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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1.

又過了九百年。

王傑希掐指一算,說葉修最近要渡個劫,消息流出,仙妖佛魔各界奔走相告,痛并快樂着。

渡劫,意味着這家夥要倒黴了,一時半會兒不會折騰他們了,但是,一旦渡劫成功——以那貨秉性八成會成功,那大家都得倒黴了,等待他們的十之八九是無盡的折騰。

當事人撓撓耳後根,呵呵,你們天界就是事多,一個沒完又來一個,能不能兩個捆綁一下一塊兒度了。

王傑希揮一揮拂塵,仙霧缥缈中漸漸隐去了身形,不稀得留下半個白眼。

清早七點半,葉修來到地下車庫,以他目前的修為來講,要去哪,只要是人間界,一個念想就到了,但他來不是為了坐車,他要替人開車。

且說葉修一個口訣,連人帶車穩穩停在了別墅和大草地之間。陽光努力穿透雲層,剛澆過水的草坪騰起薄薄的霧氣。好幾個園丁埋頭打理各自的片區,有一兩個看到葉修,都點頭微笑打招呼。

另一邊傳來明顯更熱情的好幾聲:“少爺早!”

駕駛座的葉修偏頭,只見屋裏出來的人正一路應答未作停留,直奔他和車而來。

車廂後門自己彈開。

許博遠黑色背包往車裏一扔,自己也跟着鑽進去。

葉修裝模做樣發動,賓利緩緩晃出了大門,沿着專門為盤踞半山的許家大宅所鋪築的炒砂路一路向下。

許博遠進車就從書包裏翻出一本文件夾開始翻,翻了幾頁發現車還在山道上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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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神?我九點有會。”他提醒。

“哦,我知道。”車繼續時速30公裏。

小許總翻了個白眼,蹭到駕駛座背後,發現他的司機雙手離盤在玩暖暖。

“等會兒啊,我把體力刷完……再打個競技場。”

“……”許博遠放棄地窩回去繼續翻材料。

“吃了嗎?”勾着腦袋的司機問。

“沒呢。”少爺眼都沒擡。

“想吃什麽?”分享一下5鑽,再分享一下3星光幣。方銳回道省略號省略號他媽真醜。

“随便吧……”眼珠子終于撈起來,“鴨血粉絲?”

車裏的場景立刻變成了油乎乎的小木桌,塑料凳,頭頂是嗡嗡轉的電扇,牆上的空調明明制冷已經不行了還在倔強地18℃掙紮。

面前一碗分量十足的鴨血粉絲,對面還有一碗,司機同志掰了木筷正要吃。

他是不是作弊給自己加了兩份鴨肝鴨腸?

桌上啥都有,辣油陳醋,不怎麽像樣的抽紙。許博遠手裏還端着他那本材料,司機伸過手一把抽走了。

“尊重食物。”

許博遠無語,只好也吃,味道真不錯。

他已經見怪不怪,淡定極了。

他的司機是個大神。

雖然被糾正了很多次叫名字就行,但他堅持。

而且他發現只要他堅持,對方都挺沒轍的。比方說……

——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跟我學修仙怎麽樣?

——……神經病。

2.

許家家大業大,雖說多數時候千頃地一棵苗,卻也興旺好多好多好多年了。

老人都說是祖上積德,所以世世代代,子孫萬福。

只有葉大神深藏功與名。

他有一個修仙任務,只要好生勸上天指定的一個凡人自願修仙并得道,立馬就能渡劫飛升,也算是條捷徑。

倒真不是他人生就追求成仙,只是不飛升就一直的凡軀,很多地方不能去,什麽天庭地府魔界,跟他所在的人間界之間都有界門,界門這東西就跟安全閘口似的機械得很,不講情面。

當初他被通報這個任務的時候還有個千年之期,他心想修個仙而已,順利的話到結丹,也用不着一千年。

自願修仙,這個不難,能長生你修不修?不用擔心吃喝,又不用養家糊口,甚至都不用睡覺,對一個凡人來講,應該足夠誘人。

那麽關鍵就是這個指定的凡人了。

指定的,還得得道,萬一坑我指定個半點靈根都沒有的……那還不如放棄任務,我自己修指不定更快一點。

等他真正找到的時候,還愣了愣。

咦?居然不坑?

