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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若屏坐在加護病房外面的椅子,低頭看眼前走來走去的各式鞋子
罷過了采病時間,人潮逐漸散去,還有焦急的家屬圍着醫生詢問病情,腳步聲、說話聲轟轟隆隆地回響在窄小的走廊上,格外吵嘈
醫院社工告訴她,幾天前蕭建龍被救護車送來,檢查是腦溢血昏迷,必須緊急開刀;送他來的女人簽了同意書,說要回去拿健保卡,從此就再也不見人影社工循救護車載送的地址找去,在人去樓空的公寓裏看到一張刻意擺放在桌上的蕭建龍舊式身分證,這才透過社會局、戶政單位協助,輾轉找到戶籍已遷到鄭天誠戶口的她
好複雜的過程多年不見的父女竟然這樣相見!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是她父親嗎?十幾年沒見面,他頭發白了,臉瘦削了,卻依稀保有她記憶中的漂泊性格輪廓,媽媽說那叫桃花臉,一輩子走桃花運,家裏留不住他的……
“若屏,你爸爸還好嗎?”鄭天誠的聲音傳來
她擡起頭,原來鄭老師、孫副總、謝詩燕來了,還有王明瀚?
“嗯,還好,就是還沒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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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師母說,你爸爸欠了好幾年的健保費?這要不要緊?”
“我會去繳清”她苦笑“事務小姐算給我看,醫藥費遠遠比欠繳的保費還多很多”
“咩姐,有沒有需要幫忙的?”謝詩燕關切地問說
“寶姨和師母都來過了,沒事,反正人在加護病房,也不用照顧”
“你呢,還要待這裏?”
“再待一下下,問完醫生事情就走,明天早上開放采病時間再來”
孫副總大致從鄭天誠那邊知道了一些梗概,他不便多問,只是說:“妹總,公司你不用擔心,要是這邊忙不過來,不妨請個假”
“孫副總,老師,謝謝你們關心,今天下午麻煩你們代勞了,我明天還是會去上班,就晚一點到”
“你不要太操勞啊”兩個年紀大的男人異口同聲
她咽下喉頭湧起的酸哽,好慶幸在她孤單時,總是有人關心她
“孫副總,你趕快回家休息,別忘記吃藥喔老師,你也該回去陪阿公阿嬷了小燕,忙一天了,快回家——”她看到站在一邊的王明瀚,不知該說什麽,或許他是當司機順路載他們來的吧
一行人終于離去,她坐回椅子,看到那位開刀的主治醫生已經從家屬包圍中“月兌困”,一名護士從加護病房跑出來,正在跟他談話
她還要問什麽呢?
當她趕來時,加護病房的醫師就告訴過她了,雖然腦部于術成功,但仍在觀察期,需預防術後感染,而且受傷面積太大,就算醒來,恐怕也是植物人;更令人擔憂的是病人的身體,可能是多年的酗酒和藥瘾,有嚴重的肝硬化和腎功能衰竭,能不能捱得過這幾天,還是一個大問題
她楞楞坐着,看着醫師的白袍從眼前飄走,走廊變得冷清,還有幾個家屬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哭泣
她為什麽坐在這裏呢?明明是一個抛妻棄女的壞爸爸,早已不存一絲親情,不像那邊家屬哭說舍不得老阿嬷生病受苦,她并沒有理由陪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困在自己混沌的思緒裏,偶爾站起來,看着加護病房外的病人名牌現在注重穩私權,每個人的名字中間皆是一個0,而“蕭0龍”就像是個陌生人,若是匆匆瞥過,她也不會注意到他
加護病房的大門開開啓啓,有病人被送了進去,還有蓋了黃布的推床讓神
情肅穆的黑西裝男人推了出來,緩緩地走向走廊盡頭
一個小小的空間,看盡生死,她依然困惑,她為何仍留在這裏?
