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蘋果(18)
蘋果(18)
“我的合同出一些問題,他們不肯放人,怕我去簽別的公司,每天名為保護實則監視地守在這裏。”
陸過掐了掐自己的直接,撿無關緊要的說: “外面都是娛記,哥哥跑出去也會被拍到,工作人員嚴肅慣了,他們說錯話我向哥哥道歉。我沒有想關着哥哥。”
徐憑大約是理解了,他的無端出現和消失都會給風頭浪尖上的陸影帝帶來負面影響,不讓他亂跑的也不是小果,是小果背後的公司。酉酉裏最火的調酒師都要聽尤姐的話,陸影帝也是打工人,寄人籬下,他都可以理解。
他蹲下來,把“瓶子哥哥”撈進懷裏抱着,一只手順着兔毛撫摸,和樓下的陸影帝對上了目光,又匆匆忙忙錯開,就像家裏和小孩兒吵嘴以後叫孩子出來吃飯的大人。
“知道了,那……等你處理好,我可以離開嗎”徐憑小心翼翼地問。他還是想離開這裏,大不了以後想弟弟了就偷偷看一眼。畢竟失去小果一次,他已經學會知足了。
“可以。”陸過想,不光哥哥可以離開,他也要跟着哥哥離開。
徐憑低頭沉默了許久,沉默到陸過以為他會不開心地走掉,徐憑卻突然擡頭微笑,笑容比他留給“瓶子哥哥”的還要溫柔幾分。
“那就要留下來過年了。”
是啊,還有十天就是新年,陸過二十三歲,徐憑也要奔向自己離家的第十一個年頭。
陸過欣喜,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擺放: “好,我會叫阿靈準備的。這幾天我都在家,哥哥悶得慌可以到院子裏去轉轉。”
趙啓華國外的公司出了問題,新年來臨之際他也不得不出國去處理事情,反倒給了陸過松散的空隙,可以和哥哥一起過個好年。
徐憑把兔子抱進了書房裏阿靈擺好的兔子窩, “瓶子哥哥”一進門就尿在了來看熱鬧的陸過的棉拖鞋上,很有為人報仇的覺悟。
陸影帝陰着臉不說話,徐憑為“瓶子哥哥”做的好事慚愧,主動提出要和他一起刷洗拖鞋,這才看見陸影帝的臉色緩和幾分。他到底沒有過過富足的生活,不知道有錢人的拖鞋,衣服髒了是可以丢的,難為他還将陸影帝穿回家的一件戲服洗淨曬幹熨帖平整。
因為有了“瓶子哥哥”的存在,徐憑的活動範圍從小房間擴大到書房。陸過在的時候,院子裏也可以走一走,看看花花草草,聽陸影帝描述那些枯枝來年都會開出如何傲人的春色。
他也多了更多的機會和現在的弟弟好好聊天,知道了很多當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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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過在書房看劇本,徐憑盤腿坐在兔子窩邊上一手給兔子順毛,同時聽他講拍戲的故事。
“那時候年紀很小,才六歲,演一個被拐賣的小孩,害怕都演不出來,被導演和制片人兇得狠了就吓得跑出來。”
躲在土地廟後面啜泣,還好遇到了哥哥,死裏逃生。
“後來再回去試戲,演的出乎意料的好。導演都誇我演的真實,小小年紀有靈性。哪裏知道……”
哪裏知道有個叫瓶子的哥哥救了他一命,哪裏知道他做夢都是血盆大口,哪裏知道陸影帝十幾年不曾安眠過。
徐憑沒讓他把這些沉重的東西說出口,拍了拍“瓶子哥哥”的耳朵,有靈性的小兔子蹦跶到了陸影帝腳邊去蹭自己留下的氣味。 “我後來還找過你,只是沒想到我遇到的不是誰家走親戚的漂亮小孩兒,竟然是個小明星。”
“這些年都在到處拍戲,上學和工作的間隙裏春姐陪我回去找過幾次,只是總沒有你的消息。”
只是那時候的徐憑已經離家出走,只是徐家的幺兒已經從驕傲變成諱不可言的恥辱。
兩人就這樣錯過,錯過十六年春秋冬雪,幸而重逢在十六年後的夏天。