魂靈還算清澈,空谷幽蘭,一看就是個将來能福澤一方的好人。

“後來呢?”第一次,許博遠願意聽他把話說完時,曾經自毀形象,意猶未盡地問。

葉修想也沒想,“死了呗。”

少爺一個趔趄,懷裏的《動态最優化基礎》在脫手落地的途中變成了三只小小的綠莺,叽叽喳喳振翅,接着紛紛落到大神肩膀上。

一邊驚奇地偷瞄小鳥,一邊臉熱地掩飾驚奇,許博遠發出一連串假兮兮的咳嗽。

“那個,他沒跟你修仙?”

葉修動動手指,小綠莺們撲扇着拉開許博遠背包鑽進去,擠一擠又變回了他那本教科書。

“嗯。後來他又有兩次輪回,都在塵世過得很好,開枝散葉,頤養天年。”

抱着書包的許博遠一怔,“你沒告訴他們這個任務你要完成?”

“說了,一開始就說了。”

“……哦我懂了,一定是你像給我選擇一樣也給他們選擇了……”許博遠有一絲絲莫名的不忿,“做任務是為了飛升更快這事兒,你不說破不也行嗎?”

葉修一怔,像是想到什麽有意思的回憶似的。

“他們也說過差不多的話。”

3.

作為葉修任務目标的第N個轉世,想起又是下不了決心修仙的一天,許博遠負罪感杠杠的。

但……但他一個社會〇義大好青年,上有老下有公司,家中獨苗一根,突然要他全數放棄歸隐山林修仙??

臣妾做不到啊——!

于是這前半段,許博遠多少有些食不知味。

對桌大神吃東西的樣子特別凡人。

連吃到一半添調料這點都一模一樣。

“笑什麽,好好吃飯。”

葉大神幹掉所有粉絲配菜,還喝了口湯。

許博遠回過神,夾起一筷子粉絲吹吹,“你好像很久沒勸我修仙了?”

大神剛擦了嘴,看起來依舊提不起精神,頓了頓,“修嗎?”

“……”唉,作死。

許博遠埋頭嗦粉,有心惦記他的會議資料,總專心不起來。

大神又特別凡人地躲去室外飯後一支煙。

“大神?”

“講。”

“你當初為什麽修仙?”

葉修斜靠在門邊,一只手戳在褲兜裏,一只手彈了煙灰。

“沒有為什麽,師父撿到我,養在道觀裏,每天沒事幹只能跟着老頭們做功課,十來歲的時候已經能看到很多東西的元神了。”

“所以就一直修下來了?元神什麽東西,魂魄?”

“不是,常說的魂魄其實是像糖衣一樣包在元神外頭,修仙是去強化元神,到一定階段就能引動自然的力量來破開魂衣飛升。”葉修呵呵,“來修呗,修了就懂了。”

煙抽完,大神回到原來的位置坐好,少爺吃東西斯文,吃了半天還有小半碗,眼睛時不時假裝不經意往他這瞟。

“我的……元神什麽樣的?”許博遠很不唯物地問。

葉大神語重心長,“來嘛,好奇心是最好的老師。”

許博遠失意體前屈:“我……我真的沒有做好準備……”

大神也笑,“就,藍色的,像水一樣。”

哈?

許博遠沒來得及再問,葉修又已經開始玩游戲了。他愣了幾秒鐘,忽然發現葉修說起他元神時的樣子,讓他有些煩躁。

會議地點在另一個城市,團隊成員昨晚已經到位準備,許博遠仗着自己有個神挂,硬是争取多在家睡了一晚。

大神作為他們家保家仙一般的存在,當然也在他家待着,但不是以肉身的形象,他以前問起,大神給他解釋,少爺聽完臉色大變。

“這跟無線電子眼有什麽區別!不準進我房間!”為此,還專程去請了各種高人畫符貼門頭。

那符紙讓葉修當面卷了煙,邊吞雲吐霧邊說其實你還蠻迷信的,沒發現?