“咩姐,都十點了,你果然還在!”謝詩燕跑來,驚叫着
“咦,小燕,謝宏道,你們怎麽來了?”她也十分訝異
“王顧問打電話給我,說你還在醫院,叫我帶東西來給你吃”
“咩姐,我煮的牛肉面”謝宏道坐到她身邊,取出塑膠袋裏的紙碗,掀開上蓋“先喝點熱湯,我再把面放進去”
“謝謝”她捧了過來,無意識地輕啜了一小口湯
謝宏道打開另一個紙碗,拿筷子準備撥下裏頭的面條
“面不用了……”她本想說吃不下,一見到兄妹倆殷切關心的神情,立即改口說:“我先喝湯,面等一下我再自己放,免得爛掉”
“咩姐你不吃怎行?”謝宏道還是先夾了一小團面到湯裏,再将筷子塞給她“那個姓王的說你中午沒吃,晚上也沒吃”
“我中午沒吃嗎?”她都忘了,卻記起了他本來要請她吃晚飯的
“咩姐,你吃完就回我們家睡覺,明天再過來”謝詩燕說
“我要留在這裏”蕭若屏一說出口,心情然變得篤定“醫院說,我爸狀況不穩定,有事會随時通知我,這邊有家屬休息室可以睡覺,我還是留在這裏比較方便”
“他怎麽都猜得到?”謝宏道不大高興地拿下盾上的背包
“就是啊!”謝詩燕打開背包“王顧問說,你大概會留在醫院,叫我幫你準備衣物和盥洗用具,喏,一套運動衣,還有旅行包、毛巾……這裏可以洗澡吧?”
“可以謝謝你們”
“我留下來陪咩姐好了,明天再早點回家換衣服上班”
“你明天要跟朱經理去拜訪客戶,資料準備好了嗎?千萬別睡眠不足講錯話丢公司的臉謝宏道,你也不用陪我,回家算算這個月的營收,再想想明年開分店的事,不要讓寶叔寶姨操心”
“咩姐這時候還是這麽兇”兄妹倆對看一眼,搖搖頭
直到十一點,兄妹倆盯她吃了半碗牛肉面,等她洗好澡,這才離去;她則來到家屬休息室,找張靠牆的陪病床躺了下來
才一躺下,便覺塑膠皮的床面十分冰冷,她抖了一下,改為側躺減少接觸,忽然又感覺一股冷風朝着她吹,她幹脆拉起醫院提供的薄被蒙到了頭頂
“蕭若屏”有人喚她,拍拍她的身體
她掀開被子,便見到了王明瀚,他換了一件格子襯衫,套上休閑夾克,比起平時正式西裝的模樣來得俊朗多了
“你起來”可是板起臉孔時還是一樣老氣
“做什麽啦”她不想以躺卧的姿勢和他說話,便坐了起來
王明瀚走到旁邊另一張陪病床,放下一卷包包,再攤開來鋪在床上,原來是一個睡袋
“進去”他指向睡袋,示意她移動
“不要”
“你那邊有出風口,醫院怕有感染,冷氣溫度向來調得很低,那條被子擋不住,你要是感冒生病了,是要怎麽上班?”
最後一句話最管用,她默默踩了鞋子,走到那張床坐了下來
“你會用睡袋嗎?”
“會”她伸腳上床,彎身去拉拉鏈
“我明天早上八點過來載你去上班”
“我自己搭公車”她下午本來要騎機車趕來,是衆人怕她心神不寧出事,強力反對,這才改搭計程車
“你搭車要花一個半鐘頭以上,我三十分鐘就可以送你準時上班”
“再說”
“你在醫院睡不好,坐我的車可以好好休息,公司還有得忙——”
“你煩不煩哪!”她突然被激怒了,揚高聲音打斷他的羅嗦
可惡!他以為他是誰啊!非親非故的,認識他的時間前後加起來頂多算半年,而且都是工作往來的關系而已,他們能有什麽私人交情?爸爸生病必他什麽事?他又何必躲在旁邊看她不回家、不吃飯,還來管她怎麽睡覺、怎麽上班?!
她讨厭他介入她的私生活,她不要他來知道她發生什麽事!
