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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豐富的經驗告訴許博遠，大神玩游戲的時候，天塌了都得等他玩過那一局的，如果游戲沒結束就沖自己來，八成是要有滅頂之災。

當下脖子一縮，閉起眼睛不敢動彈。

正等得忐忑，左臉頰被溫熱的手指撣了撣。

條件反射睜開一只眼睛偷瞧，恰好看見大神盯着他臉往前湊，最後不甚在意地舔舔撣過他臉的手指。

“焦糖啊？怎麽弄到臉上去了。”

少爺足足宕機了十秒，其間僵硬地眨了下眼睛，“我……烤餅幹……”

“哦。今天這麽有興致？”安文逸用葉修那種漫不經心的語氣說話，卻故意盯着少爺看。

許博遠看看那手指又看看大神，濡濕的指尖一層水光，登時只覺腦袋裏嘭地一聲，小海島火山爆發，岩漿迸射，地動山搖。

反應真夠大的，有趣。

皮囊裏的狐貍面無表情地算計着。

“呃我……不是，”仿佛舌頭粘了麥芽糖，少爺講話都不利索了，“知月非說她媽媽要，所以……”

“烤好了？”

許博遠一怔，大神對他的私事可從不多問。

“要是我吃兩塊，還夠嗎？”許博遠聽大神一邊如此說，一邊意猶未盡地湊近了，就像在查看他臉上還有沒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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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妖風刮得少爺的小火山噼裏啪啦直開花。

“有有有，我去看看……”少爺幾乎用喊的，飛也似的跑下了樓，嗵嗵嗵，樓下全是阿姨姐姐關切地喊慢點兒慢點兒。

沖進廚房，第一件事擰龍頭，許博遠掬起涼水拼命往臉上拍。

我靠我靠我靠，神經了吧，這以後怎麽相處！

少爺深深地吹出兩口氣希望以此平複心緒，卻沒想那個淡淡的聲音陰魂不散一般自身後響起：“怎麽了？”

……靠！

滿臉水珠的許博遠只得胡亂拿袖子揩了一氣。

“洗臉。你怎麽下來了？”他不解道。

大神一般都待在二樓他的卧室裏，最多到卧室隔壁的工作室轉轉，很少現了形到處跑。

畢竟大神對外的身份只是司機兼保镖，可沒見過貼身貼得這麽緊的司機兼保镖。

想到這許博遠不禁郁悶又尴尬。

“總不能還讓你端上去吧。”言下之意似乎是吃現成的過意不去，哇，受寵若驚。

“那她們……”少爺歪歪身子往外面瞧。

安文逸也裝作瞧了眼，“不用擔心，她們會迷路，不會走進廚房。”

“迷路？厲害……”

幾句話的工夫烤箱叮的一聲自動斷電，許博遠戴上厚厚的烘焙手套，打開箱門的剎那，椰香奶香随着熱氣撲騰了他一身。

上下三層一共六個托盤裏滿滿的都是各種小餅幹。

空心的，造型的，原味的，夾了果肉的，半個巴掌大小，整整齊齊碼在盤裏。

許博遠滿頭黑線。

他做的時候走了神，料調太多，這豈不是晚上的聚會誰都夠送……好吧，對，就這樣正好，渣就該碗碗水端平。

“可以拿出來了？”皮囊裏的狐貍問，見少爺點頭，“這麽多，我幫你。”

接着身後一暖，沒反應過來的許博遠就見大神的兩只手貼着他手背鑽進了寬大的隔熱手套，在他指縫間找到着力的空隙，穩穩地鉗住托盤，然後圈着他慢慢後退，轉身。

完美的餅幹，完美的出爐。

呆若木雞的狀态下被同一套動作帶了三次的許博遠黑人問號選擇死亡。

14.