不熟的時候,許博遠還是個曉之以理動之以錢的普通富二代,想過拿錢打發,也用過報警威脅,對方糾糾纏纏,堵住他的地方,前頭的路口準沒好事。

富二代的頭銜又不影響智商,一來二去,只要稍微想想,總能察覺其中蹊跷。出于一種趨利避害的本能,他把被他斥為滿嘴胡言亂語的家夥留下來當他的專車司機。

司機嘛,就是要會侃,解悶。許博遠幹笑着對父親解釋,仿佛聽到千手觀音啪啪啪打臉的聲音。

晚上酒店,整層樓只有兩間套房,他一間,司機兼保镖一間,傳出去真是沒眼看。少爺躺在偌大的床上,想起葉修說他元神的神情,就翻來覆去睡不着。

大神總是在照顧他,他說什麽就是什麽,這種微妙的遷就,他以前沒發現,如今察覺,便像童話故事裏公主床單下那顆豌豆一樣膈應人。

“你叫我?”一朵瑩瑩的小蓮花浮現在半空,打着旋飄到許博遠枕頭邊,縮小的大神窩在花芯裏,玩暖暖。

“沒有。”少爺煩躁地把臉別到另一邊,怎麽回事,心裏想想也能被聽見嗎?!還有沒有隐私?!

瑩瑩的光華消失。

“……”

這都什麽神仙,把自己當召喚獸嗎?太降格了……

許博遠臉色一冷拍床頭,“大神,你過來。”

大神再次應聲浮現,端着手機還在玩,半個身子嵌在牆裏,少爺無名火越燒越大,沖過去一把揪住前襟把神給拽了出來。大神卻像不能理解似的,微微壓低了視線望他。

對,就是這種遷!就!的态度!!平時挺講究和氣生財的大少爺生生被憋出一肚子鳥氣。

“你們神仙都這麽當的?被凡人欺負也行?”

大神擡擡眉眼,“欺負?”

“你是不是有點受虐癖?我們說不修仙就不修仙,你都不為自己考慮的?!”

葉修納悶,“沒有哇?”

許博遠感覺自己要原地爆炸,可又抓不住重點,只能忿忿地甩開手,別別扭扭先跟人道歉。

“依我看,你才是真糾結,”大神好聲好氣把胸前的面料拍平,“仙修或者不修,都随你,又沒逼你。”

少爺急得光腳在大片綿軟細膩的羊絨毯上亂走,一邊自言自語,“不行,就是不行……你這太憋屈了……可,可我又真不能修仙……”靠靠靠靠!!!

他腳底生風,大神靠在牆上勸也不是,頗有些無語。

就在他以為大神又要低頭游戲之時,只覺眼前一花,後腰上一道力猛地撈了他一把。

那力道改變方向,幾乎把他甩出去,卻在途中回轉,再睜眼時,面前2.5公分正是剛剛被自己揪過的襯衫前襟,大神圈着他擋在他與落地窗之間,強光映亮了他的眉眼。

但等許博遠去看時那明亮已經沒了,無事發生,都市的夜景,繁華又冷酷。許博遠一臉黑人問號。

“怎麽了?”被摟着動不了,少爺尴尬又小心地問。

葉修回過臉,不鹹不淡答道沒什麽,放開他走到落地窗前。

被放開之後許博遠發現自己居然對方才大神的體溫有小小的不舍,頓時被驚吓到額角黑線。

咳,正常,正常,誰會拒絕安全感呢?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許博遠臉熱地默默催眠自己。

好在亂七八糟的情緒一閃即逝,許博遠奇怪葉修舉動,便也走過來,“在看什麽?”

