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罵人

王家的事在隊裏并沒有掀起多大的水花， 日子還是要繼續過。

不過，三天後小王卻突然失蹤。

孔嫣想到了周雪， 坐在宋清風後面，懷裏抱着鐵妞，他在騎自行車，兒子和愛國就坐在前面的橫杠上。

孔爸孔媽寄了東西過來， 還有張蓓蓓和唐文傑葉雲給她寄來的，車頭都挂滿了。

他們這些知青，當初關系沒多好， 沒想到走了後大家相處起來還不錯，平時過年過節的還念着對方。

也挺好的！

回到家，孔嫣先将自己買的東西拿給宋媽，然後帶着孔爸孔媽和張蓓蓓他們寄來的東西去了屋子看。

孔爸孔媽寄來的和以往一樣， 都是吃的穿的，最主要的還是兩個小的衣服，孔嫣看得喜歡，直接往兩個孩子身上套，剛剛好。

鐵蛋開心的摸了摸， 然後乖乖脫下來。

他深受宋媽的思想，在家裏沒必要穿那麽好， 弄髒了難洗， 得收起來。

鐵妞不，兩只小手捂得緊緊的，還怕媽媽脫， 轉過身子就往外跑。

“妹妹又不乖！”

鐵蛋還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小表情，搖了搖頭道。

孔嫣一樂，摸了摸他頭，“随她去，待會兒你奶就給逮回來了。”

順手拿起孔爸孔媽的信來看，主要是囑咐她們不用老念着他們，別買那些吃的了，浪費錢巴拉巴拉一大堆，不過最後提了一句，她小弟有對象了，讓他們今年過年不用回來，暑假再過來，那時孔小弟要把對象帶回家，順便讓她也看看。

孔嫣揚了揚眉，覺得孔小弟還挺有出息的！

自己找好了也好，省的讓爸媽操心。

旁邊的鐵蛋也好奇，将張蓓蓓他們寄來的東西一一拆開。

都是些吃的，張蓓蓓還寄了江華他奶做的臘腸，說是好吃。

唐文傑也比較客氣，還給她整了一只帝都烤鴨過來。

上輩子她爸去北京做生意時經常将她帶着，小時候每次她去都要吃這個，想想還怪懷念的。

“媽媽，我想吃！”

“晚上在吃。”

又拆開葉雲她寄過來的，是肉幹和泡椒筍子等，撚了一塊給鐵蛋，“嘗嘗？”

自己也吃了一塊，辣甜鹹，怪好吃的。

弄了一點放他手上，“拿出去跟哥哥一起吃。”

“嗯。”

小家夥嫌少，自己又抓了一點。

剛出門，宋媽就抱着鐵妞過來了，小丫頭胳膊和膝蓋濕噠噠的，還有點泥巴屑。

“我說了不能讓孩子穿的太好吧？瞧瞧，一跤摔得就給弄髒了，這次倒是乖，沒哭，還拿雪在身上蹭了蹭，想給弄幹淨呢。”

大概是知道不好意思，小丫頭将臉埋在宋媽的脖子裏不出來。

孔嫣眼皮子一跳，走近一看，好家夥，居然都勾絲了！

這丫頭咋這麽能呢！

“肯定是又亂跑了，過年我們都穿新衣服就你沒有！”

小丫頭一聽這話，立馬回過頭噘着嘴看媽媽。

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宋媽看了笑，有些幸災樂禍，“對，就你沒有！”

抱着她走近炕，手腳卻麻利的将她衣服脫了，又拿了舊衣服給她換上。

小丫頭穿好衣服跑到孔嫣旁邊，小手搭在她腿上，擡起小臉蛋，做出乖乖認錯的樣子。

居然還知道打感情牌了。

不過，心裏還是一軟。

“還跑不跑了？”

乖乖搖搖頭。

“那這幾天穿舊衣服行不行？”

又乖乖點點頭。

“有沒有摔疼！”

