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各奔東西

十月十二日， 上面規定從一九七七年起，高等學校招生制度進行改革， 恢複統一考試制度。

自此，高考恢複的消息傳遍大江南北。

z國所有知識分子都為此歡呼甚至痛哭。

十二月七、八、九三天，是高考日。

而剛好六號晚上，孔嫣發動了。

淩晨三點生的， 一個健健康康的女兒，大名宋初陽，小名鐵妞。

宋清風忙前忙後的給孔嫣伺候着， 怕她難過沒能參加高考，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又讓她委屈。

鐵蛋也在一旁陪着，趴在炕邊上， 垂頭瞅着新妹妹瞧。

一開始還不高興，但見妹妹這麽醜，也就算了。

覺得妹妹挺可憐的，爸爸媽媽把他生這麽好看，而把她生這麽醜， 好像有點不公平！

他還是對她好一點！

孔嫣睡了一覺後精神好多了，睜開眼， 餘光就看到鐵蛋歪着圓乎乎的腦袋， 小手支着臉頰看女兒。

“哥哥，我是哥哥喲！”

“媽媽在睡覺！”

“你咋還睡呢？都睡一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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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話痨本身附體。

“鐵蛋。”

聲音幹澀無力。

大概是睡太久了，加上昨晚痛的大叫， 一說話，嗓子嘶啞的難受。

小家夥聽到聲音，忙擡起頭，大眼睛一彎，撒嬌喊了聲。

“媽媽！”

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轉個身就往外跑。

嘴裏還不停喊着，“爸爸，媽媽醒了……”

孔嫣嘴角忍不住上揚，偏過頭，看到旁邊躺着的小人兒。

心裏一軟，伸出手指輕輕摸了摸她小臉。

跟鐵蛋小時候真像！

正在這時，宋清風急急忙忙進來了，臉上有些開心，又有些心疼。

“醒了？”

走到炕邊坐下，帶着水珠的手趕緊在身上擦了擦，然後為她整理了下被子。

他剛在外面洗尿布！

鐵蛋也噠噠噠的跑進來了，然後麻溜的蹬掉鞋子往炕上爬。

炕有點高，以他的短手短腳，爬這還有點艱難。

宋清風趕緊托住他的小屁屁，送了點力。

小家夥一到炕上，立馬躺到孔嫣旁邊，依賴的蹭了蹭她臉。

“媽媽。”

大概是昨晚生妹妹把他吓着了，一天都守在這兒，見媽媽醒了，整個人都開心起來。

黏糊糊的湊過來。

孔嫣笑，親了親他小臉蛋，“媽媽最喜歡鐵蛋了。”

怕生了妹妹讓他心裏不舒服，哄着說。

鐵蛋咧開嘴笑，小臉紅撲撲的，有些害羞道：“我知道。”

然後還擡頭看宋清風。

意思很明确，也要他說。

宋清風笑了，點點頭，“爸爸也是。”

這下鐵蛋心裏是真開心了，将臉埋在孔嫣脖子裏偷着樂。

再懂事的孩子，心裏還是有些難過父母的愛被突然冒出來的弟弟分走一半。

孔嫣摸了摸他腦袋，擡頭去看宋清風，見他也望了過來，眼裏含着笑意，恨不得融化了人。

有些撒嬌的鼓起臉頰。

生孩子可疼了！

雖然什麽都沒說，但宋清風就是看懂了，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臉蛋。

哄着她說：“明年再考，明年六月份就可以考了。”

“到時候我努力做工，掙錢養家，你就好好讀書。”

“家裏的事你不用操心，交給我就行了。”

孔嫣蹭了蹭他手，“好。”

擡起頭看着他笑，“到時候我工作了，你再考，我聽說城裏還有夜校的，那個好像簡單點，你好好看書，到時也能上學了。”

“我們慢慢來，不急，有的是時間。”

宋清風點頭笑，“好。”

發現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只要他們齊心協力，其實都不是事。

晚上吃完飯，宋清風端來熱水給孔嫣擦拭，然後給鐵蛋洗漱。

弄好後，一家四口都躺在炕上，将兩個小的放在中間，準備等睡了再把鐵蛋挪到裏面。

怕他睡着了蹬人。

鐵妞剛吃完奶，眼睛睜開了，看樣子，以後也是大眼睛。

皮膚比較紅，皺巴巴的有些不好看。

鐵蛋看了看妹妹，再看看自己的手，對比一番，自己又白又嫩。

轉過頭看孔嫣，一臉懷疑的問：“媽媽，妹妹以後真的會長得很好看嗎？”