并不用葉修回答,許博遠自己已經看到:樓下一層,葉修住的那間下面,外立面的鋼化玻璃裂得仿佛哥窯的百圾碎,有些整塊沒了,借着月光能看見裏面焦黑殘破。

這……火,火災???

“昧光周圍監控提出來,小手和昧光一起,有目擊的記憶先抹一下。”

葉修邊掏手機邊下令,許博遠只聽到虛空裏兩聲收到,一切複歸平靜,目瞪口呆想發問卻又找不到重點。

只覺迎面一陣風,葉修揮過來點什麽,把許博遠卷了個劈頭蓋臉。

扒拉半天,發現是塊大到出奇的猩紅紗巾。大少爺抱着一堆絲綢直發懵。

“這啥?”

“護身法寶。披好。我去看下情況,你困了就…”

“我也去!”許博遠及時打斷。

開玩笑,他太了解了,葉修說完最後一個字絕對撒手沒。

某大神被噎了幾秒。

“……行吧。穿鞋。”

4.

許家少爺從小命途多舛,各種天災人禍幾乎遇了個遍,但都奇跡般的毫發無傷。奶奶說是老天保佑,祖宗保佑,然後給保家仙瘋狂上香。

葉修出現在許博遠的生命中之後,事情就變成了許博遠給大佬遞煙。

但眼下這場合遞煙不是很合适。

大神進到現場就一言不發,許博遠覺得氣壓從沒這麽低過。

葉修直接用微信的拍攝掃了一圈環境發出去,随即掐滅了手機放回兜裏。

爆炸發生後他才察覺到,雖說瞬間就把爆炸轉移到了別的空間,但已經發生的沖擊毀壞卻是不會倒回去。

怪就怪在,有東西居然能在他知覺範圍內,并且這麽近的地方,掩蓋炸彈起爆後的幾毫秒。

“怎麽回事啊讓不讓人睡覺了!”

焦黑的角落憑空出現個穿小熊睡衣的人影,罵罵咧咧走近,然後明顯被葉修旁邊這根纏得紅豔豔的家夥吓了一跳。

許博遠無語凝噎。

還在繼續打量的黃少天後腦挨了一板,他哎喲吃痛。

“看什麽看,我老板,他不是重點。”葉修見黃少天嘴皮子一翻就要出聲,趕緊轉移視線,“這邊。”

黃少天邊揉腦袋邊去看葉修指的一團馬賽克。

許博遠揉了揉眼睛,确實是馬賽克。

卻聽黃少天很正經地點點頭,“哦喲,看來炸彈在身體裏,這原本就是一具屍體。”

“看監控,這男的下午還參加了商務會議,之後就一直在房間,送餐的來過,但沒進門。”葉修補充。

黃少天捏下巴,“就是說參加會議的已經是屍體了,并且肚子裏揣着炸彈?”

反應過來的許博遠起了一身雞皮。

“但這不好查呀。”黃少天蹲下,撿了根不知道什麽東西去戳了戳那堆馬賽克。

“這種烈火灼燒過的□□,基本不會留下靈體上身或者法術操縱的痕跡。背後的家夥挺用心。”說到這,他白眼翻上天地回頭瞅葉修,“得,我怎麽覺得,又是那誰吧?”

“你說劉皓?”葉修依舊不鹹不淡。

“還能是誰?這麽恨,弄不死你就膈應你。搞雞毛,非得到我地盤上惹事,有本事等你飛升之後見面硬剛啊,天庭對線不香?我看他就是找打。”

黃少天小棍子扔旁邊,掏手機開始搖人,沒一會兒一群黑壓壓穿制服的現場勘察從剛才他出現的角落裏陸續出現,一下子就滿屋子都是人了。

黃少天叉着腰布置任務,身後許博遠湊到葉修身邊悄悄問:“這是……刑警?”刑警一身睡衣憑空出現?

葉修朝許博遠微微側身,示意黃少天的背影,“你說他?”