安文逸在青丘待了三百年，卻在葉修身邊待了快一千年。

早些時候終于修煉出來第九條尾巴，可見作為妖，法力已極高。

然而每次回去，長老見他都是搖頭惋惜學猶未成。

他說不得也是有點郁悶。

狐妖這個物種，法力遠沒有媚術來得重要，族人都這麽說。

但顯然安文逸很是不屑。

隔壁洞那個耀武揚威的扒蒜三女兒，當年傍個牛精多風光，最後不也落得被大胡子和尚一鏟子搗死的下場。你要是道行高些，不說硬怼，總能逃了吧？

上回他這麽說，連葉修都樂得直揉肚皮，然後說行，其實你這樣清心寡欲的狐貍我早先也見過一只，如今在月宮裏跟一群兔子一起，你就朝着那個方向努力。

兔子嗎？安文逸嚼着餅幹看向前方。

你的這個小朋友就有點像。

“你……吃就吃，老看我幹嘛？”許少爺毛骨悚然，呲溜呲溜躲到桌對角。

安文逸裝笑臉，“這餅幹，有些太甜了。”

許博遠臉面一熱，裝咳道：“吃冰淇淋怎麽沒看你喊甜。”

“你喜歡知月？” 狐貍冷不丁問。

不然呢？畢竟人間狗血定律之一——給重要的人做點心容易多放糖——那對方當然是知月，總不能是她媽。

果然少爺微一怔，真嗆着一般咳起來。

安文逸費解了。

人類之間種類繁多、錯綜複雜的情愫一直令他費解。

起碼眼前這個少爺在他的觀察報告裏，各項證據都指向了他對一個預備役神仙動了心的悲慘事實。

……然而并不是嗎？看着少爺臉上咳嗽也掩飾不了的瑰麗紅暈，皮囊裏的安文逸不禁推了推眼鏡。

“我還以為你更喜歡我。”

安文逸，一只蔫壞又耿直的狐貍。

可惜許博遠并不知道世界上有只千年狐妖被葉修叫來臨時代班。

廚房裏詭異的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又可能只過去幾秒，各種細微的聲音才逐漸回歸，明晰奔湧的心跳像搏擊課上教練示範打在沙袋上的拳腳，刺耳的咚咚啪啪。

許博遠如同一只貪腥結果溺水的貓，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厥過去。

你以為自己藏得穩妥的心情被當事人以玩笑的口吻輕松挑破，哪怕是看多了圈內各種狗血是非的許少爺，小心髒也是很難承受的好嘛！

嗯我是喜歡你。

比對知月過了一些的那種喜歡。

“……可以嗎？”許博遠面上也學葉修的口吻，若無其事地問，實際上藏在桌面下的手已狠狠捏緊了拳頭。

從小到大，很多東西得來的容易，但那些難以得到的，又真是給他留下過極大的陰影。

所以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如果想要的東西需要另一個人給予，就好難辦，并不是你拼盡全力越乖越懂事越聽話就一定能得到的。

況且，以他平時對葉修的觀察，大神那種死直男式的不食人間煙火，如果不是真的整個就不屑于庸俗的情情愛愛，那就是他所有的心早就已經給出去了。

你……你能分我一丁點也行。

實在不行的話，實在不行，你就當不知道，我偷偷喜歡你就好，你別覺得麻煩就行。

少爺情緒的微妙變化，安文逸盡收眼底。

咦？他想，沒猜錯啊。

那為什麽要等葉修問起，你才反過來問他可不可以呢？你直接上不就好了嗎？

狐貍的小腦瓜裏頓時全是問號。

人真的很奇怪。

不像他們妖，想要的就去要，肆無忌憚，哪怕萬劫不複。

人總是很糾結。

他一千多年來見到無數人，無數份觀察記錄。“喜愛”到何種程度，一個人才會想要将另一個人或某件事物占為己有？他至今不懂。

而葉修這一世作為人，在這方面空白如紙，他沒有任何錨定參考。不過就算有，他也不能替葉修給少爺答複不是？

皮下的安文逸又嚴謹地推了推眼鏡。

葉修看向許博遠：“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