“那晚上喊春姐一起吃飯吧,可以嗎,陸影帝”徐憑手撐在下巴上,歪着頭問表面上嫌棄目光卻都黏在兔子身上的陸影帝。
陸過磕磕巴巴: “不是影帝……是小果。”
他是要哥哥別把自己推開,可徐憑也有自己的道理: “不能總是叫小果,你現在是陸過,要過陸過的生活。”
陸影帝喃喃: “可是,我以前就一直叫小果的。”
“什麽”徐憑離得遠了沒聽清再問,起身靠近了追問,陸影帝卻怎麽都不肯說了。
“哥哥開心就好。”他在陽光裏笑,好像又回到當初做傻子的時光,撿一個瓶子就能快樂許久。
晚上,春姐來赴宴,帶着兩瓶紅酒,說要請徐憑幫忙品一品。徐憑倒是懂,從年份産地說到淵源歷史,春姐止不住地豎大拇指溢美之詞不絕于口,徐憑不好意思地低頭,陸影帝旁觀了全過程,不幫徐憑說話還帶着小驕傲一般笑着補充: “我哥很厲害的。”
春姐驚訝: “小陸你這個樣子被你的影迷看到了是要人設崩塌的。”
陸影帝在熒幕前和阿靈電視劇裏的總裁一樣都是冷臉怪,人後倒是溫和一些,但也很久沒有這樣暢快笑了。
“徐先生一定把小陸照顧得很好,”春姐忽然舉杯, “我替世界上所有喜歡小陸的人,謝謝你。”
徐憑腼腆地點頭喝酒,反倒少了剛剛暢言的自在,他好容易把陸過當作一個正常人來看,而春姐的話一出,他不得不想到陸過除了是他的小果,是芳華苑裏的陸先生,也是萬人矚目的陸影帝。
而陸過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落差,并沒有直接解釋什麽,只是說: “兔子還沒吃東西呢,阿靈你帶春姐去看看。廚房裏熱了奶糕,拿去給它嘗一嘗。”
奶糕燙,總要晾涼了才能喂,這樣他就能多和哥哥單獨相處一會兒。
“對,阿春姐,我們養了兔子的,徐先生起的名字叫瓶子哥哥,陸先生不喜歡,我們不聽話,偏要叫這個!”
小姑娘拉着春姐歡歡喜喜上樓看兔子,徐憑卻從陸過的話裏品到一些難言的安慰——這世界上喜歡陸影帝的人很多,但能靠一只兔子的名字讓陸過吃癟的,只有他的哥哥。
徐憑低頭吃着牛排的配菜玉米粒,頭也不擡地說: “小果,把欠尤姐的錢還了吧。”
他過去別扭着,不肯收陸過的東西,也不肯認陸過是曾經的小果,但是此刻他想明白了,不論是陸過還是小果,徐憑就是有一個弟弟,同甘共苦的弟弟。
“好!”陸影帝答應的聲音甚至有些顫抖,哥哥終于肯叫他小果了,哥哥終于肯認他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和徐憑相擁,想帶哥哥逃離桎梏,到自由的地方去。
可好景總是不長,陸過只來得及站起身,春姐就帶着消息從樓上趕來。
“小陸,你前年那個戲要趕着年後情人節上映,但是電影局那邊審核出了點問題,導演打電話來問你能不能幫着補兩場戲。”
春姐說話的時候還沒挂電話,剛和陸過說完轉頭就和電話那邊嗯嗯啊啊交談起來。
陸過皺皺眉頭,将滿懷的期待不平地壓下。
“多久。”
按照往日拼命三郎的作息,他一場一場趕戲甚至都不會回家,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陸影帝推了許多對複出大有助益的活動,只想回家。
春姐搖搖頭。 “說不準,可能一兩天也可能一兩星期,補是的海島那場戲,霍導要求高必須實景,還得大老遠飛一趟……”
陸影帝很想說不去,但霍導和他合作多年,他現在在謀劃的事情裏還有不少需要霍導的助力。
徐憑大約看出了他的為難,很小聲地問: “我可以和你一同去嗎”
他不像被抛下關在家裏,但他也不想誤了弟弟好容易博來的前程。
陸影帝面露難色,思慮片刻。
“好,哥哥想去的話都可以。”
陸過走向春姐,說道: “我同意了,帶上我哥。”
春姐給那邊回了話,慌慌忙忙挂掉電話。陸過的話讓他震驚不已。
“帶上你哥,你不怕”
陸過解釋到: “島上信號不好,應該沒事的。”