許博遠點頭,好奇都要溢出眼眶了。

“他是判官。硬要說的話,出警不歸他管,他越職了。”

許博遠:……卧槽。

許博遠:那這一屋子烏烏泱泱的都是鬼啊?!

許博遠:我竟無言以對。

“那……劉皓是誰?”許博遠好奇寶寶作祟。

“不重要。”葉修幹脆利落,有現場勘查過來請他們挪去別處。

許博遠邊挪窩邊八卦:“大神,你這麽說我更好奇了好嗎?也太像前任了?”

葉修給嗆了一下,無語道:“很多年前的同事,再早些,指點過他功法。”

……靠,更像前任了!

許博遠內心的八卦小火苗撲閃撲閃。

“後來呢?為什麽剛才那位判官大人說這個劉皓要針對你?”

葉修撓下巴,“我哪知道,那貨修煉一天到晚想走捷徑,想出風頭,說他他不開心,不說他也不開心,總之就是陰陽怪氣,後來我都懶得理。”

啊,這就是神仙中的死直男嗎?許博遠差點笑噴。

葉修:?

“反正他針對我這事兒,下界前就不是秘密,也能預料到我飛升之前他會有小動作。不過每次都做得幹淨,沒讓地府的人抓到把柄,所以也不能咬定背後就是他。”

“地府?閻羅殿?”許博遠撓頭。

“嗯,人間界鬼界都歸地府管,劉皓在的天庭是天界,界與界之間有界門,只要沒飛升就過不去界門。所以就算憑靈力我能把他摁在地上捶,只要他躲在別的界就安全。”

許少爺聽着聽着,不是滋味兒。

這不就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關鍵被犬欺的當事人還不當回事!

氣。

就這樣你都不逼我們修仙?!

葉修迷茫,怎麽少爺突然就氣勢如虹地直視他。

“飛升就行了是嗎?”許博遠語氣一變,仿佛學霸在問是不是考第一就能炒校長鱿魚,“我跟你修!”

許博遠鄭重地站直了,“明天就開始,現在能回去嗎?我想早點睡。”

葉修啞然,但看許博遠這麽認真也不好潑涼水,于是招呼了黃少天,眼前場景一晃,二人已回到了樓上的房間。

落地窗印出自己裹着紅紗的狼狽樣,難怪判官盯着他看,許博遠腦內瘋狂吐槽:作孽啊本老板又給大神員工丢臉了。

“怎麽突然……?”葉修問。

許博遠扒拉紅紗,“為難我司機,我不同意!你記住,誰動你就給我把他頭擰下來。”

紅紗還給葉修,少爺爬床鑽被窩一氣呵成,閉着眼說話:“天亮就早課,把我弄起來!”

自從成為少爺的專職司機,聽到少爺這樣頤指氣使反而少。葉修不知該說什麽,只覺得有點樂。

“行吧,萬裏長征走完一半。”

5.

半夜,葉修的手機震了下,他瞧了眼許博遠正熟睡,身形隐去,再出現已是窗外,風從腳下旋上來,皓月當空。

“搞啥呢搞啥呢搞啥呢!”聒噪的聲音立馬打破寧靜,“電話不接,信息倒是能看見。你還是人嗎,閻王才能用的光牢結界都能使出來,害我都進不來你房間……話說之前那小朋友身上裹的是你的袈裟法寶吧?是吧是吧我沒看錯吧?不怕凡人受不起?”

“真煩。”葉修一臉嫌棄,挑了重點:“你扪心自問一下,你電話誰樂意接?”

你妹你妹你妹你妹!!!!!

任黃少天跳腳各種罵不重樣,葉修已經點上煙嘬了口。

“差不多得了,剛才裝得人模狗樣的,現在原形畢露了是吧。”

黃少天掩飾:“咳,本判官難得出一次現場,還是很專業滴,什麽裝不裝……”

“查得怎麽樣?”

