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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這天晚上,薛瓷失眠到了四點多都沒能睡着。

他躺在許嘉河的懷裏,大睜着眼睛望着黑暗的某一處。

腦子裏着了魔似的不停閃現着許嘉河問他的那句話。

他越躺越煩躁,越躺越熱,渾身像有無數只螞蟻在爬。最後實在躺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扒開許嘉河的胳膊從他懷裏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到露臺。

心緒焦灼地在露臺的沙發上,薛瓷打算吹吹風緩一緩就進去,卻不知什麽時候就歪倒睡過去了。

突然驚醒時,他發現自己被緊緊裹在毛毯裏,整個人暖烘烘的。

許嘉河正坐在旁邊的軟椅上,神情專注地盯着他。

薛瓷醒來的很是時候,遠處天光乍現,原本昏暗的山林瞬間灑滿溫暖的金色,蔚為壯觀。

與初次爬山看日出的喧嚣熱鬧相比,此刻天地間,一切的變化都是寂靜無聲。

薛瓷慢吞吞地爬起來坐着。

“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這裏呆着,想什麽呢”許嘉河眸子黑沉沉的,望着他突然開口。

“沒想什麽,就是……就是覺得有點熱,出來透透氣。”薛瓷回避他的眼神。

許嘉河微微揚聲: “是嗎”

薛瓷瞥他一眼,忽而道: “你坐過來。”

許嘉河站起身來,從軟椅上挪到他身側坐下。

薛瓷展開自己的身上的毛毯,另一半搭在了他身上。

“你也披着吧,早上溫度低。”

許嘉河沒想到他是為了這個,感受着後背的溫暖,表情有一剎那的怔忪。

薛瓷懶懶地看了會兒日出,又閉上眼睛把腦袋歪靠在他肩頭,頭發蹭在他的脖頸間,柔軟的像一只小貓。

“我還有點困,再眯一會兒。”不管是說的話還是動作,他都那樣自然而然。

許嘉河微微扭頭看着他沾了霧氣臉頰,和輕顫的眼睫,手臂緊緊攬住了他的腰。

這天,是來到山上第五天了。

中午許嘉河正在廚房準備做飯時,薛瓷在門口磨蹭片刻走進去說: “讓我來做吧。”

薛瓷因為讨厭油煙味很久沒做過飯了,但這天中午忍耐着那厭人的氣味,很認真地做了四道菜。

辣子雞丁,撒了辣椒的蒸雞蛋,酸辣土豆絲,還有一個蔬菜。

許嘉河望着他被辣椒薰得通紅的眼睛,突然露出一抹微笑,問道: “為什麽突然要做飯給我吃”

“之前總是吃你做的飯,今天也想給你做一頓。”薛瓷夾起一個雞塊到他碗裏。

許嘉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碗裏的菜,點點頭: “那我可得多吃一點,畢竟以後就再也吃不到了。”

薛瓷心口一陣悶堵,說不出話來,埋頭扒了兩口飯。

前一晚沒睡好,這天晚上,薛瓷洗好了澡之後就趴床上了。

許嘉河在露臺外面給誰打電話,迷迷糊糊間薛瓷忽然聽到一陣久違的震動。

他唰地睜開眼睛,瞌睡瞬間跑了,猛然坐起身來,摸到了裝在外套口袋裏的手機。

是江瑕打來的電話!

他的手機也有信號了。

薛瓷握緊了手機,第一反應是去看許嘉河,許嘉河正側身對着這邊,皺眉對電話那頭說着什麽,似乎沒留意他這邊。

薛瓷緊張得心都快從嘴裏跳出來了,蹑手蹑腳地溜出卧室,卻發現走遠了些,信號就沒了。

情急之下,他想到了一個地方。

縮在衣帽間的櫃子角落裏,薛瓷拉上了櫃門,信號雖然弱了一些,但是幸好還有。

黑暗裏,薛瓷手指顫顫地回撥了江瑕的電話。

那邊秒接。

“薛瓷你他媽到底跑哪兒去了!那天晚上之後人也找不到,電話也打不通,你想急死我是不是!”意料之中傳來是的江瑕的怒吼聲。

雖然被許嘉河聽到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心虛的薛瓷還是用手掩着唇,盡量壓低聲音: “我請假外出了,你不用擔心我。”

江瑕卻根本不相信,連珠炮似的一串質問: “許嘉河也請假了,你被他帶走了是不是你說話那麽小聲幹什麽你被他挾持了,還是被他關了你現在究竟在哪兒!”

