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沒有！

并沒有！

睡了一天以後我的症狀并沒有好！

腦子抛錨地梳着頭發，某人就這麽毫無預兆地走到衛生間來洗漱，我吓得手裏的梳子都飛出去了。奇犽身手利落地接住了掉下來的梳子，我驚愣地背靠在洗漱臺上瞪着他，企圖朝外面挪去。

“想什麽呢，從昨晚開始就一副見鬼的樣子。”

将手裏的梳子插入我的頭發中，再不管我，少年微微俯身擰開水龍頭。透明的水流嘩啦啦傾瀉在他的手掌中，捧起清水撲在臉上，水珠順着他的額頭、眉眼、鼻梁、嘴唇趟過，輪廓上的水滴最終彙聚在線條漂亮的下颌上一滴滴砸落。

正值春季，他只穿了一件款式簡單的白色圓領T恤，一道水流順着他的下巴滾落，順過起伏的喉結與形狀突出的鎖骨，然後沒入領子中。

男孩子洗臉并沒有女孩那樣繁瑣，鬓角與劉海打濕了些許，他不在意地撩起幾縷劉海，伸手拿過毛巾擦臉。他的手臂擦過我的耳廓，引得我一陣心悸，想跑，可腳上又像生了根。

“礙事，你杵在這裏發芽嗎。”奇犽斜睨着我，口氣不善。

“只是觀賞你這根豆芽而已。”

“是不是要嘗嘗電療啊你。”

“來啊來啊，看看到底是你進步快還是我進步快！”

劍拔弩張地對峙上來，這幾乎是我和奇犽的日常。可我分明清楚，有些事情和以往似乎不太一樣了。胸腔裏異于平時的躁動與對他的細枝末節的關注，這使得我現在很焦躁，非常想怼人。

結果我想怼人發洩這股不明情緒時，奇犽妥協了，理由是怕失手把我電成烤乳豬。

我心情不佳，不想做早飯，奇犽居然自己嘗試着下廚了。我趴在門框邊暗中觀察，幽怨地說：“你會做嗎？”

“看你做幾次也會了，不就是煎蛋和火腿嗎，能有多難。”不信邪的少爺準備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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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戴圍裙嗎？油濺到衣服上很麻煩耶。”

奇犽皺眉，到處找圍裙，然後随便抖開就往身上一套，相當的粗暴随意。“這樣行了吧。”

于是我有幸見識了大少爺的廚藝，全程如下。

“哇！！油倒多了！”

“噢噢噢！不小心捏碎雞蛋了！”

“咦！蛋清弄一手好惡心！”

“火太大了！糊了糊了！”

“哐當——”

最後一個拟聲詞是平底鍋與鍋鏟相撞發出來的，鍋鏟被奇犽的手勁兒給弄折了。我心頭升起一股敬佩之情，鼓掌道：“真是相當厲害的廚藝呢，長見識了，順便暫停學姿勢，幹脆拍個照留念吧？”

正要掏出手機來，奇犽黑着臉一把捉住我的手，不爽道：“拍個屁！既然一直在看就幫忙指導一下啊！”

我不動聲色地迅速掙脫開他的手掌心，心底有點發麻，便呵斥了句：“你又電我，不就是我沒給你指導嗎！”

“……我沒發動念。”

“可能你自己偶爾會漏電，你不清楚而已。”

“我這一鍋鏟下去，你腦袋可能會凹進去。”

“咳咳，那我給你指導，你重新做早餐啊。煎火腿和蔬菜雞蛋餅總可以了吧，不要挑食！”某人一聽到蔬菜就露出嫌棄的表情，我嚴肅地指着他。

“切，既然你都指導了，幹脆自己做好了。”

少年你套路太深了，差點就脫口答應了。我瞪一眼皮皮蝦，按捺下砰砰心跳與微妙情緒，冷靜地忽悠：“人總要學會長大的，從下廚開始是第一步。會下廚的男人都是好男人，而廚藝又棒的男人，那絕對是天使！”

“……歪理。”

“才不是！你想想，以後追女孩子，也可以先征服她的胃啊。我想，作為父母和女友，一定也想嘗嘗你的手藝吧。”

“煎雞蛋而已，你要吹出花來嗎。”

“總之就是這樣，你信我沒錯。”

雖然臉上還有着懷疑的神色，但奇犽老實了，在我的指點下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早餐的制作。

