓緊繃了兩天的身體一瞬間松泛下來,也勾起了他其他的**。

宋清風呼吸加緊,然後有些迫不及待的翻了個身。

屋內又是一番臉紅心跳。

……

第二天,宋爸就帶着宋大哥、宋清風還有柱子虎子到山上去祭祀。

孔嫣則去廚房幫忙。

有些菜可以提前給燒好,等晚上吃的時候熱一熱就行了。

宋爺爺也在,就坐在炕底下幫忙看火,順便聊聊天,說說以前那些事。

十分有意思。

上午的時候宋清風他們回來了。

先是把大紅燈籠挂到門口早就弄好的柱子上,等天黑了在點亮。

宋爸拿着大掃帚掃院子。

宋清風則和他大哥在貼春聯、貼窗花、貼年畫、貼挂貼。

而柱子和虎子則拿着鞭炮跑到外面淘氣去了。

每家每戶煙囪都冒着白煙,熱熱鬧鬧。

快到中午的時候,家裏人開始輪流洗澡洗頭,新的一年,要幹幹淨淨才是。

洗完後堆了整整好幾盆衣服,孔嫣和宋大嫂來搓。

井水也不凍手,還帶着點溫度。

宋清風已經貼好春聯那些了,順便還去了趟大姑子家送了點吃的過去。

大姑爺養病,家裏還有一個小孩,婆家又靠不上,恐怕也沒什麽功夫準備年夜飯,所以宋媽從家裏省下了一點讓宋清風送過去。

宋清風是知道孔嫣手上生凍瘡的,也不好幫着她洗,畢竟大嫂就在一旁,怕人笑話,但又擔心水冷,默默跑到廚房端來熱水加進她洗衣服的盆裏。

宋大嫂看的一臉驚奇,随即打趣道:“喲,三根這是幹啥啊?咋不給嫂子也倒一點,大嫂手也冷啊。”

宋清風聽的臉一紅,頓了頓,去了廚房也給她弄了一盆熱水。

看的宋大嫂笑彎了腰,沒想到宋清風真給她整了盆熱水過來。

對着一旁的孔嫣擠眉弄眼道:“沒想到三根這孩子還挺會疼人的,他大哥比他差遠了,跟個木頭似的。”

孔嫣一聽,得意的揚揚眉,“那是,三根最好了,畢竟是娶了我嘛,你看他娶別人試試,肯定跟大哥一樣!”

宋大嫂笑容一僵,看着笑得一臉甜蜜蜜膩歪樣的孔嫣。

心一堵。

啥意思啊?

因為娶了她所以不疼?

咋這麽不會說話呢!

吃年晚飯時天已經黑了。

隊裏鞭炮聲不斷。

宋家也開吃了,就擺在宋媽他們屋子裏,十碗菜,硬生生湊出來的,好像是這邊風俗,後來菜不夠,宋媽将有的菜分成兩盤端出來。

宋爸跑到外面放鞭炮。

宋清風和宋大哥則跪在門口,面前擺着一個火盆燒紙,還有幾個裝了饅頭的碗,上面插着筷子,是給祖宗吃的。

鞭炮噼裏啪啦響個不停,等宋爸宋清風好了後,孔嫣宋大嫂她們才跟着坐下。

宋爺爺率先舉起杯子,“來,先敬你們奶奶一杯,保佑我們宋家來年平平安安。”

所有人都站起來了。

“來,一起喝一杯。”