趙啓華在國外,海島上拍戲與外界聯絡不便,前年那段時間他差點兒因為網絡問題沒交成作業挂科,把哥哥帶到那裏去呆着,總比丢他在家裏好。
春姐只能點頭。陸影帝一向有主意,只要他想,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我去安排,讓阿華他們過年回去休息,就說你帶了新助理,我跟你過去呆幾天,拍完戲你們幹脆就在島上過年,我呢等吃年夜飯再趕回來陪我女兒。”
讓徐憑以助理的身份跟過去,同進同出不會惹人注意,加上霍導那邊的工作人員都知根知底,春姐願意試試。
陸影帝同意了這個方案,徐憑反而拘謹起來: “我沒有做過助理。”
陸過溫言和哥哥解釋: “助理要照顧演員的生活工作,哥哥一向最照顧小果了。”
這幾天的陸影帝都太過好脾氣,偶爾撒個嬌,更多的時候不緊不慢,倒真是時時刻刻都像被徐憑好好教養過的模樣。
徐憑忐忑地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傍晚,芳華苑的大門敞開,陸影帝一身黑衣,帽子遮住臉龐,跟在他身後是的風風火火的大經紀人春姐還有一個同樣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助理。
“動作快點兒,別誤了時候!”春姐演戲演上瘾,擺出一副催促小助理的樣子。
就連阿靈都抱着兔子在樓上招手: “我和徐先生等你們回來,順利工作!”
坐在車裏的徐憑聽着小姑娘颠三倒四的話長舒了一口氣,陸影帝替他拉低圍巾,将暖手寶遞給哥哥。
“哥哥,沒事了。”
春姐在車座前排指着司機的位置和徐憑介紹: “這是我表弟,自己人。等下他送我們到機場,飛機上我再和你說需要注意的事情。”
說來也算沒見識,徐憑二十六歲,第一次坐飛機。
好在春姐就算當了十幾年的大經紀人依然記得為人助理應該做的事情,帶着徐憑前後打點,順利将三人送上了飛機。
飛機上,陸過低着頭小聲和徐憑道歉: “對不起,我給哥哥添麻煩了。”
“沒事的,你是明星嘛,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時候。我是哥哥,哥哥總要照顧弟弟的。”
這種時候,第一次經歷的徐憑反而表現得更加波瀾不驚一些,他心裏更多是知道弟弟都在過什麽生活以後的滿足,夾雜着自己還能為小果做些什麽的歡愉。
陸影帝将毛毯下的手伸向徐憑,小心翼翼握住了哥哥的手。
春姐肩負了更多的重任,一路上都在整理資料,将劇本材料都存進陸過的電腦裏,還寫了幾千字的備忘錄,一件一件地備注着遇到事情的處理方法。
怎麽和其他演員的助理交流,怎麽恰到好處地回複導演,陸過的日常用品代言品牌等等。除了這些,春姐還附贈了一份陸影帝的飲食起居注意事項。
但她不知道,她以為精致飲食的陸影帝,曾經也是會把面條糊糊吃個精光的開心小孩兒。
徐憑一覺醒來,飛機落地,劇組的車載着陸影帝一行人颠簸到清晨,又轉了輪渡,終于來到了拍戲的小島。
寒冬臘月,海島上還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氣象,陸過的手臂上搭着自己和哥哥的外套,和他相比,徐憑反倒像個清閑的藝人了。
海島條件有限,能給他們安排的最好的住處也就是小市集邊上的旅館,但陸影帝垃圾桶都睡過,也不在乎在哪裏休息,
“陸先生您先休息,晚上我們正式開拍。”
工作人員把她們送到酒店,叮囑兩句後就回到了劇組。
往常的時候,陸影帝是願意和大家一起在劇組同吃同住的,可現在帶着徐憑,他做不到在人前一直把哥哥當成助理來招呼。
“哥,你去洗漱吧,我把東西放一下。”
陸影帝把哥哥推進助理房間的浴室,提着行李箱想了半天,最後一口氣都堆在了哥哥的房間裏。
于是徐憑洗漱完出來就聽見由于房源緊張他要和陸影帝同住一屋的消息。