少爺終于做好了一頓早餐，居然露出罕見的腼腆神色。将盤子推到我面前，他故作輕松道：“豬，嘗嘗看。”

不妙啊，我居然對他喊我豬的事習以為常了，而且，我為什麽要配合去吃。心裏念叨着，行動上還是飛快地夾起雞蛋餅丢到了嘴裏。

“怎、怎麽樣啊。”

“馬馬虎虎吧。”

“……”

“本來嘛！你第一次做，你還想上天啊！你又不是小當家！”

“小當家又是誰。”

重點是這個麽！

“小當家、就是小當家啊，朋友，也能算是我師父，教我廚藝呢！”奇怪的是，我把追過的對象這個信息給隐藏了。

“是麽，不是你追過的人了？”

“……過去什麽的，就過去了啊。哈哈哈哈，人嘛，專注當下才是！而且人家有對象的！”

心虛地說完，我低頭就猛吃東西，很快就将盤子吃的光亮。奇犽好像還挺滿意的，我收回視線，把筷子一撂：“哼，我只是餓了才吃完的，你還有的學。”

“是，給豬吃什麽，她都吃的下的。”

“……”

“喂，別裝傻，我做了飯，你可得洗碗。”

“猜拳決定啊！”

“你做飯的時候都是我洗碗，憑什麽輪到我了就變成猜拳了！”

“男子漢大丈夫！不應該讓着女孩子嗎！”

“豬才不算！”

反正也就兩個盤子兩雙筷子，忍了。從廚房洗好後出來，奇犽一個人橫着躺沙發上，霸占着地盤。按照往常我是會一腳踹過去讓他起開，可今天我繞到了單人沙發上，這讓起身想讓我的奇犽愣了下。

我不打算再主動挑起什麽話題，閉嘴看電視，奇犽則是玩着手機。

視線從液晶屏幕上轉開，看看天花板，掃掃落地窗外，最後慢悠悠地就落在了奇犽的身上。

為什麽，這麽想看他呢。

“我要出門一趟！”大聲宣布一句，我從座位上彈起來。

奇犽正要起身，我趕忙阻止他：“你幹嘛！”

“廢話，一起啊。”

“誰、誰要和你一起出去了，又不是找庫洛牌。我找朋友去逛街！”

奇犽表情拉下來，嘲諷道：“反正又是去找潛在目标之類的吧。”

“是女孩子，我邀請五月去逛街！”

怕對方不信，我還特意從手機相冊裏翻出與五月的合照給奇犽看，然後我被自己的操作給驚到了。所以我為什麽要給他解釋……

“總之不想和你去逛街，女孩子的私房話聽了也不害羞嘛！拜拜！”

我簡直像是龍卷風一樣刮了出去，我看着自己穿着的大褲衩，印着狗頭的T恤，以及白球鞋。從頭到尾沒有一絲淑女範，我在奇犽面前，好像完全不在意形象的。

我喪氣地垂頭，打電話邀請五月。周六閑在家裏的她馬上就應邀出來了，我愁眉苦臉地走在她身旁，又是羨慕她的身高，又是羨慕她的歐派。

五月：“去看電影呀！”

我：“好。”

五月：“吃甜點去！”

我：“哦。”

五月：“買衣服去！”

我：“……呃。”

終于，我的低迷換來了五月的不滿。一個彈指蹦到我腦門上，她叉腰嘟嘴：“拿出點少女的朝氣啊！”

我想着五月沒有見過奇犽，尋思着怎麽開口與她解釋我這奇妙的情緒。深呼吸幾下，我在休息椅上一坐，五月很上道地在我身旁落座，充滿期待地等着我接下來的話。

太會察言觀色了啦。

五月眨眨眼：“所以，在煩惱什麽呢~”

“呃，就是，你說，你和青峰有沒有可能成為情侶？”

“唉？”

“就是，朝夕相處産生感情什麽的。”

“那你這麽說，所有的青梅竹馬都會結婚咯。”

“結、結婚什麽的，我沒那麽想啦。”

“別扯別人啦，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哦。”

好像是這麽個道理，我想來想去，組織着語言，試着描述：“我，從昨天開始就有點奇怪。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突然看到某個人，心跳噗通一下，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從前根本不會去仔細地關注他，可現在，動不動就想把眼珠子往他那裏放。肢體接觸曾經也有過，但現在有些抵觸，可不是讨厭……只是，哎喲，我也不會形容了。”