擡眼瞪視,還想吼他回去,卻見他靜靜地站在那邊,對她的爆發全無反應,只是以那雙專注的眼眸深深地看她
“你該睡了”
睡就睡!她今天很累,沒力氣跟他僵持,便碰地用力躺下來,拉鏈也不拉,便側了身子去看牆壁
靶覺他在幫她整理陲袋,她動也不動,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
“蕭小姐,蕭建龍先生量不到血壓,有生命危險,請你趕快過來”
“我……我在外面,我這就過去!”她無來由地心慌,掙紮着坐起,彎了身子穿好球鞋,猛然一起身,竟是頭昏眼花,晃得她站不穩腳步
一雙手臂及時按住她的肩膀和背部,穩住了她的身子,她知道自己被牢牢扶持着,不會跌倒,心情略為穩定,但聲音還是顫抖了
“我爸爸他……”
“我陪你去看他”他的臂膀始終穩穩地扶牢着她
***
“蕭若屏?若屏!”
朦胧沉睡中,有人輕輕推她的屑她好累,身體像一座山那麽沉重,連翻身都懶了,她不想醒,眼皮黏住繼續往夢裏沉睡下去
“若屏,你鬧鐘響了”一只溫熱的手掌輕輕拍她的臉,伴着那耐心的溫煦嗓音:“你待會兒要去看你爸爸”
爸爸?這個陌生的名詞跳入腦海裏,她猛地清醒過來
睜開眼,她看到的是王明瀚的臉,同時才聽到手機的鬧钤聲
到底看到他幾天了?她數不來,她只知道,她在醫院睡幾天,每天早上起來也就看到他幾天
前兩天她還會自己起床,眼睛一睜開,就見他西裝筆挺,坐在那邊看報紙或點着手機,這兩天她卻是越來越累,得靠他來叫醒
眼皮重重地,她還是楞楞瞧着那雙黝黑的瞳眸,那裏頭有些什麽東西好深好深,她想探索進去,卻随着漩渦越卷越深,探不到底了……
“你還是再睡一會兒,我幫你進去采病”
“我起來”她閉眼,再睜開,從睡袋伸出手,按掉手機的鬧钤
她終于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累得爬不起來手撐着床面,就是坐不起身,還得靠他扶起,輕拍她的背兩下活絡筋骨
她腳踏實地,拿手抹了抹臉,做個深呼吸,過去洗手間梳洗後,正好趕上加護病房的開放時間
案親還是沉睡,醫師過來告知幾項檢驗數據,情況似乎更糟了
她木然聽着,能做的,就是拿毛巾幫爸爸擦臉,用乳液抹抹他幹燥的皮膚,運動一下他的手腳,感受着那明明是父女血緣、卻十分陌生的觸感
開放時間結束,她月兌下隔離衣,洗了手,走出加護病房,往來的人潮裏走來王明瀚,遞給她一袋東西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模,熱熱的,這是她的早餐她不餓,但她就是想模這種熱熱的感覺,很實在,不是陌生空虛而讓她懷疑的
“去上班了”他說
她已經無法拒絕他的好意他每天一早就過來醫院,叫醒她,遞給她早餐,跟她說順路載她去上班;她時間緊迫,身心疲勞,只能跟着他走
上了車子後座,她順手拉起他放的一條薄毯往身上蓋,喝一口豆漿,吃一口蛋餅,便将早餐塞到座椅置物袋裏,歪着身子閉上眼睛睡覺
毋需匆忙趕車,不用擔心睡過頭,她盡避睡就是了,他會載她回住處換衣服,然後再載她去福星上班
再怎麽不想倚賴他,還是倚賴了睡夢裏,她繼續往黝黑的漩渦沉墜下去……
