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chapter80(改)

chapter80(改)

回到下榻酒店,外面加大人手巡邏,裏面戒備森嚴,一只蚊子都別想飛出去。

陳隊後面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一起外派的還有另外的領導,兩人會面後,陳隊還不忘叫人看好陸岩,不允許他外出。

陸岩回了酒店房間換了身衣服,他打開門,門口守着兩名同仁。

“你們現在不去守周義坤,守着我幹嘛?”

“抱歉,陳隊的意思,兄弟,你最好哪兒也別去。”

陸岩煩躁地關上門。

他住七樓,窗戶對着院子,下面有他方警察和值夜班的同事。

陳隊已經打過招呼,他開窗時,下面的人警惕地朝上看了眼。

陸岩在房間來回踱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必須去找周慕。

他揉了揉頭發,忽然瞥到床頭的電話,心生一計。

十分鐘後,服務生推着夜宵來到陸岩房門前,門口的兩位同仁順勢讓開了一些。

房門被敲響,陸岩的聲音從裏面傳來,“進來吧。”

服務生将車推了進去。

“先關下門,我要換衣服。”

服務生點了點頭,将門帶上,再次轉過頭來,卻發現剛才還在沙發邊的男人已經來到面前。

“對不住了,朋友。”

服務生瞪大眼睛,滿是震驚和害怕。

五分鐘後,房門被打開,服務生低着頭将手推車拉出來,輕輕關上了門。

他半弓着身子,朝兩名警官颔首,推着手推車走到電梯口。

電梯很快就來,他擡腳走了進去。

裏面正好沒人,他按了1樓,到了大廳,他推着手推車走去前門。

值班經理突然走過來叫他,陸岩頭更低了。

“去丢垃圾?這個也順道帶去。”經理說。

陸岩面不改色,默默接過後往外走去。

到了酒店外,陸岩一腳踢開手推車,跑進夜色中。

這一路竟然沒什麽車,他又往前跑了幾百米,終于看到一輛小卡車。

陸岩伸手一攔,卡車停下來,司機抱歉地擺手。

陸岩從錢包裏拿出幾張票子,“八佛山,去不去?”

司機眼睛放光,欣然同意。

卡車一路疾馳。

八佛山前已經恢複了如常的平靜,仿佛無事發生,只是那一灘觸目驚心的鮮血在水泥地上砸開,暗示着一切都不是夢。

他不停地打周慕的電話,那個只能在本地才能撥通的電話,嘟聲長久、單調、機械。

他回到卡車上,叫司機駛去維多利亞賭場。

可等他到了地方,才發現原來恢弘氣勢的賭場早已人去樓空,在夜色的籠罩下俨然像一座孤堡,原來車輛不停的街道冷清至極。

陸岩臉上閃過一瞬的茫然,忽然想到了什麽,他立刻聯系了冬青。

冬青正在上夜班,手機在兜裏震動不停,他放下給客人的啤酒,轉身接聽。

“陸哥?!”冬青心情激動,他沒想到陸岩居然會聯系他,“陸哥你現在還好嗎?”

“冬青,你還在周家做事嗎?我去維多利亞賭場,可是這裏為什麽……”

“我們搬了!”冬青打斷他,“你不知道嗎?慕小姐把她的産業都移到舊烏這邊了,你要來嗎?直接到老賭場下面坐船,就說到新賭場,十來分鐘就能到!”

陸岩挂了電話,順着小路跑到岸邊,那裏的船運業務24小時營業。

十多分鐘後,陸岩下船。

新賭場的霓虹落在他臉上,擡頭望去,新地方更加氣勢恢宏。

“陸哥!”他剛走到上面,就看到冬青站在圍欄邊朝他招手,“真沒想到你現在會來,是有什麽急事嗎,這大晚上的,聽說你和慕小姐和好了?真為你感到高興,我姐姐早上還在跟我講,要是什麽時候大家能再一起吃個飯就好了。你的身體還好嗎?沒什麽大礙吧?”

很久不見,冬青有說不完的話,可陸哥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冬青正要問他怎麽了,就見陸岩打斷了他,“糯成在不在?”

“糯成哥啊,應該在吧,我先會還看見他了。你找他有事?”

“對,冬青,現在我很着急,麻煩你幫我找找糯成!”

