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蘋果(10)
蘋果(10)
“小果半小時前就離開了呀。”
護士站的人說,小果結束治療後醒來就離開了,他說要早早去接哥哥下班,自己恢複力氣就離開了。
說好的等他來接,小傻子又自作主張。徐憑又氣又想笑,想到弟弟那日漸強烈的自立心态,知道他是在一點點變正常,也覺得一切都能接受了。
他向醫護人員道謝,下樓要騎車回去,忽然靈光閃過,先給小果打了電話。
沒人接。
騎電車摔倒,好像是老天爺要阻攔他見小果。徐憑心裏有一根線隐隐地繃緊,總覺得是有大事發生了。
他當下停住腳步,給孫子傑打了電話吩咐他回家去看,又給同事去了信息,五分鐘後得到小果不在廠裏的消息。
十分鐘後,孫子傑也帶來了傻子不在家也不在酒吧街的消息。
那只能是在路上了,徐憑和孫子傑,一個從家往醫院迎,一個從醫院往酒廠走,盼着能在半路碰到小果。
未果。
冬天的夜晚來的很早,寒氣和黑夜一同到來,徐憑為了看起來正式穿的襯衫工裝并不能抵擋住冬天的寒冷,但他心裏擔心的卻是穿着棉服出門的小傻子會不會受凍,
徐憑站在酒廠門口看着暮色一點點滲透天際,心如火焚,知道不能再靠他們這幾個人去找了。
徐憑報了警,但他害怕警方會在找尋的過程中因弟弟是個傻子低看小果,幸而來出警是的立了功已經高升的沈淮警官。
沈淮一邊安排警力去查,一邊帶徐憑去了醫院的監控室。
監控裏小果從病房樓裏出來,走到了醫院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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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就今天,大門口監控壞了沒修。
傻子丢了。
家裏沒有,酒廠沒有,酒吧街也沒有,就連小果以前待的垃圾桶也沒有。
像太陽蒸騰水滴一樣,小果憑空消失了。
沈淮安慰他小果會找回來的,可徐憑翻來翻去能提供給警方的信息只有小果的一張工作證照片和他是個傻子的事實。
沒有名字,沒有過往的傻子。
從白天到夜晚,從夜晚到白天,冬日的風吹透了整個雲城,徐憑想不到,一個傻子能跑哪裏去。
天這麽冷,小果最怕冷了,晚上稍微一降溫就往哥哥的懷裏鑽,要是這麽冷的天跑到外面去,肯定要凍壞了,他去年冬天的凍瘡痕跡還沒消,怎麽能受這樣的苦呢
徐憑滿身的疲憊,站在醫院門口不肯離開。他就是和小果在這裏分別的,沒想到早上一別,就找不見弟弟了。
“憑哥,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們一定通知你,”沈淮也陪着熬了一整夜,他可以熬,其他人總是要休息的,他只能過來提醒徐憑, “小果一定能找回來的。”
傻子除了他身邊就沒有家了,還能跑到哪裏去,徐憑盼着自己是做了一場虛無的夢,夢醒了弟弟就回來了。
他忘了自己是怎麽被沈淮送回家,孫子傑放心不下他要留下照顧,被徐憑一把推出門外。
“何芳也累了一整天,你回去陪陪她吧。”
徐憑着了魔一樣想,萬一小果是因為不喜歡壞蛋小傑哥哥才不回來呢,他才不要讓孫子傑留下。
大門沒鎖,徐憑蹲在門口的地毯上,吹着外面透進來的冷風,又熬了一個白天。
依然沒有結果。
兩天,三天……一個星期過去了,連酒吧街的人都被徐憑請過來全城找人,愣是沒有找到一丁點小果的痕跡。
徐憑從剛開始的會期盼和不甘,心裏逐漸一點點冷了下來。
他的弟弟就像一個泡泡,被陽光戳破,倏爾消散了。
沒有了大哥,沒有了小果,徐憑又變成了一個人。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只是在路上摔了一跤停下歇歇,就和弟弟永永遠遠地失散了。
上天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他奪走徐憑的家,還他一個傻子,卻又讓兩人分別。
家裏的吊蘭開了又謝,徹底失去小果在時候的風采,就連沒了廢紙殼遮擋陽光能肆意揮灑的陽臺,在徐憑看來都那麽的紮眼。
徐憑不敢再待在家裏,他得上班去,萬一哪天小果回來了鬧着吃小黃魚他沒有錢買怎麽辦,再者,為小果的病他還欠了許許多多的錢。
徐憑狠狠心,給自己買了一輛往日舍不得買的電瓶車,換過同事被他摔掉漆那一輛,這樣償了人情,他還能在上班的路上和下班的途中多跑幾個地方貼尋人啓事。
徐果,男,二十來歲,于12月3日晚在平安醫院門口走失,走丢時穿一件褐色棉服,戴紅色圍巾,耳後有鳥形小痣……
徐憑只字不提弟弟是個傻子的事情,他相信小果會好起來。
可誰人又都明白,二十多歲還能走丢的,不會是個正常人。
物流部的三個男的沒了傻子的助力,要多幹許許多多的活,每天真情假意地來問徐憑,小果什麽時候回來。
小果什麽時候回來呀,徐憑也不知道。
他只是又成了一個人,渾渾噩噩,來去如夢。
随着小果的消失,醫院的治療方案也不得不中斷,董主任回到禹南去,臨走前,把傻子留下來的一切東西都交給徐憑。
心理輔導老師讓小果給哥哥寫一封信,那封信封在黃色的報告單裏,小果這樣寫:
“哥哥,你有一雙軟軟的手,牽着我一直走,走進我們的大房子裏,房子外面是大車,裏面是小果。”
徐憑抱着信,淚流滿面。
“我要和哥哥結婚!”