“有的。”

奶聲奶氣的撅了嘴，還将右手伸出來給她看，手掌那裏蹭紅了。

孔嫣握住，低頭親了親，“沒事，媽媽親一下就不疼了。”

“嗯嗯！”

拿了顆糖塞進她嘴裏，又将烤鴨和臘腸給宋媽，“當初知青寄過來的，烤鴨晚上家裏吃，臘腸平時吃！”

然後又拿出一部分零嘴出來給她，過年家裏客氣多，拿出來也體面。

宋媽也不跟她客氣，笑眯眯的接了。

和往年一樣，祭祖、貼對聯、打掃屋子、準備年夜飯，不過今年多了桂花，家裏更熱鬧了不少。

一個個臉上都帶了笑。

但在除夕這一天，小王突然回來了。

陰沉着臉，手裏還粗魯的拽着一個鼓着肚子的女人。

有人認出來了，是飛飛他媽，周雪。

周雪的事孔嫣也從張蓓蓓那兒知道一二，好像後來又換了個有本事的，聽說那人還有家室，也搞不清楚，沒想到都大肚子了。

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多久，哪怕對小王沒什麽感情，那孩子呢？

她怎麽忍心？

宋大嫂一臉鄙視的搖搖頭，“六個月了呢！可真不要臉，小王去找她時，她正跟別的男人摟腰抱胳膊的，親熱的不行，跟她說兒子沒了，她居然啥表情都沒有，還說沒了就沒了，讓小王再找個人生就是了，沒必要還念着她。”

“你說這是人話嗎？世上咋有這麽狠心的人？”

“王婆親口說的，好多呢！聽她的語氣，恨不得将周雪給掐死，嘴裏罵個不停，問兒子把這個賤人拉回來幹嘛？”

王婆子真得是恨死周雪了，就跟恨死朱家人一樣，她也知道王家在隊裏丢了醜，也不怕說，她自己也說，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周雪和朱家有多壞有多惡毒。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朱家大孫子這事一打聽就知道，更別說隊裏好事者多，傳着傳着就全都知道了，聽說王婆子特意去縣裏買了不少香回來，天天在院子裏磕頭，詛咒朱家遭報應。

上午祭祀的時候，有人還看到朱家祖墳全被人潑了糞便。

十有八九就是王婆子幹的！

想想也怪可悲的，鬥不過他們，只能盼着神明！

孔嫣搖搖頭，将自己知道的事跟宋大嫂說了。

宋大嫂無語，半天都不知道怎麽評價周雪這個人。

反正她是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女人！

大年初三，趙衛國突然回來了一趟，人眉間有些愁色。

應該是碰到了事。

拎着兩瓶酒，特意來了趟宋家。

宋媽當時正給鐵妞洗頭，大中午的太陽不錯，将小丫頭抱在腿上讓她躺着。

不停的搓。

小丫頭大概是吃痛，扭了扭，“奶，疼！”

“奶，我不要你洗！”

“哇哇……疼……”

“咋疼了呢？我都這麽輕了。”

“就好了！”

孔嫣也洗了頭，坐在太陽底下晾幹，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

大概是家裏孫子多，宋媽反倒最喜歡鐵妞，一回來，哪兒哪兒都喜歡帶着。

剛洗好，趙衛國就來了。

家裏沒什麽人，宋大嫂帶着孩子去了妹妹家，昨晚生了老四，過去看看。

桂花被宋爺爺帶着去認親，宋家還有個長輩，今年九十多，按輩分，宋爺爺得喊叔，每年那邊的小輩還過來看望宋爺爺，趁着這個口，想帶家裏的小輩一起過去看看。

年紀大了，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沒了。

想着還是趁着健朗的時候多看看，別留下啥遺憾。

宋清風也去，将鐵蛋帶着一道。

小丫頭昨晚也吵着要去的，哪知道早上賴着起不來。

宋大哥不在家，他要上班，宋爸則是安排隊裏生産的事，今年農村應該有大變化，去年崗村的事國家應該知道了，他們這邊接近帝都，一般受政策影響快，恐怕接下來他們這邊也要開始家庭聯産承包責任制。