孔嫣揉揉他腦袋，“當然啦，你出生的時候也是這樣，小猴子似的。”

見他小眉頭一皺，難以置信的樣子，忍不住好笑，話頭一轉道：“不過，你比妹妹乖多了，從來都不哭，特別會心疼我，當初懷你的時候，也不像妹妹這樣又吐又難受啥的，不知道多乖，誰見了都說你是個好寶寶。”

果然一聽這話，小家夥立馬笑的燦爛。

然後有些害羞的說：“妹妹也好。”

孔嫣笑着點頭，“嗯，都好，鐵蛋最好，又懂事又孝順，還是疼愛妹妹的好哥哥，爸爸媽媽可真幸運，居然有鐵蛋這麽好的孩子！”

小家夥被誇得不好意思，臉紅紅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妹妹。

都不敢對上孔嫣的眼睛。

害羞成這樣！

孔嫣被逗樂了，親了親他小腦袋。

然後對着宋清風擠眉弄眼，示意他快看兒子。

宋清風笑的無奈，不知道她怎麽就那麽童心未泯，老是喜歡逗兒子開心。

伸手給他們拉了拉被子，玩了一會兒，等鐵蛋睡了，宋清風才輕輕坐起身，先下去吹滅了燈，然後回來将他抱到裏面放好。

孔嫣平躺着，手将他往自己身邊挪了挪。

宋清風阻止，“還是我睡裏面，萬一晚上踢你肚子就不好了。”

小家夥睡覺不安分，喜歡蹬人。

孔嫣想了想，便點點頭同意。

宋清風彎腰将她抱到自己剛才睡着的地方，而他則躺到中間，将兒子女兒隔開。

動了動，讓鐵蛋緊緊挨着他睡。

再伸出手往她最外面探了探，“有被子？”

孔嫣應了聲，“有。”

被子蓋住了半張臉，說話有些悶聲悶氣。

宋清風平躺着，順手為她整理了下，怕她呼吸不順，将被子給壓到了她下巴那兒。

“睡。”

“嗯。”

直到旁邊呼吸放緩，宋清風才放心的閉上眼。

半夜，旁邊孩子一哭，宋清風就趕緊睜開眼，仿佛沒睡一般，沒有半點遲疑迷糊，怕吵到孔嫣，忙将女兒抱出來拍拍，摸了摸下面，果然濕了，先撥開孔嫣的衣服喂奶。

待吃飽了才抱着孩子下炕換尿布。

沒有吵醒一個人。

重新回到被窩，又怕自己身上涼凍到兒子，等自己捂熱了才将孩子挪到身邊貼着自己。

孔嫣出月子後，剛好張蓓蓓他們成績就出來了。

他們二隊知青點一共十五個人，除了原先九個，後來又陸續來了六個。

他們這個隊算是考的不錯了，中了六個，全是靠江華消息靈通，比別人看書早。

老知青只有江華考上了，然後是葉雲、周雪和唐文傑，還有兩個是後來的知青。

張蓓蓓沒考上，看着孔嫣笑的輕松，“沒事，半年後我跟你一起考，我當初在念書這方面本來就不行，匆匆忙忙肯定比不上他們那些學習好的。”

“江華當年念書全校前幾名，但依舊排名很靠後，你都不知道競争有多激烈，全國五百七十萬人參加，最後只有二十七萬人考上了，錄取率只有百分之四點七呢！”

“我得加把勁，争取來年一次考上！”

然後搖搖頭，有些不服氣道：“葉雲考上也就算了，我早就知道她讀書好，曾經還跟我吹噓呢，尤其是數學，那真是溜溜的，但周雪……”

說着嘴一撇，“我跟你說，高考前她都不知道簡單的方程運算，沒想到成績出來後還排在江華前面，考試前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裏面絕對有鬼。”

孔嫣拍了拍她手安慰道：“沒事，不管她。”

這事管也管不了。

“對了，江華考上了你怎麽辦？”

如果讓她一個人留在鄉下帶孩子，那多累人啊！

“正要跟你說這事呢！”