***
醫院幾度發出病危通知,蕭建龍不曾清醒,終于在第七天因肺炎并發器官衰竭往生
蕭若屏只請兩天假,處理完該親自辦理的事情,然後在周末狠狠地睡了兩天;星期一回到公司,照樣勤奮工作,大聲講話,同事們知道她父親離家出走年,未曾盡到養育責任,讓她小小年紀就得出來工讀養活自己,倒也對她的“不悲傷”不見匿,只是勸她多休息
兩個星期後,周六下午,火葬結束,蕭若屏捧了骨灰壇來到寶塔
陪同她的還有謝來寶一家四口、鄭老師夫妻,以及王明瀚
她将骨灰壇放進雙人塔位,裏頭已先放有另一個骨灰壇
“媽,爸爸來了”她低聲說
她輕輕挪擺兩個骨灰壇的位子,讓他們相偎相依在一起
“媽,以前你常說,爸爸都不回家”她溫柔地輕撫母親“現在他回來了,你們永遠在一起了媽,你不要再哭了喔,身體都哭壞了……”
她的話聲轉為哽咽,她身後的鄭師母和謝許碧珠已掉下眼淚
“爸,你要乖乖待在家裏陪媽媽喔,喜歡我買給你們的新房子嗎?”她模模父親,再模模母親“媽,爸,你們要幸福喔”
哀了又撫,模了又模,再朝兩個骨灰壇合十禮拜,她掏出一張護貝照片,放了進去,卻是看得癡了
那是她唯一保存的一家三口合照,年輕英俊的爸爸,美麗帶笑的媽媽,還有三歲調皮可愛的她;她也在這裏陪着爸媽,這裏就是他們的家
“媽媽啊!”她突然放聲大哭,全身無力地跪倒在地
“若屏……”鄭師母和謝許碧珠過去扶她,眼淚也掉個不停
“咩姐……”謝詩燕哭着抱住她“你不要哭啦”
嚎啕哭聲震動若每個人的耳膜,鄭天誠掏出手帕拭淚,謝來寶則是拿手背猛擦眼睛,謝宏道鼓着臉頰,憂心皺眉看他的咩姐
王明瀚凝望那個哭得劇烈起伏的身子,視線模糊了,心也一點一點地讓那哭聲揪痛了
他一直以為她不會哭,她夠堅強,也夠毅力,那段期間她每天奔波于醫院和公司,還睡在醫院不怎麽舒服的陪病床,她都熬過來了
原以為這兩個星期的空檔可以讓她稍稍恢複元氣,然而,任誰都看出她瘦了一圈的身子還是一樣消瘦,中午便當也常常放着不吃,偶爾就見她吞幾塊餅幹,不然就是到下午才吃他的面包
多年以前,他倒掉一個她沒動過的便當,後來想起時,總會懷疑她是否還在餓肚子……
他驀地感到心急,她到底會不會照顧自己引意志力可以撐,身體是血肉做的,不吃東西是要如何撐下去引
哭聲持續絞緊他的思緒,他只能抑下這份無謂的着急和心痛
“嗚呃!”蕭若屏猛地一個收聲,擡起頭,抹掉眼淚,吸吸鼻子“我哭完了寶姨,師母,我們回去了”
“媽呀!嗚嗚……”謝詩燕兀自哭得不能自已
“小燕,寶姨在這裏,你哭什麽啦!”
大家含淚笑了,一行人緩緩下了樓,走出寶塔,四個女人上了謝宏道的車,王明瀚則是載了鄭天誠和謝來寶
彎彎曲曲駛下山路,過了許久,車上還是沉默,直到公路旁邊出現波浪湧動的大海,坐在後座的謝來寶才嘆了一口氣
“唉,我今天第一次看到妹呀哭,哭得我心酸酸的”
“我是第二次也是這樣,哭完了,就收拾眼淚,繼續勇敢面對明天”
坐在前座的鄭天誠說得戚慨,忽然拍一下大腿,轉頭去看駕駛人“對了,上次我看她哭,就是她被王業趕出來的那天”
“是因為趕出來這件事嗎?”王明瀚很鎮定地問
“不只王業的事,她爸爸欠了賭債,去地政事務所辦理遺失權狀,申請一份新的,然後訂個假買賣契約,将房子過戶給債主他們過來開門,又發了存證信函要若屏搬走,你說,她怎能不絕望到哭?”