“他沒對我怎麽樣!我們現在……在一座山上。我是自願跟他出來的,你別多想,也千萬別惹事!”

最後一句就是薛瓷冒着風險跟他通話的重點。

江瑕冷着嗓子道: “你喜歡的人是我,也已經答應跟我在一起了,怎麽可能自願跟他出去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他在旁邊逼你這樣說的!”

時間緊迫,薛瓷也顧不上要給他留什麽顏面了,咬咬牙,直言道: “江瑕,我并沒有答應你,也不打算跟你在一起,我們其實并不合适。”

“不合适你喜歡我兩年多,我也接受你了,什麽叫不合适”江瑕炸了, “我才不會相信!你給我馬上回來,我今天就要看到你的人,否則我要他好看!”

薛瓷急得汗都出來了: “我今天沒辦法回去。”

“你還說沒被他挾持!”江瑕更暴躁了,罵了一句髒話後又道, “你在什麽山,定位趕緊發給我。這是個法治社會,你不要怕他,他把你藏得再遠我都會救你回來!”

“你別沖動好嗎”薛瓷焦頭爛額,實在跟他說不通了,只好先穩住他道, “你再等兩天,兩天後我就會回來了,到時候我……”

薛瓷的聲音随着突然被拉開的櫃門戛然而止。

他驚駭得頭皮都打了個滾,手忙腳亂地挂斷了手機。

許嘉河背着光,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地睨着他。

“躲在這裏幹什麽呢”

薛瓷滿頭大汗的揚起臉,手撐着櫃面艱難地站起身來。

他知道許嘉河看到他的手機了,應該跟他坦白才是,可他實在太怕這樣的許嘉河了,驚惶之下便脫口而出: “沒,我就是,就是聽你說這個櫃子很大,來這裏玩一下。”

“這樣啊。”許嘉河聞言笑了一下, “好玩兒嗎”

“好玩兒。”薛瓷聲音抑制不住的發抖。

他已經後悔了,他不應該撒這個顯而易見謊。

可他也明白,如果說了實話,其實也好不到那兒去……

薛瓷握着手機的手背到身後,下意識裏後躲了一小步。

許嘉河望着他蒼白臉上恐慌的神情,走進櫃子裏,反手将身後的櫃門一點點拉上。

“那我們一起在這裏玩兒吧。”他說。

薛瓷瞪大眼睛,光線消失的最後一秒,望着許嘉河那雙幽冷如冬夜的黑眸,仿佛被一雙手緊緊扼住了喉嚨,幾欲窒息。

最後是怎麽從櫃子裏出來的,薛瓷完全沒有記憶了。

好不容易消停的兩天就這樣結束了,接下來,他被許嘉河變本加厲地折騰。

他就像是一個到嘴的獵物,被發了狠似的無情撕咬,啃噬,折磨,而他無從反抗,無處可逃,渾身上下每一寸,裏裏外外都布滿了他占有過的痕跡和氣息。

兩天下來,薛瓷手腕腳腕被綁得青紫,連走路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太荒唐了,實在太荒唐了。

在這裏的七天七夜,每一分一秒是如何度過的,他想,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了。

雖然身體疲累之極,但是因為心裏記着事兒,第八天早上,薛瓷還是從沉睡中奮力掙紮醒來。

他們該下山了。

薛瓷爬起來緩了好久才哆嗦着手給自己穿好了衣服褲子,洗漱過後,許嘉河将他抱在腿上,一點點喂他吃早餐。

薛瓷喉結微動,吞下了一口熱牛奶,目光偷偷地瞟了許嘉河一眼。

相比于前兩天的瘋狂,此時的他表情看起來十分平和平靜。

所以,在竭力地索取補償之後,他是真的死心放下了嗎

從今天開始,兩人是真的要分手,從此再也不見面了嗎

許嘉河又喂他一個蒸餃,薛瓷乖乖吃到嘴裏,卻感覺嗓子眼仿佛被一口氣哽着了,艱難地咽了半天才吞下去。

吃完之後,薛瓷就回到卧室裏坐着發呆了。

可是等到了中午,直升飛機還沒來,薛瓷終于意識到了不對。

許嘉河正姿态悠閑地坐在露臺上喝紅酒,薛瓷沉不住氣了,走過去站到他身旁。

“嘉河,我們今天不是要下山嗎”