“小六，你喜歡上那個人了！”

還在苦惱地想着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五月興奮地發表了看法。咯噔一下，心跳驟然加快，我呼吸急促地搖頭，擺手辯解道：“開、開玩笑！讨厭一個人也會時時刻刻去關注那個人的動靜吧！”

“可你的症狀怎麽看也是戀愛吧。”

“不不不，我和他不可能，我對他才不是。”我把頭搖的撥浪鼓似得。

“不對啊，你以前喜歡誰都特別爽快的，看上誰就沖刺的類型呢。”

“所以說我對他不是那種感情啊！那個家夥特別嘴欠，我和他總是聊不到幾句就要吵起來。而且他總叫我豬，嫌棄我這樣那樣的，絕對沒可能！”

“可你臉紅了哦，聲音也發虛呢。典型的口是心非，難道你是害怕丢面子，所以……”

手機震動的時機剛剛好，我簡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接通了電話。居然是紫原打過來的，他本來聲音就懶洋洋的随時要睡過去似得，但這次格外的倦怠。

【小六啊……好奇怪，學校裏的人都睡着了。】

“睡、睡着什麽的，午休不是很正常嗎？”

【不是啊，他們睡在走廊，跑道，垃圾桶旁，甚至是廁所裏……我也，覺得很困呢。你說有奇怪的事情就，哈~~~好困……】

那邊的話還沒說完，就沒有聲音了。我喊了幾聲紫原的名字，都沒有回應。

“紫君？是他嗎？”

“對，是紫原！我要去趟他那邊。抱歉，不能送你回去了。”

“唉？這麽急？”

沒意外的話大概是庫洛牌，但我現在不清楚是哪張，給五月交代了幾句，我跑到了巷子召喚滴滴雲。

腦子裏又響起五月說的喜歡，我郁悶地皺眉。眼下，還有一個問題。如果在紫原那裏的是最後一張庫洛牌，收複以後，奇犽的幫助也就到此為止了。

之前只想趕緊找完牌，不耽誤他的時間。可現在，那種急迫的心情停了下來。

【天神四：小妹！】

我下意識道：“閉嘴！”

【天神四委屈：收複牌，确定不叫上皮皮蝦嘛？】

呃——

想叫他來，他一出手，一定能解決。可又不想，很矛盾。

最終，我只編輯了簡訊發過去，開啓了位置共享。

而且，紫原的學校也并不在東京，沒有滴滴雲，他能趕來嗎。

腦子裏亂糟糟地，我來到了陽泉高校。和上次在桐皇差不多的情形，庫洛牌的氣息籠罩着整個校園。明明應該朝着氣息最濃厚的地方去，我卻慢吞吞地游走在校園的邊邊角角。

到處都躺着橫七豎八的學生與老師，他們都沉浸在了夢鄉中，仿佛睡的很安穩。在教室裏我找到了抱着籃球睡着的紫原，我湊近戳了戳他滿是肌肉的手臂，毫無反應。

毫無懸念，這是眠牌，能讓人睡眠的庫洛牌。可以用時牌來收複，這次甚至不用奇犽幫忙了。

但我沒有立刻實施抓捕，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黑板前。因為追紫原那時來過這裏的教室，給他送各種零食來刷好感。已經記不清當時歡喜的心情了，大概也是反差萌？明明那麽高大的人，卻總懶懶散散的，愛吃零食，說話腔調一旦拖長就像在撒嬌。

唯一交往過的男孩子，雖然只有一天，雖然只是因為吃的。

還在黑板前發呆想着自己喜歡一個人時的心情，推拉窗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奇犽貓一樣跳在窗臺上，喘着氣，額頭滲出汗。接着，他目光筆直地看了過來。開合的嘴唇沒有喊出他的名字，我只聽到自己瘋狂的心跳聲了。

噗通——

心跳聲亦如被敲擊的鼓面咚咚作響，大有越演越烈之勢。

噗通噗通噗通——

我驚得後退撞上黑板，他眯着眼，額頭的汗水被他随意擦掉。

“庫洛牌在哪裏？”

他如此快速趕場地飚過來想給我收牌，而此刻我的心情非常糟糕。

卧槽！怎麽以前沒發現他這麽可愛！超級想把這家夥摁到牆上瘋狂親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