這是好事，到時候宋爸也能輕松不少。

這幾年，家裏老得最快的就是他，都是操心操的。

趙衛國剛進院子，宋媽就看見了，臉一拉。

她現在是看見趙家人就倒胃口！

二妮子的事還沒跟他算賬呢，咋還有臉上門。

趙衛國點點頭，對着宋媽道：“宋嬸，宋叔在家嗎？”

“有事？”

直接不客氣問。

大概是聽出宋媽語氣裏的冷意，趙衛國忍不住一愣，但還是點點頭，“找宋叔有點事。”

“有點事？”

宋媽冷冷一笑，“有點事，有點事就想到我們家了，我們家欠了你的？”

“趙衛國，你要是有良心，你就想想我們宋家幫了你多少忙？你當年能去軍隊，還真以為自己運氣好？是我們家三根心善，跟他爸提才把你成分給改了，要不是我們宋家，你現在啥都不是！”

“後來一有事就往我們宋家跑，你們老趙家有幾個好鳥？老大老二幹活偷工耍滑的，你兩個嫂子得罪了多少人，你老婆當初倒賣東西，一樁樁一件件，我都數不過來！”

“要不是有我們宋家，你們趙家能在隊裏過得這麽安穩？”

“而你們是怎麽報答我們家的？我女兒女婿被你老婆大嫂慫恿進了城，這也就算了，但她啥鳥你不知道？我兒子都不搭理，你老婆啥意思？為了氣我兒子讓她當員工，最後覺得她不好了，找人吓一吓我都不說啥，但你把她扔進警察局幹啥？你不會不知道警察局是啥地方吧？那是會有啥案底的，隊裏要是知道了，我們老宋家還做不做人？”

“我們跟你有多大的仇啊？”

連鐵蛋都知道警察局是關壞人的，鄉下屁大點事都不得了，要是人知道宋二妮被警察局關過，他們老宋家一家子都有污點。

到時候宋爸的大隊長位置絕對不保！

現在想想都覺得怕。

幸好老大媳婦提醒了她，沒敢往外說，別人問起就說兒子生病了擔心。

更是對着二妮子一番吓唬，別把這事往外說。

但總有一天漏風，就是早晚而已。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我三根當初做生意，咋會突然被上面人壓着不讓，當真以為我沒查到軍部？除了你，我還真想不出來誰這麽有本事！”

“狼心狗肺，白眼狼一個，還有臉來我們家，滾滾滾……”

直接将人推出去，大門啪地一關。

然後呸了一口，對着門外大聲道：“滾遠點，以後別來我們家了，你是當官的，我們小老百姓攀不上！”

站在門外的趙衛國被說的臉色通紅，捏緊酒盒帶子，看着緊閉的大門。

一時無地自容。

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罵着趕出來，格外覺得難堪。

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林杏居然背着他做了這麽多的事。

察覺到隔壁偷懶的視線，吐了口氣，轉過身跨步離開。

到家時趙媽正在烤肉幹，準備讓兒子回部隊時帶點。

看到他回來，趕緊從廚房出來，忍不住奇怪，“咋回來了？不是去宋家嗎？”

太快了吧！

想到這段時間宋媽對她的冷淡，以前見面不說聊幾句，那也是笑着打招呼，後來也不知道咋了，每次看到她都沒個好臉色。

低頭看見酒還在兒子手上拎着，皺緊眉頭，“到底咋了？咋還拎回來了呢？”

“是不是不在家？那下午再去看看。”

趙衛國沉默的搖了搖頭，想了想，突然問：“林杏呢？”

她是跟着他一起回來的，怎麽沒見到人？

趙媽聽了臉上的笑意淡了點，“說是去姚家看看，他們是生意夥伴，不能失了禮。”