他的心又莫名絞緊了,彷佛聽到了十七歲的她的絕望哭聲
“我叫若屏來我家住,誰知道那幫壞人看她長得還不錯,三天兩頭跑到學校、還跟蹤到我家騷擾她,恐吓說她爸爸要賣掉她,想拐她去陪酒這孩子那時很低潮,又怕帶給我麻煩,索性休學,搬出去找工作”
“休學?”王明瀚得用力握緊方向盤,才能穩住他的震驚
“是啊,壞人可精了,報警抓都抓不到,肴到警察來了就溜,警察走了又來,後來他們總算不來了,若屏隔年才再回去念高三”
“那一年,她就是去謝老板那裏?”王明瀚問說
“她跑來應征時就說,希望能提供吃住”換到謝來寶講古“我說,我是可以給你吃,但沒地方住她說她睡店裏就可以每天結束營業,洗完地板,關了門,我和她寶姨回家去,她就在店裏打地鏽,隔天我們過來,她已經在整理一早送過來的菜,你說這孩子叫不叫人疼入心啊”
“那時候我們生意很差,客人本來就少,捷運又在施工,前面大馬路的店面都快維持不下去了,更別說我們躲在巷子裏的小吃店妹呀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建議我說,湯頭少點鹹,少點辣,多弄點小菜鹵味,又自己寫傳單影印到街上發果然口味對了,客人就留住了”
“他家小燕從小看到大姐姐這麽能幹,很崇拜若屏”鄭天誠總算露出笑容,驅走凝重的氣氛“謝宏道從國中畢業就開始追他的咩姐,追到現在還沒有結果”
“差了四歲,妹呀不要我們謝宏道”謝來寶很氣餒“某大姐,大富貴,妹呀是我們的福星,我們兩個老的都不介意了,妹呀是在介意什麽!結果福星跑了,去當你們福星的福星”
“她要念夜校,又沒辦法幫忙你們晚餐”鄭天誠轉頭笑說:“剛好福星缺個妹妹,我就介紹她過去”
原來如此王明瀚終于串連起她離開王業電子後的一切,也才明白,原來她空掉的那一年是休學打工去了
震驚心情轉為極深的憐嘆與懊喪,緊握方向盤的指節已泛得發白
那年,她應該過得很辛苦吧?幸好有鄭老師和謝老板他們陪她度過;而他,卻是讓她陷入低潮的幫兇……
“王葛格啊”謝來寶拍拍他的椅背“聽說你是妹呀以前那家欺負人的公司的同事,你一定很看不過去,所以現在跟妹呀這麽講義氣”
“錢的事情,請千萬別跟她說”
“我不會說”謝來寶拍胸脯保證“她以為是從我和鄭老師這邊借的,等她拿來還,我再叫謝詩燕拿去還你”
“不能叫小燕還,她嘴巴關不住,會說出來”鄭天誠趕忙阻止
“謝老板,鄭協理,她要是還你們,有空再彙給我,不急”
“好吧,就先這樣”鄭天誠同意
“這是咱查脯人的約束!”謝來寶也豪氣地用力點頭
兩部車回到了福星機械附近的大馬路,蕭若屏就住在距公司走路約十五分鐘的巷子內,車子不好進去,只好路邊停車,讓謝詩燕,謝許碧珠和鄭師母陪同她回去
王明瀚等了五分鐘,不住地往巷子看去,一會兒看手表,一會兒又猛敲方向盤鄭天誠看他現出從未有過的焦躁神色,忙說:“反正若屏回家了,王顧問你有事光走來寶,我們下車”
“麻煩幫我看一下車子,我去看看”他開了車門就出去
那幾天他也一樣待在巷口等她,但他不急,因為他知道她換好衣服後一定會出來,即使她不想講話,兩人總是在來來往往的車程裏保持沉默,然只要盯住她,确保她的平安,他就能放心
可是今天她回去後,他得等到星期一才能見到她,偏偏她的哭聲仍纏繞耳際不去,像針似地不斷刺着他的心,他無法置之不理
他快步走進巷子,看到公寓大門敞開,便直接上去三樓,正巧鄭師母和謝許碧珠走了出來
“若屏要睡覺了”鄭師母看到他就說
“別擔心,妹呀心情不好,睡覺起來就好了”謝許碧珠說
“我去看她一下”他還是走進屋子裏
這是學生分租公寓,小客廳有一對男女勾屑搭背在看電視,對于這群人也
不理會,他走了兩步轉到後面,便見謝詩燕正要關上房門
“噓”謝詩燕看到他,做個手勢,暫時沒關門
他從門縫看了進去,入目就是牆上一張房屋廣告的海報,她則是蜷縮在床上的睡袋裏——他給她的睡袋?
他看不到她的睡容,也不方便進去,便由謝詩燕反鎖帶上了門
是看到她了,但,他能放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