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難以克制
難以克制
溫戈的疑問到底沒被解答成,醫生查房打斷了兩人凝滞的氣氛,這種事情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溫戈将這份疑問放在心底,沒了再探究的欲望。
總歸自己有的也就這些,單追雖然不太可能是因為可憐而對自己好,就算是,受益的也是自己,說實話他從小在周圍人都高高在上的溫家長大,這種對他來說也是不痛不癢的;如果是有所圖的話,溫戈一邊喝湯一邊想着,自己有的也就這些,真正在意的也就是溫京,他不可能對溫京感興趣,所以自己相當于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已經算想通了的溫戈專心喝着味道不錯的粥,殊不知單追的背上因為他敏感的提問凝出了一層薄汗。
兩人都自我說服和開導着過了自己心裏對彼此的那個坎,兩人好像又恢複到了原來的相處模式之中,看起來什麽都沒變,但平靜的水面下暗流還是在湧動着。
溫戈不再像之前那樣坦然地接受單追的好,不會在心情不好的時候理直氣壯地找單追去兜風,就是因為想通了才知道單追的對他的好已經超出了朋友的界限,而這人除了筆記之外沒再向自己提出過別的要求,雖說虱多不癢債多不愁,溫戈還是不敢完全放松。
他的這種變化單追自然感覺到了,他一方面松了口氣,因為單追自從意識到自己對溫戈是喜歡後,發現每次和溫戈的接觸時感官都會被放大,大多數時候他可以自我控制,但異常的反應會有脫缰的風險,單追對自己的情感不夠坦然,也不夠幹脆,還會一反常态的産生各種杞人憂天的顧慮,所以壓制是他想到的唯一的解;一方面邊界的清晰也讓他感覺失落并産生些許焦躁,溫戈就像是在他洞門口一直晃動的蜂蜜罐,單追只能聞到甜蜜蜜的味兒,卻吃不着,勾得人心癢。
繃得太緊的弦終于還是在某個深夜斷了,夢境是法外之地,單追任由自己沉淪,清晨天光乍現,浴室裏飄出濃稠的水霧。
“你大早上洗什麽澡。”老太太一邊打着哈切一邊問道。
單追擦了擦自己頭發,說了聲熱就回房間了。只留還沒睡清醒的老太太攏了攏自己的外套,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個天,熱?
生活照常運行着,單追發現自從他開了關于喜歡的竅後,眼睛能看到的東西更多了,比如三排四座的那個女生可能喜歡她的同桌,比如6排7座的那個男生眼神飄忽着,他喜歡的人肯定坐在他左手的組裏,再比如自己前桌這個臉色紅潤,眼睛裏帶着濕氣的——算了,米覃應該不是,剛剛單追也聽見了,蔣清華那一拳頭聲挺響,他應該是痛的。
單追照常早退去接人,在路過的巷子裏看到社會人打扮,來者不善的人時,他有些無語,單追直接給老警官打了電話,沒壓着聲音,說道:“叔,我又被堵了,嗯還是之前那個巷子。”
領頭的那個被單追搞蒙了,那人揮着棒子指向單追,威脅警告道:“喂!你你幹什麽呢!”
單追擡眼看了他一眼,語氣平淡地說道:“報警。”
随即不管他們各樣的反應,就将這些混混身上顯著的特征一一報了過去,什麽紅摻紫的爆炸頭,什麽黑色膝蓋破大洞褲。
領頭的那人也懵了,他旁邊的小弟伸着脖子邊看他的臉色邊問道:“老大,我我,們還打,打打——不打?”
“李高強你給老子等着!”
單追聞言一懵,随即看了眼自己正在通話中的電話,上面備注是溫戈的名字。
“尴尬不?”溫戈也聽到了混混頭子的那聲吼,他嘲笑道。
單追無奈一笑,誠實道了聲還好。
電話沒打錯,确實是給溫戈打的,如果真的打起來了就讓他幫自己報個警然後再去接下姥姥,這種沒開始的事情直接報警沒必要,像今天這種情況讓警察出了空警算是在浪費公共資源。
“今晚我要吃糖醋排骨。”溫戈不客氣地點菜。
單追應着好,他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基本上兩三天都能見一次,平平淡淡的也不錯。
溫戈追問道:“我上次轉你的飯錢還有多少?”
單追本來因為高興而提起的精氣神聞言降下了一點兒,電話那頭那人還在補充說:“我不能白嫖你的,賬還是要算清楚的。”
單追有些氣悶,他知道這樣沒道理,但不太喜歡這種感覺,分得清楚,客客氣氣。
鬼使神差的他開口說:“我家不是飯店。”
硬邦邦地語氣讓溫戈一怔,電話安靜了下來,只能聽到細細的電流聲,先動心的那個就是會更小心,單追在感受到沉默的氣氛時就後悔了。
路人都選擇避開停在路中間面色奇差的他,單追緊了緊握着手機的手指,就在他率先開口前,聽到溫戈說:“剛剛拿外賣去了,你這話說的,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我們兩什麽關系啊,再說我每次要吃的都不是清粥小菜,還不算帳,你就是欺負單姥姥不理賬。”
單追沒再說什麽,只是嗯了一聲,悶聲道:“你要是先回了可以去家裏等着,冰箱放着昨晚給姥姥做的零嘴,你放空氣炸鍋裏回一下就行。”
“好嘞!”
