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新的一天
新的一天
東方不敗一直在斷斷續續的發燒。
他背後傷口太深,為了不壓倒傷口,只得趴着,而且一擡手就疼。頭側在一邊,脖頸已有些僵硬,腿也有些難受。平時蓋着軟和而舒服的被子現在蓋在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想翻個身,可是腰部一用力就帶動背後的傷口,而且身上的被子像是重達千斤一般,壓得他連擡腿都不可能。
“難受……,疼……,沉……。”東方不敗在昏迷中輾轉反側,醒不來,卻也不能屏蔽了所有感官,于是只能反複的,隐隐約約的呢喃着身體的不适。
除了身體上的疼痛,他心裏也難受極了。當日在內室裏諸人的動作一幕幕的在他眼前回放,尤其是楊蓮亭的。
楊蓮亭低垂的眼睛,不敢和他目光交接。
還有張楓的手,雖然是在楊蓮亭脖子上放着,可那手指松軟,全然不像用力的樣子,反觀楊蓮亭的手,倒是青筋暴起,将那侍衛抓得緊緊的。還有他的聲音,渾厚自然,也不像是被人勒住脖子之後發出的,而且,那侍衛為何想要在那等緊要關頭謀害楊蓮亭?就算他毫無原因的想要謀害楊蓮亭,實在是有太多更好的選擇,又怎會去選擇勒住脖子這麽一條路呢?
楊蓮亭還帶了任我行下了密道,告訴了他密道的出口。東方不敗這兩天雖然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昏迷中,但對外界也不是全然無感的,他也能聽到密室外一撥撥的人走來走去,他知道他的蓮弟是将他徹徹底底的出賣了,只是他一直回避着這個念頭,每次将要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他就會将思緒轉向另一處,或者将自己放空,什麽都不想。
但是潛意識裏,他早在滾下密道時就已經不再相信楊蓮亭了,否則也不會帶了張楓去了楊蓮亭不知道的密室。
東方不敗是能,并且樂于為楊蓮亭付出一切不假,但是這是建立在楊蓮亭也能為他付出同樣的代價的基礎之上的。以前他們沒有經過任何考驗,一路順風順水的走過來。但是現在,一旦面臨生死考驗,甚至還沒到生死的時候,這不對等的付出和構建在謊言和欺騙上的愛情便轟然倒塌了。
精神上的痛苦加諸于身體之上,東方不敗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忍受任何傷痛了,身體上的一切不适被加倍的放大,他恨不得就這樣死了算了。什麽教主之位,什麽日月神教,什麽權勢,什麽複仇,包括楊蓮亭,都讓他們灰飛煙滅吧!
東方不敗的這一番心理活動,張楓是看不出來的。他只能看到東方不敗的手腳不停的抽動,頭也不停的小範圍的挪動,而且他的眼珠轉得飛快,似乎要醒的樣子,但是卻一直醒不過來。
張楓想到東方不敗可能是趴久了身體僵硬不适,于是上前給他按摩手腳,看到東方不敗漸漸平靜下來,張楓心裏也略微松了一口氣,他将東方不敗的頭換了一邊趴着,又将他的手腳放回被子裏。
就在這時,東方不敗右手突然伸出,張楓躲閃不及,被抓個正着。東方不敗死死抓住張楓的手腕,張楓被他抓得生疼,掰有掰不開,也不敢用力掙脫。
“教主,教主。”張楓喊道,他以為東方不敗作了噩夢,想他只要醒來就沒事了。
誰知東方不敗并未被喚醒,而且手上的力道也絲毫不減,張楓被抓着手腕,弓着腰,立不起身子,無奈只能上了石床,将東方不敗拉起,讓他面對面的靠在自己胸前。
東方不敗頭上的飾物早已被除去,他頭發散開,臉上的胭脂也已經被張楓擦得幹幹淨淨。東方不敗面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在火把的映襯下顯得蠟黃蠟黃的,讓張楓生出一絲憐憫之心來。他伸手将東方不敗的頭發撥到耳後,看着他幹枯起皮的雙唇,竟鬼使神差般舔了上去。
東方不敗的感官早已被疼痛放大了數倍,再加上失血過多帶來的口渴,察覺出有什麽柔軟,濕潤的東西沾上了唇,他立即用力想将它吸進嘴裏。
張楓一驚之下失了先機,等他反應過來想要掙脫的時候,他的舌尖已經被吸進了東方不敗的嘴裏,下唇也被他的牙齒緊緊咬住,絲毫不得松懈。
張楓想向後逃去,卻換來了東方不敗更加激烈的反應,他牙齒咬得更緊了,張楓甚至嘗到了一絲血腥味,他的下唇已經被東方不敗咬破了。
