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幽靜
皇宮,雕欄玉砌,精巧華麗。
金雀殿,處處奢華繁冗。
居住于此的秦穗束手束腳,唯恐一個不慎,把價值連城的擺件給碰壞了。
皇後李盈梓擺架至金雀殿,找秦穗說話。
秦穗生母不詳,是由當時的太子妃李盈梓抱到四歲。
秦穗随先皇離宮上山時,太子妃夜裏哭濕了枕巾。
秦穗進宮,只一個照面,皇後又念起了九年前的不舍,抱着她淚流不止。
秦穗拍拍她的背,無聲地輕輕地哄着。
李盈梓哭的沒了儀态。
秦穗面無表情,心中無奈。
回宮時,她三哥握着她的手,哭了一路,侍衛長和趙總管看她的眼神,與剛出生時的肥崽一樣,仿佛她是個新奇好玩的小怪物。
現如今,她三嫂抱着她,哭了半晌,還沒停。李嬷嬷和大宮女看她的眼神,跟他們一模一樣。
秦穗思忖着,從徒侄孫給她的背簍中捏出一塊麥芽糖,放三嫂的手心裏。
皇後破涕為笑,含着麥芽糖,笑的傾國傾城。
周圍的宮女們都看直了眼。
秦穗穩住心神,極力淡然地給她泡了一壺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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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修煉的是絕情派無相功,師傅說,再美的皮囊百年後不過一副枯骨,不可迷失其中,美醜之相,她應一視同仁。
她還沒修煉到家,私心裏,她極喜歡美若天仙的三嫂。
皇後最喜七妹的這份幽靜,笑着上前握住她的手。
布滿粗糙硬繭的手讓李盈梓的心猛然酸疼了起來。
她嬌養到四歲的七妹也不知在這九年裏吃了多少的苦,就是她常年在邊疆護國帶兵的三弟也無這樣布滿傷疤和硬繭的手。
秦穗專心地看着茶杯上的印花,想着如果把這個茶杯賣到她師門山腳下的小鎮裏,不知能不能換來個不漏水的木桶。
想的正是投入,突然聽到哽咽聲。
秦穗驚詫地看向皇後。
她三嫂怎麽又哭了?
“七妹在山上受苦了。”李盈梓紅着眼眶,哽咽着摩挲她的手。
“別哭。”秦穗靜靜地看着她,等她控制住情緒。
李盈梓看着七妹不在意這些傷疤的樣子,想起她幼時被毒婦摔的渾身青腫也是這般的安安靜靜不哭不鬧。
李盈梓的眼淚一大滴一大滴地往下落,滿眼全是心疼。
秦穗無措,在山上,遇見小徒孫想家哭鬧,她給個甜果再靜靜地等一會,他們也就不哭了。
秦穗認真地想了想,從背簍底下找出她在下山時摘的野果,遞給三嫂。
李盈梓把野果放到桌上,卷起她的袖子,一條指頭粗的傷疤橫貫了她整個的手臂。
李盈梓小心翼翼地摸着她的傷疤,垂淚道:“這是怎麽來的?”
秦穗使勁想了片刻,沒太想起來,這些小傷,她都是睡一覺就忘了的。
“大概是不小心被什麽東西刮的。”
她大腿上的疤跟這個傷疤看起來比較像,只不過更粗更長一點,她依稀記得是她在深林中跟虎崽搶食時被它抓的。
它抓下了她腿上的一條肉,所以別人看到她腿上的疤會有些害怕。
她手臂上的這個疤可能跟虎崽打架的那幾次落下的,也可能是她搶棕熊崽蜂蜜的時候被撕的。
她記不太清了。
皇後不相信這些傷是七妹不小心刮的,只猜這些傷可能會引起七妹痛苦傷心的回憶,便壓抑了想要追根究底的心,心中惦記着,等七妹洗澡的時候,讓伺候的宮女看仔細她身上還有哪些傷。
皇後勉強收住了眼淚,沙啞地問道:“昨夜睡的可好?吃的可還習慣?”
秦穗害怕她又惹哭了脆弱的三嫂,不敢多言,真摯地點點頭,言簡意赅道:“睡的好,吃的習慣。”
安排過來伺候長公主的大宮女知春,聽到皇後詢問吃住,欲言又止地看了兩眼李嬷嬷,又低頭不語。
今早,廚房給金雀殿上了十七道菜三道湯一籠蒸餃一籠肉包一籠奶包。
長公主一個人全吃完了。
昨夜也是如此。
“還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跟三嫂提。”皇後把自己能想到的已全部安排好,就怕有什麽她沒有想到的。
秦穗端着師傅講道時的模樣,緩緩地喝下一口茶,慢條斯理道:“無需多憂,一切皆好。”
大宮女知春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了眼清悠淡漠的長公主,憋了回去。
長公主相中了冷宮中的清心殿,想要搬過去。
金雀殿的擺件,一個都不讓挪。
清心殿只有一張床。
“金雀殿,不适合修煉道心,我想親自挑選閑置宮殿。”
“随意挑,無需過問我。”皇後面從李嬷嬷端着的木盒中取出鳳印,道:“先皇曾有言,在你再次入宮時,鳳印暫交于你保管,直至你離宮歸還。”
秦穗想着先皇交給她的話本內容,接管了鳳印,“無鳳印,三嫂該如何掌管後宮?”
李盈梓溫柔地捏了捏她的手,“三嫂掌管東宮十年,後又掌管後宮十年,積威已深,何況又是你來保管鳳印,無需為我擔憂。”
秦穗聽罷,坦然受之。
半柱香後,皇後左手拿着有些幹癟的野果,右手捧着五顆麥芽糖,滿面笑容地回鳳壽宮,一如二十年前剛嫁給三皇子的嬌俏小姑娘。
李嬷嬷看着心喜,笑出了滿臉的褶子。
“瞧嬷嬷樂的,這有了什麽天大的好消息?快告訴我們姐妹四個。”畫冬笑着打趣嬷嬷。
李嬷嬷笑着用手指戳了戳畫冬,“小丫頭在外面裝的善解人意,回了鳳壽宮就開始作弄人了。”
畫冬對着畫春眨眼睛。
畫春笑聲清脆道:“嬷嬷可是冤枉了畫冬姐姐,即使在鳳壽宮,畫冬姐姐也是善解人意的。”
李嬷嬷大笑道:“你們小姐妹偏心偏幫的,我可不敢跟你們争理。”
畫夏上前親昵地挎住李嬷嬷的胳膊,撒嬌道:“嬷嬷笑了這麽久,也沒說因由。”
李嬷嬷想起長公主回宮後聖上和娘娘打心底透出的輕松,笑道: “你們過一些時間就知道了,聖上請回來了一座鎮山石。”
畫冬聰慧,轉眼間就想了明白,“我這就跟其他小姐妹們說一說,省着碰了鎮山石,閃了腰。”
畫春打開門,笑着催促道:“快去,快去。”
路過鳳壽宮,耳聰目明的秦穗疑惑地歪了歪頭。
鎮山石?
先皇說她是擔負着拯救蒼生重責的蓋世英豪。
可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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