許嘉河現在似乎已經習慣了穿深色,今天身上便是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愈發襯得脖頸修長,膚白唇紅,氣質矜貴。山林間的風吹拂着他柔軟的黑發,陽光在他身上流淌,他擡起那張漂亮淩厲的臉,目色從容地望向薛瓷。

“今天不下山。”

薛瓷以為是自己昏昏沉沉記錯時間了,眼神迷糊了一下才問: “今天……不是第八天嗎”

“是第八天。”許嘉河将手中的酒杯擱在旁邊的木桌上, “但是我從來都沒有打算放你下山啊。”

薛瓷僵立住,手腳冰涼地回望着許嘉河。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說過,我們在這裏住七天就會離開。”

“我騙你的。”許嘉河輕描淡寫,微微偏頭盯着他,漆黑的瞳孔裏跳躍着幽寒的火光, “我想要的補償,七天怎麽夠阿瓷,留在這裏,用你一輩子賠我吧。”

薛瓷面色慘白,氣息急促起來。

他一開始就覺得奇怪,許嘉河怎麽可能就這麽容易死心放棄

可他心灰意冷的樣子太像真的了,自己竟就這樣信了他的話。

果然一切都是騙人的。

而且聽他的意思,是要把他一輩子都關在這山上,不會放他走了。

許嘉河不是吓唬他,他是認真的。

薛瓷渾身血液倒流,雙手抱住腦袋強迫自己冷靜。

“你……”他梗一下才能接着問下去, “為什麽不在上山的時候就告訴我這些”

“當然是因為今天是你心裏最充滿希望的時候。”許嘉河輕笑說着冷酷而殘忍的話, “現在告訴你,才能徹底掐滅你的幻想,讓你認清現實。”

薛瓷使勁搖頭,不能接受: “嘉河,你不能這樣,我們都還是學生,還要上學,我只請了七天假……”

“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許嘉河漂亮的眉宇間戾氣橫生,冷笑, “你學校那邊,我會處理好的。誰叫你在外面的世界不乖呢以後你的世界只有我,你也就沒辦法動什麽歪心思了。”

薛瓷緊攥住雙手,紅着眼睛顫聲道: “你瘋了。”

許嘉河霍然站起身來,腳步逼近,用一種令人心驚的偏執眼神,死死盯着他。

“是啊,瘋了一樣愛你。所以,你休想離開我。”

薛瓷驚怔地望了他一會兒,踉跄後退兩步,轉身就走。

可是沒有飛機,這高山之巅他又能走到哪兒去

他最後只能在別墅門口的秋千上呆坐了一天。

他确實不愛出門,可現在性質不一樣了,許嘉河想困住他,不讓他再出去。

這太可怕了,怎麽可能接受

胸腔像被點了一把火,燒得他又疼又慌,薛瓷根本沒有胃口吃飯,許嘉河端來飯菜喂他,他偏開頭,手故意一揮,将他手裏的碗都打落在地。

一聲脆響過後,四分五裂。

許嘉河什麽都沒說,只是又去換了餐具。

摔爛了五個碗後,薛瓷用力瞪了他片刻,憤憤地張了嘴。

晚上洗了澡,薛瓷盤腿坐在床上發呆,許嘉河伸手攬他,薛瓷側身躲開不準他碰,更是扯斷腳腕上的腳鏈往他身上砸。

最後的結果是,被他摁住後腦勺深吻好一會兒,腳腕上被換上了一條較之前更粗一些的腳鏈。

薛瓷扯了一下沒能扯斷,沮喪地放棄了。

他怕扯斷了,腳鏈會越換越粗,最後甚至有可能換成腳铐,将他鎖起來。因為他看到許嘉河那裏有。

薛瓷背對許嘉河睡,不肯躺在他懷裏。

許嘉河這下沒有勉強他,只是用手臂從身後擁住他。

“阿瓷。”許嘉河親了親他的耳朵, “你可以這樣鬧,但是千萬別想着離開哦,以後要乖乖的。”

他低沉溫柔的語調聽得薛瓷一陣心悸,身體都不由打了個冷戰。

他知道,自己那些無聲反抗和發脾氣對許嘉河來說,真的就是小打小鬧,根本撼動不了他做的決定。

許嘉河絕對不會因此放他下山。

他究竟該怎麽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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