“哥哥發誓一輩子不離開小果!”
“哥哥親親小果吧。”
……
小果去哪兒了呢
回答徐憑的,只有弟弟留下來的奶牛小水壺,還有各式各樣的海綿小人。
十二月底,沈淮打電話來說端掉了一個傳銷團夥,徐憑外套都來不及穿好跑去警局,可被解救出來的,沒有他的小果。
小時候被拐賣,長大了突然失蹤的小果。
徐憑開始抗拒吃蘋果,抗拒吃一切甜的東西,怕所有的甜蜜都能讓他回想起往日的時光。
夜深了,徐憑躺在弟弟的床上難眠。
他只是,又一個人了。
孤單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是農歷臘月。
部門的業務在徐憑的帶領下一直突出,領導給他們提前放假,說臘月初八辦完年會就關廠子,要大家早早回家去休息。
年會那天,部門裏一個徐憑親自招進來的小姑娘一直低頭刷手機不怎麽玩,一樣低落的徐經理還擔心她畏生,主動坐到她身邊,不言不語陪着。
他弟弟從前也一樣畏生,看見個陌生人就往哥哥身後躲,徐憑教了好幾次才學會和人打招呼。
誰知小姑娘看見他來,竟然主動很小聲地開了口。
“徐哥,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和你說。”
小姑娘低着頭,在手機裏翻翻找找些什麽。
徐憑只以為她是業務上犯了什麽錯,偷偷來坦白,借着年會的氛圍,也不準備追究什麽。
可姑娘猶猶豫豫,說的并不是這些。
“我,我有一個喜歡的大明星,他是影帝,長的很好看,可惜退圈快一年了,一直沒有消息。”
小姑娘說。
徐憑不明白,大明星和他有什麽關系,和他有關系的只有小傻子才對。
“我來的晚,只見過您弟弟一面,可總覺得他和我喜歡的明星長得很像。”
徐憑也知道,他的弟弟長的好看,帥過無數人,長得像明星也不足為奇。
姑娘把亮着屏幕的手機遞給徐憑。
“我知道徐哥丢了弟弟很傷心,就想着你會不會看到這些照片能想起小果,能開心一丁點。”
徐憑不在意,什麽大明星都比不上他的傻子弟弟,可他要拒絕的時候,低頭看見了照片。
“他有一年多沒拍戲了,最近才回來,大家都說他是因為之前的虐狗事件怕被人罵不敢出來,但我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
“這是他前年去參加電影節時候的照片,徐哥,你看看他,他是我喜歡的大明星,他叫陸過。”
照片裏,名叫陸過的明星拉低帽檐躲開鏡頭的追擊,光影下的側臉真的有七分像小果。
他得體從容,不像徐憑家裏的小傻子弟弟,笨手笨腳。
“還有照片嗎”不知道為何,徐憑從他身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不自覺地問出這句話,想看這個和小果有些像的大明星到底長什麽樣子,有沒有他弟弟好看。
“有有有!你看,這些都是,他很小就出來拍戲了,這些全都是他以前的照片,這張是他參加頒獎典禮,這張是他去山區做公益……還有還有,還有這張,是他最近的路透!陸過又進組拍電影了,我的青春又回來了,真好!”
小姑娘也是二十來歲,追星追的不亦樂乎,巴不得把偶像安利給全世界。
徐憑一張一張看過去,那些舊照若是不仔細看,這人還真的和小果生的一模一樣,難不成小果被拐走之前有這樣一號親人嗎
徐憑心裏有些激動,激動過後又是失落。
就算找到小果的家人,他也找不到小果了。
可他看見陸影帝最後的一張近照,就不這樣想了。
陸影帝穿着戲服從鏡頭前走過,光影交錯,一半臉被口罩遮住,可耳後的一點紅卻盡數暴露在鏡頭前。
那是一只飛鳥,一只困在小山溝裏,遇到哥哥才肯展翅的飛鳥。
世界上會有兩個長得像的人,可不會有兩個連胎記都一模一樣的人。
他的弟弟,就是息影一年歸來的當紅影帝,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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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果遇到哥哥的時候,已經在外面流浪的半年不成樣子,沒有影帝的風采了。
不要着急,馬上破鏡(也沒有破)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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