“目前來看很幹淨,得回去做進一步的分析。”黃少天正色。

“有個思路,看看能不能從死者的往世書裏查出端倪,但……要是屍體是死者往生之後才被動的手腳,往世書也看不出來。只能說,作案的實在是太了解套路了。你別說我偏見,肯定是劉皓沒跑。”

黃少天叉腰,“媽的氣死。就不信找不到證據參他一本。”

葉修頓了頓,“是祟的可能性有多大?”

祟是人間界特有的東西,一堆惡意和負能量的集合體,但本身沒有智力。許博遠家境好,人也沒得挑,從小紅眼病仇恨拉滿,葉修幫他擋過不少。

黃少天撓頭,想了想說也不是沒有可能,但要操縱祟完成如此大的工作量,得集合了多少祟?得有多強大的念力?有這動靜地府早就監測到了。

“你們不能老依賴監測啊我說,萬一哪天不準了?”葉修說着又捏出一支新的煙續上。

黃少天嘿嘿:“魔王弄出來的系統,讓他知道你在背後拆他的臺,等他下來不弄死你。”

“他還在九天玄女那兒養傷是嗎?估計我不飛升是見不到他了。”葉修把之前抽完的煙蒂揉成粉散在風裏,“天庭也是有很多人不想我回去的,能幫我忙的家夥當然少一個是一個。”

黃少天表情誇張,“屁話,你沒發現近三百年都沒神仙敢下凡嗎,就怕被你碰巧路過。沒飛升就能空手奪他們法寶的人,飛升了還得了。再說了你這輩子居然沒修佛,那群老古板肯定擔心你上去了搶他們俸祿。”

葉修呵呵,“說的好像我需要俸祿似的。”

黃少天一想也是,什麽天才地寶靈丹妙藥,打聽哪裏有,然後直接到地方去拿就行,牛逼的人搶東西那叫搶嗎?

于是嘿嘿笑,囑咐一句你當心吧,就要走。

卻被葉修叫住。

可這人也不說話,吐了口煙瞅他,像要把他看穿,臉上雖還帶着笑,卻是讓夜風吹冷了似的。

黃少天有點毛骨悚然,“幹嘛幹嘛,夜黑風高的你想幹嘛?”

葉修繼續高深莫測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眉眼間一舒,“算了,慢走,有空聊。”

黃少天一怔,這邊葉修說完已先行隐回房內。

想到什麽的黃少天覺得後脖頸涼飕飕,趕緊遁了。

他腳底生風,沒一會兒就來到一家叫藍雨的夜宵燒烤店,一頭鑽進去。

冥界之門就開在廚房裏。

店裏黑壓壓已坐滿,正是今晚出現場的勘察們,見判官進門紛紛打招呼。

離廚房最近的卡座上只有一個人,暗灰藍的西裝革履一派高雅,但也不會讓人覺得他跟面前鐵盤裏的燒烤格格不入。

黃少天直接坐到他對面,開始吃他盤裏的串。

閻王喻文州笑眯眯,“怎麽看你挺慌的?”

黃少天咔咔啃肉的動作頓了頓,“這都能看出來?”

然後就從對面紋絲不動的微笑裏讀出了微妙的無效交流四個字。

地府二把手真是很怵他家老大的笑眯眯,立馬坦白:“老葉好像懷疑了。”

“哦?”喻文州呷了口茶,“到哪層?”

“呃,他沒明說。”黃少天略尴尬,“但就……毛刺刺的,我相信我的直覺!”

喻文州看氤氲的茶面,閉眼想了想,突然也是眉眼一舒,跟之前葉修的眉眼一舒甚至有三分相似,黃少天差點嗆到。

此時,內廚送出一盤盤烤韭菜鱿魚須到各桌,黃少天正想拿兩串,被喻文州擋了手。

黃少天先是一愣,立刻反應過來,順勢捉起漏勺舀了幾勺花甲到自己碗裏。放眼四周,大夥都在吃新上的菜。

得,孟婆撒鹽。

該忘記的都別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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