一年到頭都在見面，過個年還沒完沒了，想跟兒子提一句，別讓林杏老跟男人來來往往，尤其對方還是沒結了婚的，看看王家那媳婦，孩子死了一點感覺沒有，才多久，就跟別的男人有了孩子。

但知道兒子的德行，林杏在他心裏比誰都重要，說了也不會信。

其實要她說，老宋家那個媳婦才是好媳婦，有福氣，看看宋家這幾年真是越過越好，妯娌之間根本沒他們家這麽多事，心地又好，每到過年過節就大包小包的寄東西回來，還有親手做的衣服鞋子，她稀罕這些嗎？

她稀罕的是人家那份心意。

宋媽也不比她做的好多少，柱子虎子穿過的舊衣服洗洗幹淨就套在她兩個孩子身上，也沒見那孔知青嫌棄啥啊？

人家還是城裏人呢，根本不像林杏這麽瞧不起人！

宋媽去哪兒都喜歡帶着那個小孫女，人家給的吃的那小丫頭一點都不挑食，吃的香的很，咋就林杏不行了，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

她不也是在鄉下長大的嘛？

咋還嫌棄這裏了呢？

孩子也不讓她親近，生怕她把孩子咋了似的。

她和宋媽雖然都誇媳婦好，但明眼人都知道誰是真話誰是假話。

當初林杏還看不上人家這個那個，可也不看看自己，有哪一點做的比人家好？

也不知林家怎麽養的女兒，這麽能折騰！

趙衛國聽到林杏又去找姚建文，神色有些不虞。

學校裏有男同學追她，生意上又有姚建文，隔壁柴副營長的那個心思他也是瞧出來了。

他的事卻從沒見她這麽忙過！

頓時打心眼裏覺得有些厭煩。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居然沒有男主，好吧，加個小短篇。

宋清風晚上回來時，就看到孔嫣和女兒一大一小躺在炕上，直挺挺的，臉上還有東西。

想到她平時自己制作的啥面膜，忍不住眼皮子一跳，臉糊的白白的，咋一看真怪吓人。

兒子已經睡了，抱着他走近炕邊。

不過，這次居然是換了個顏色，黃黃的，小丫頭臉上也有，也不知道是啥好東西，居然還伸出舌頭舔，嘴巴一圈都舔幹淨了。

宋清風看得好笑。

大概是聽到動靜了，孔嫣睜開眼，“呀，敷多久了？”

一動，發現臉都裂開了。

趕緊捂着臉要起身去洗，小丫頭也麻溜的爬起來，“媽媽，我可以都吃了嗎？”

孔嫣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尤其是她嘴邊那一圈，忍不住眼角一抽。

她今天敷的是蜂蜜面膜，用雞蛋珍珠粉調制，蜂蜜是孔媽寄過來的，都沒跟宋媽說，怕她心疼。

小丫頭見她弄，也非得要。

見她眨巴眨巴眼，自己受不住，就對宋清風說：“快給她洗一洗。”

宋清風一聽，只好抱着女兒去洗了。

都洗漱好後，一家四口躺在炕上，小丫頭沾枕頭就睡着了。

聽到旁邊平緩的呼吸聲，孔嫣趕緊悄悄松開女兒的魔爪，然後起身爬到宋清風身上。

宋清風早就等着這時候，心頭一熱，看着她，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摸了摸她的臉。

莫名的格外滿足。

他剛才回來時，宋媽沒睡，給他們煮了碗面，順便說了白天趙衛國的事。

對于趙衛國，他沒什麽感覺，每個人的生活都不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過得這般幸福。

他只是慶幸自己遇到了她。

孔嫣根本沒發現宋清風的感性，而是直接捧着他的臉，撅起嘴就要親親。

她最喜歡跟宋清風親熱了！

感受到唇上一軟，宋清風忍不住眼裏帶笑。

摸了摸她後頸，直接翻個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