“你……你別着急,我這就進去叫他!”

冬青和陸岩穿過馬路,走進賭場大門,裏面如往常一樣熱鬧,穿過人群,冬青叫住一個路過的服務生,問他有沒有看到糯成哥。

話音剛落,就見糯成從Y字型樓梯上下來,步履匆忙。地板被服務生擦得锃亮,糯成走得快,鞋底竟有些打滑。

冬青眼睛一亮,一邊叫陸哥一邊朝糯成走去。

陸岩幾步走上前,視線和糯成相撞。

背景依然鬧哄哄的,糯成臉上流露出一股隐忍的擔憂。

“糯成!”陸岩擋住了他的去路。

“一起走!”他似乎知道陸岩來此的用意,拽住他的胳膊往外走。

冬青在背後喊:“陸哥明天有空一起吃飯啊!”他低頭給姐姐打電話,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周慕怎麽樣了?”陸岩問。

糯成走得很快,越過馬路,走石梯去碼頭。陸岩緊跟其後。

糯成吩咐開船的把油門踩死,快速到對面的裏國去。夜風習習,帶着一股燥人的熱浪。

“你說話啊!”見他不答,陸岩聲音陡然拔高。

“阿車說情況非常不好,失血過多已經導致休克,現在還在搶救。”糯成嘴唇顫抖,他說完話,握緊拳頭狠狠砸了幾下木板。

陸岩眼神一暗,神情緊繃,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攪着糾在一起,難受地無法順暢呼吸。

“誰開的槍?”他的聲音如同凜冬,帶着極地的冰寒。

糯成搖頭,“我已經派人去查。”

陸岩頹坐在船上,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河面上閃着微光,只讓人覺得一切都不真實。

明明只有十分鐘的距離,卻好像隔了好遠。

到了對岸,糯成揮手招了一輛突突車,朝人報了一個地址。

深夜的街道冷清黑暗,車身颠簸不平,陸岩不斷催促開快一點,再快一點。

不久,突突車的速度慢了下來,前方燈火通明,濃煙滾滾,不少人站在路邊叽叽喳喳。路被車輛堵住無法再往前。

陸岩下車,鼻息間,一股濃厚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

心底油然而生一種不好的預感,胳膊上竟起了雞皮疙瘩——

私人醫院發生了火災,火勢已經熄滅,樓頂濃煙漸漸散去。

陸岩忽地慌神,扯開警戒線沖進去。

消防員已經開始收拾水管,有人在路邊咳嗽,有人被擡上救護車。

晃眼間,陸岩看到了擔架上的阿車,他猛地跑過去,趕在醫護人員關門之前攔住車門。

他眼眶發紅,胸口劇烈起伏,阿車臉上幾處黑灰,護士給他戴上了氧氣面罩。

見到陸岩,他握住面罩,無聲地搖了搖頭。

……

私人醫院失火,周慕沒能幸免于難。

病房被燒得斷壁殘垣,所見之處黑乎乎一片。搜查人員在裏面發現了一個燒焦了的屍體,提取DNA後,經過檢測與周慕血型符合。

陸岩不願相信,他去了現場,在破敗房間裏燒爛的病床旁發現了一條黑灰的項鏈。

他撿起來,吹掉上面的灰塵。還是他送給她的那枚。

火葬場外,糯成走到陸岩跟前。

“初步調查起火原因是電路老化。五少回來了,三小姐也趕過來了。”

周禮從警方手裏接過骨灰盒,一旁的周慧和五太忍不住落淚。

誰都沒想到周慕最後的結局居然會是這樣。

“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都沒跟我們說。”聽到消息後,周慧和五太立刻出發,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周禮。

“昨天剛到。”周禮嘆氣,“還沒來得及和二姐敘舊。”

“二姐死了,父親和二哥都被抓了,現在周家只有我們了。”

周慧沒想到幾個哥哥姐姐們鬥來鬥去,最後的漁翁之利竟然是從來不參與争鬥的五太家。

周禮看了她一眼,他雖然年輕,但眼神有一種超越年齡的老成,他的語氣很是堅定:“以後我會守護好周家,守護好二姐打下來的這片江山。”

周禮轉過身,陸岩和糯成就站在外頭。

周慧順着視線看過去,“你是二姐那位朋友!”她還記得陸岩。

“陸……岩,”周禮擡頭看他,“我聽二姐提過你。”