張楓見他這個樣子,心裏不知怎麽的就軟了下來,他放松身體,唯一能活動的手臂圈住了東方不敗的身子,被抓得死死的那只手也反握住了東方不敗的手。他的雙唇含住了東方不敗的雙唇,而舌尖則在他嘴裏游動,繞着東方不敗的舌頭打轉。
得到張楓的回應,不過幾個呼吸之間,東方不敗繃緊的肌肉就放軟了。他的手松了開來,雙唇也不再緊緊吮吸住張楓不放,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張楓的胸前。只是他的雙眼依舊緊閉,顯然還陷在噩夢裏沒有清醒。
張楓的手得了自由,從東方不敗的腋窩下環到了他的身後,雙手在東方不敗的頭後交叉,将他的頭托起,一個又一個的吻從唇邊一直落到額頭,最後從他緊閉的眼角輕輕吻去了一滴淚珠。
吻畢,東方不敗長舒了一口氣,雖然還沒有醒,但是已經從噩夢中掙脫開來。張楓小心将他放在石床上,只是拉着他的手一直沒有放開。東方不敗也沒再陷入任何噩夢之中,安安穩穩的睡了過去。
楊蓮亭這兩天可謂嘗盡人情冷暖,深刻地體會了一把什麽叫火上澆油,雪上加霜。他不是沒作踐過別人,只是他從來沒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他身上。雖然他也算是從勞苦大衆中脫穎而出,但是那段發跡史早已被他忘到腦後,他也不許任何人當他面提起。在楊蓮亭的心裏,他一直都是日月神教的大總管,掌握所有人的命運。
自從任我行攻上黑木崖那天起,楊蓮亭一瞬之間從雲霄跌到了地獄,速度比他當年升上去還要快的多。他恨東方不敗為什麽當年沒殺了任我行,還留了任盈盈這個禍害,也恨叛教的上官雲等人,恨東方不敗武功不濟,沒能打過任我行等人,更恨當時推了他一把的侍衛,害他落到了這步田地。
他的腿斷了,沒有在第一時間內得到很好的救治,因為任我行一開始并不想留下他的命,只是後來沒找到東方不敗,才想起還能用他來做個誘餌,這才給他好好治傷。只是大夫也說了,因為救助的不及時,他的腿怕是長好了也不能跟正常人一樣行走了。而且大夫說的時候明顯的幸災樂禍,讓楊蓮亭心中一口怨氣無處可發。
這兩天他被關在地牢的深處,不見天日,也無人伺候他梳洗,身上的衣服也已經兩日未換。連端來的飯菜也不如往日的可口精致。端菜來的下仆也是放下東西就走,完全不顧他腿腳不便。
這兩日楊蓮亭所受的委屈比他前半輩子加起來的都多。給他看病的大夫他不敢得罪,給他端菜的下仆他也不敢諷刺,還有每天來嘲笑他的任我行,動辄拳打腳踢,為了不讓傷勢加重,他只得隐忍不發,盼着東方不敗能真的能回來救他。他一日日的數着天數,算着東方不敗什麽時候能養好傷,算着他什麽時候能出了這地牢。
至于他對東方不敗的算計,差點算計到了東方不敗的性命,他完全抛到了腦後。東方不敗對他情根深陷,只要他好好解釋兩句,對他稍微耐心一點,東方不敗就又會将他放在手心,對他百依百順了。
還有那推了他一把的侍衛,等到東方不敗回來,必要将他挫骨揚灰,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除了對未來日子的期盼,他也越來越多地陷入到對往事的追憶中。那時候,他是黑木崖上最最威風的一個,連任盈盈見了他都要禮讓三分,他差遣任何教衆都不在話下。
“總管好。”
“楊總管來看看這個,這是小的新尋來的玉石,據說……”
他眼前又浮現出來當日的情景,“這個,”他嘴角一撇,很是看不上眼的樣子,“上回直隸分舵進的比這個好多了。”
“哈哈哈!”他似乎又站到了大殿之上,正在接受一幹教衆的跪拜。
“嘭!”随着一聲響,他從虛無缥缈的幻覺中醒了過來。送飯的下仆将籃子漫不經心的扔到地上,轉身就走。楊蓮亭惡狠狠的瞪着他離去的背影,心裏罵道,像你這種人,我曾經不知使喚過多少。
眼見那下仆走的沒影兒了,楊蓮亭雙手撐地,将自己挪到籃子跟前,從裏面拿出飯菜,他連筷子也不用,就拿手一把把的抓起,往自己嘴裏填。一邊吃着,卻還一邊詛咒發誓,等着有朝一日重新得回總管之位,必将今日所受的委屈一個個的報複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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