聽着溫戈上揚的聲調,單追本來緊繃着的臉也舒緩了下來。
這邊溫戈挂了電話,感覺把手機丢到了沙發上,都要吃飯了他又怎麽會去點外賣,但單追剛剛那個語氣很像生氣了,不說話倒不是怕他,而是一來溫戈知道他不高興的點在哪兒,但溫戈還是要堅持算清楚,這種沒有原因的好他不想一味地裝傻接受,二來是覺得新奇,好像這麽久,他還沒見過單追生氣。
溫戈熟門熟路的去12樓,看着冰箱裏滿滿當當的食物,他覺得自己心跳緩了一拍。
剛認識那會兒來單追家,他家是沒有什麽零食飲料在的,之前溫戈來的時候也沒有特意留意,今天真切看到冰箱裏有一半的飲料和零食都是自己喜歡的并常吃的。
他随手拿起一罐可樂,這還是上次和單追一起去買菜的時候自己挑的。
這給溫戈很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也是這家的一份子,單姥姥人很随和,實話說,因為她眼睛的不方便,溫戈反而能更快地跨過和他們磨合期。比起所謂的長輩的威嚴,單姥姥給他的感受只有溫暖和關心。
溫戈感覺沒坐多久單追就接了單姥姥回來了。
單追看到窩在沙發裏玩手機的溫戈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這麽快?”
單追還沒說話,單姥姥先吐槽了起來:“可不是,我都還沒跟李老頭告別呢,他就拉着我走了,這下那小老頭肯定誤會了,明天我還得費勁去哄他,真煩人。”
溫戈噗呲笑着撐在沙發背上,手臂和腦袋伸出來,接話道:“誤會啥呀?”
“誤會我外孫不喜歡他呗。”單姥姥戳着拐杖,朝沙發走,溫戈又不動聲色地往角落挪了挪。換以前溫戈肯定會上去扶她,但是有一次單姥姥不高興了,事後單追告訴他,單姥姥不喜歡完全處于被照顧的狀态,會搞得她很沒用。而且她需要對長期生活的地方産生熟悉的感覺這樣才會住的安穩,而熟悉房子的唯一方法就是自己多去感受。
從那次之後溫戈發現雖然單姥姥有時候走得挺險,看得人捏冷汗,但十次裏面有6-7次都是虛驚異常,偶爾會磕碰一下,但是都問題不大,自那以後溫戈也不會将對老人的特殊關心照顧表現出來,盡量讓她沒有因為眼盲而需要被特殊對待的感覺。
單姥姥還在吐槽:“那小老頭也不知道怎麽長這麽大歲數的,一大把年紀了還喜歡撒嬌,我當初就是因為單追從不軟着撒嬌,頭一回遇上這麽個人覺得挺新鮮的,嘿!沒想到他就賴上了!”
老太太說激動了還飙出了幾個北方重音。
溫戈就看着老太太笑,還給她出主意道:“明天他要纏着你你不高興了你就跟他說‘你要再這樣我就找別的老頭玩去了。’看他什麽反應。”
老太太摸出自己的吸管杯猛喝了一口,嘆氣道:“哭呗。”
“哭?”溫戈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我摸到過,但我也看不見他要是糊臉水我也不知道。”老太太靠在沙發上舒服地出了口氣道。
溫戈聽得直笑。
老太太還在那兒感嘆:“每當那個時候我就覺得還是單追的性子好,不喜吵不喜鬧,啥都會幹,也沒什麽脾氣,就是悶了點。”
溫戈聞言看着從房間裏出來的單追點了點頭,認同老人的看法。
單追進了廚房,老太太又輕嘆了口氣道:“他這性子唯獨對他自己不好。”
溫戈聞言一怔,視線又落在了廚房那人的身影上。
單追稍微檢查了下還差什麽菜,出來的時候就正好對上溫戈看不清情緒的眼神,不等他反應,溫戈就已經将眼神撤走了。
單追沒放在心上,只是視線忍不住在他身上多停了兩秒,然後,他就看到茶幾下有一個書角——
!!!
單追突然揚起聲音喊道:“溫戈!”
“啊?!”溫戈下意識地應。
單老太太被夾在中間,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嫌棄道:“欸喲呵!你倆喊什麽呢?”
單追穩住自己的情緒,朝沙發走去,邊走邊問:“去買菜吧,看看你還有什麽想吃的。”
“我還以為什麽事,走呗。”
單追借着給老太太檢查水的動作将那本迷了心竅在書店老板那買的耽美小說往茶幾裏推了推,一擡頭打算不經意地朝溫戈看去,沒想到正好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單追的耳朵噌的一下就漫上了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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