陸岩望着他手中的盒子,越發覺得不可思議,心髒仿佛在耳邊跳動,一下一下,恍惚得像是夢境。

耳邊緩緩傳來周禮的聲音,像在宣判,“姐姐她……過世了。”

周禮或許也覺得有些不忍,他移開視線,落在他肩頭,“她說她喜歡這裏的湖泊河流,就把她葬在這裏。我們都往前走吧。”他騰出一只手,拍拍陸岩的肩,上車去了。

周慧和五太緊跟而上,與他擦肩而過時,周慧還想說點什麽,但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也根本說不出什麽話。

身邊的人漸漸都走了,最後只剩下陸岩一個人。

過道冷清、寂靜,他緩緩靠着牆跌坐下來,身子半垂,像一個被遺棄的人,背影孤獨、寂寥,又落寞。

明明是盛夏三十多度的高溫,他卻感動一股從頭到腳的涼意。

恍惚間,這一幕像是與十四歲那年重疊。

沒想到,過了十五年,老天卻又給他開了一個同樣的玩笑,讓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像個笑話一樣。

……

周慕的訃告在第二日發出,貼在新維多利亞賭場外頭,基于此悲痛,賭場歇業一天。

有人覺得她死有應得,有人覺得可惜,有人覺得果然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個先來,一定要及時行樂。

百合買了一束茉莉花,放到訃告下面。

冬青放了兩束。

冬梅聽到消息後,久久震驚,等回過神來,“那陸哥怎麽辦?”

她是在那天下午再次見到陸岩的。

一別多日,冬梅看到他的臉,本來是開心的,可一想到慕小姐,她又有些難過。

陸岩看起來有些憔悴,神态間滿是疲倦,他沒有憤怒,沒有難過,一張臉沒什麽特別的表情。

雖然他們說了話,但他心不在焉,他沒什麽胃口,有時候會靜靜發呆,要叫好幾聲才能回過神來。

冬青和百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生怕她提到慕小姐。

結果冬梅還是提到了。

他們倆轉過頭,大大的眼睛瞪着冬梅。

“陸哥,向前看吧,慕小姐她肯定也希望你好好的,你現在這樣,她要是知道了,也會很難過吧。”

冬青給她使眼色,叫她別說了。

冬梅抿住嘴,她覺得陸岩現在這個樣子才是最危險的,還不如發洩出來,但他始終壓抑着痛苦,不想被人察覺。

“吃菜吧。”陸岩不接她的話,“以後應該沒機會了。”

冬青意外,連忙握住他的胳膊,一臉焦急:“陸哥,你要去哪裏?”

“回國。”他說。

冬青冬梅震驚,當初事他先來這裏,怎麽現在……

可一想到慕小姐,冬青似乎是懂了,他留在這裏除了徒添悲傷……

“也好。”冬青松開手,舉起酒杯,敬陸岩,“陸哥你什麽時候想回來了一定告訴我,我拿你當一輩子兄弟!”說完,他仰頭一口悶。

“就算不在同一個地方了,也常聯系啊!”冬青攀上他的肩,說。

百合也端起酒杯,碰碰他的杯子,“陸哥,好好生活啊,祝你平安喜樂。”

從冬梅的小店出來,陸岩點出一支煙抽,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

陽光明媚刺眼,迎面吹來河道的風,帶着夏日的熱浪。

不知不覺走到賭場外,訃告下面已經堆了好一些花束和卡片,不知道是哪些人放的。

他嗆了幾口煙,走到那堆花跟前,煙吸到肺裏,咳嗽了好幾聲。

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一直響個不停。他滑了接聽,放到耳邊。

“陸炎生,我看你是混混當久了當真了!毫無組織,毫無紀律!你現在在哪!馬上給我回來!”電話裏,陳隊的嘶吼源源不斷。

他看着那張黃底黑字的紙,聲音很淡,“她過世了。”

那頭忽的一頓,沒了聲音。

夏日的風撩動衣角、花束,紙條被吹到空中,打了個旋,飄到地上。

頭頂的天藍得不像話,青翠的河流泛着波光,蟬鳴依舊。

看起來似乎什麽都很好。

只是,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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