……

晚飯大家吃的很是爽快,一年裏恐怕也只有這個時候吃的是最飽的。

北方人有守歲的習俗,就是一家人不睡覺等待新年的到來,然後十二點的時候吃年夜飯,有辭舊迎新之意。

這時候鐘表沒有普及,不過宋爸有一只舊手表,他是大隊長,得有時間才能提醒人出工,所以也不用擔心早了或晚了。

隊裏其他人也是,到時鞭炮一響,全隊都知道了。

吃完飯,撤了飯菜後,大家都坐到炕上開始守歲。

先是給小輩紅包,宋媽包的,連孔嫣都有,她是新媳婦。

偷偷打開去看,竟然有兩塊錢。

心裏還挺開心的,至少比柱子和虎子兩分錢好多了。

餃子早就包好了,家裏也沒事幹,宋大哥拿了紙牌出來。

這東西還是他廣播站發的,除了這個還有兩條毛巾,一個搪瓷盆。

這個紙牌與後來的撲克牌不大一樣,叫“瞧牌”或“看小牌”,長長細細的,用一種稍厚的紙片制成的,也是印有二餅,三餅,二條,三條等,跟麻将有些類似,大約100多張。

宋清風他們幾個玩,孔嫣看了半天都看不懂,最後有些發困,忙了一天,怪累的,後來幹脆靠在他背上聽宋媽和宋大嫂聊天。

兩人聊着風俗,由一開始的年獸講到附近的土地廟,宋媽笑着對孔嫣說:“我們這邊的土地廟靈的很,記得我小的時候過年,每家每戶吃完飯就往山裏和附近的土地廟跑,準備燒新年頭一柱香,那些燒到第一柱的人家各個都是家和萬事興的。”

“這種事真說不定,但不管如何,鬼神那些還是得敬着。”

宋大嫂見孔嫣一臉懷疑的模樣,對她道:“是這個理,你還別不信。”

轉頭看着宋媽問:“不知道媽認不認得我娘家隊裏的那個張老頭?就是養牛的那個。”

宋媽點頭,“認得,咋了?”

宋大嫂神神秘秘說:“他就碰到過這種事,前幾年隊裏派他去縣裏買種子,架着牛車,這事每年都是他幹,輕車熟路的,趁着下午太陽小了一點才慢悠悠的去了縣裏,回來天都黑了,也不怕,走了一輩子了,閉着眼睛都知道怎麽回來。”

“哪知道路上碰到了七八個男男女女,看天都黑了,就問他們去哪兒,那些人說了地址,就是去隔壁大隊,說是走親戚,他想着也不算太遠,就好心讓他們上了車送過去,将人送到門口時那些人還給了錢,張老頭心裏別提多開心了。”

說着話一頓,看着孔嫣和宋媽。

孔嫣感覺不對勁,身體往宋清風身上縮了縮,但又想聽,歪着頭忍不住催: “然後呢?”

被她靠着的宋清風不知道,以為她冷,眼睛依舊盯着牌,不過卻空出一只手來握住她的,然後塞到自己的棉襖口袋裏。

宋大嫂也不賣關子,賊兮兮道:“哪知道第二天把口袋裏的錢翻出來一看,竟然全都是冥幣,好家夥,張老頭氣的鼻子都歪了,哪有這麽捉弄人的?傍晚下工後跑到隔壁隊昨天送到的那戶人家,說你家親戚咋那麽不懂事,不給也就算了,給什麽冥幣?多不吉利!”

“那戶人家莫名其妙,問他啥親戚?他們家沒來親戚啊。”

“張老頭奇怪,細問才知,人家沒來什麽七八個親戚,倒是昨晚母豬生了,剛好七八個崽子,隔壁大隊不是每家都提倡養豬嗎?那家剛好是頭懷孕的母豬。”

“哎喲喲,張老頭一聽,當場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媽呀竟是趕上投胎的了。”

宋大嫂見孔嫣吓得脖子一縮,忍不住笑道:“哈哈哈,這有啥?這種事我們鄉下多了去了,現在國家打壓這些,沒人敢往外說,但這些鬼神的事就是有人經歷過。”

宋媽也看着孔嫣笑:“出息,我還知道比這更吓人的,算了,不跟你說,到時吓壞了就不好了,時間快到了,我去煮餃子。”

說着往外挪了挪下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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