張蓓蓓看着孔嫣笑道：“江華說他先去學校讀書，然後在附近看看能不能租個房子，把我和孩子一起接過去，怕我考不上，想幫我複習，聽說，外面現在政策松多了，也不是不可能。”

“我婆婆說的，說城裏有些人就打着住親戚的帽子租房子呢，讓我帶着孩子一起進城，就怕委屈了她兩個孫子！”

說着無奈的搖着頭笑。

“你知道的，我進城還是不太方便，到時恐怕要麻煩你跟你公公說一聲了。”

他們當初下鄉時戶口就遷到這邊了，按理說她是進不了城的，哪怕江華他們考上了，還都得隊裏和公社批準，程序很複雜。

好在他們和孔嫣關系好，應該不用太擔心。

孔嫣點點頭，這樣最好，她就擔心江華出去了扔下她和孩子不管。

“好，這不是什麽難事！”

張蓓蓓是她在這裏最好的朋友，當初雖然也發生過一些不愉快，但現在想想，其實都沒什麽大不了的，她給她帶來的更多的是安慰與陪伴。

這就夠了！

張蓓蓓前腳剛走，後腳葉雲就過來了，夫妻倆帶着孩子一起過來的。

當初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和向磊看對了眼，要說葉雲這人，性格上缺點一大堆，平時最招人恨，但大的壞事也幹不出來，遇事比誰都慫，只能說時好時壞的一個人。

複雜的很！

但有一點特別好，她這人聽話。

向磊這人不能說是大好人，但好歹為人也能說的過去，但有心眼，反正結婚後葉雲也算是改了很多。

兩人生了一個女兒，奇怪的是，誰都不像。

一個特別老實正直的孩子。

上次葉雲做工時還偷藏了兩根玉米帶回去，被那孩子看見了，愣是讓她媽給還回來。

不還就鬧，還說這樣說不對的。

最後磨得葉雲沒辦法只好将玉米給還回去了。

還寫了檢讨書！

張蓓蓓将這事說給她聽時，笑的肚子都疼。

真是歹竹出好筍！

反正看在那孩子的面子上，她和張蓓蓓都對他們一家三口改觀不少。

看到他們過來，孔嫣拿了點糖出來塞給紅星。

小丫頭立馬禮貌道：“謝謝孔阿姨。”

孔嫣摸了摸她腦袋，笑着說：“出去跟鐵蛋玩，我們大人說會兒話。”

“嗯”

待孩子出了門，便看向夫妻倆。

“怎麽過來了？”

葉雲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孔嫣，正準備開口時，向磊先開口了。

怕她不會說話待會兒又得罪人。

笑着道：“也沒什麽重要的事，主要是想來說說話，以後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面，這些年多虧你對我們知青點的照顧，真的，要不是有你，我們知青點的這些人恐怕也不會這麽好過。同時，還要謝謝你的寬宏大量，當初孩子他媽不懂事，給你添了不少亂，這些年也算是改過自新了，當然，要不是你不追究，哪還有她現在什麽事？更別提考大學了！”

葉雲在一旁附和的使勁點頭。

“我呢，也就不見外了，我想跟着她一起進城，我們一家三口不想分開，最苦也就這半年了，我知道江華他們的打算，也想學着，我家裏條件雖然比不上江華，但也還能過得去，到時候我就租個房子邊帶孩子邊看書，半年夠了。”

“她成績比我好，我就數學差點，可以教我。”

最後看着孔嫣笑道：”恐怕要麻煩你了！”

孔嫣抿了抿嘴。

忍不住感嘆，這人可真會說話。

明知道他是拍馬屁，但就是聽的心裏舒服極了。

先是說要分開了，不知何時再見，人都是感性的，這麽一說，哪還記得曾經的不愉快？

再是将她這些年的勞苦功高點出來，讓她知道他心裏清楚她這些年的好，哪怕她沒主動出什麽力，但不可否認她的作用是有的。

有人記着，心裏當然開心！

其他人不知道嗎？

肯定是知道的，但沒有一個人去說，因為都覺得不算什麽大事，沒必要這麽認真，但向磊不僅注意到了還說了出來！

更別提還有葉雲這事。

三兩句的功夫，簡直讓人身心愉悅，最後再提一句小要求，她不同意才怪！

哪怕他不說前面幾句她也會同意，但區別還是有的，一個是開心的主動幫忙，一個是為了那點情分順手幫忙。

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