不是說旅游淡季嗎,怎麽還會房源緊張
“要不……我打個地鋪吧,你晚上還要工作的,好好休息。”徐憑提議。
陸過一口拒絕。
“不好,一起睡。”
拉上窗簾關上門,房間裏的不再是陸影帝和他的小助理,是雲城出租屋裏相依為命的兄弟倆。
徐憑拗不過他,側身遠遠地躺在床的一端,陸過卻長手一伸将他撈進懷裏,下巴蹭着他的頭發,像抱着一只私有的玩偶。
“睡吧,哥哥。”
徐憑睡不着,他知道自己不正常喜歡男人,他不知道小果恢複以後自然要這樣和他親近算不算正常。
他将小果扣在他晚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小果就用更大的力氣将他抱得更近一些。
小果對他有占有欲,陸過也是小果。
這些不明不白都折磨着徐憑,他卻一點也不想從陸影帝的身邊離開。
是以徐憑昏昏沉沉終于要睡着的時候陸影帝已經到了起身工作的時刻,而徐憑再醒來,身邊人已經不見了。
“我去工作了,哥哥起床要吃東西——小果。”
徐憑還記得自己來的目的是給人當助理,助理哪有放藝人自己去忙前忙後的道理。
他背着包慌慌張張出門,海島上的人們生活條件比不過大城市,徐憑攔了一輛蹦蹦車說要去劇組,熱心的老人聽說他是跟着霍導來拍電影的,載着徐憑就往海邊跑。
“以前這裏很破,兩年前霍導演和陸先生來拍電影,又是修路又是搞建設,投了好多錢。現在我們這都成旅游景點了,可得好好謝謝導演和大明星!”
徐憑知道這些,他開始接觸陸過的媒體賬號的時候,親眼看過有人通過p小島的圖片來抹黑陸過。老人一路講他就一路聽,越聽越為弟弟感到驕傲。
“就是前面,好多人在拍戲我就不過去打擾人家了!小夥子,好好拍,把我們的美麗小島拍給世界看看。”
老人将徐憑在距離劇組一百米的距離放下,連錢都不收就風風火火地騎着車離開,身影在椰子樹下漸漸隐去。
徐憑背着包緊張地來到現場,劇組正在補第一場戲。
陸過飾演的孤膽英雄被從高空抛下,在海裏驚險求生三日後最終爬上了這座小島,劫後餘生的英雄坐在石頭上極目遠眺望不見家鄉,滿是被抛棄的落寞。
徐憑第一次近距離看人拍戲,不敢接近只站得遠遠地看。陸影帝的臉上化了妝,額頭上是擦傷,右側臉頰深深地嵌着一條血淋淋的溝壑,雖然知道特效妝都是假的,徐憑還是為他揪心。
“咔,謝謝陸老師,這條過了,咱們歇會兒再來一條。”
今天的陸影帝有些奇怪,什麽都是親力親為,大約因為助理不在,只剩一個經紀人跟在後面還要忙着和劇組交洽,總有忙不過來的時候。
陸過從石頭上起身去拿水,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忽然從人群裏沖出來,然後在背包裏翻找出來一個奶牛小水壺。
“陸老師您喝水。”
哥哥的聲音自耳邊傳來,明明徐憑就在眼前,陸過也只能笑一笑,接過有些幼稚的小水壺,無可奈何地低聲道: “哥,你來了。怎麽不多休息會兒”
白天沙灘上游人不算少,劇組已經習慣了半夜打燈拍攝,陸過原本就沒打算讓哥哥跟過來,從旅館出發的時候就只帶了春姐。
徐憑用紙巾細細替他沾汗,生怕把妝弄花,低低地回答: “徐助理來照顧陸老師。”
陸過見哥哥心情好,原本想多打趣兩句的,妝造老師們忽然一股腦湧過來。
“助理老師麻煩讓一下,陸老師咱們補個妝。”
站在導演邊上的春姐無限感慨。
在小陸還是小小陸的時候,年紀小在劇組更加得不到重視,哪兒有現在的待遇,她硬是在影視城裏拼殺,學了一身的本領,別人家一個團隊做的,她春姐一個人全做了。
現在照顧小陸的不光是她這個姐姐,還有陸過心心念念的哥哥。
“小徐,”春姐拿出大經紀人的架勢,招招手把晾在一邊的徐憑喊過來, “還要拍一會兒呢,我在這照顧他,你到房車上歇着吧。”
徐憑一手攥着背包的帶子,站直身子搖搖頭: “我已經錯過很多了。”
過去十幾年他都沒有參與過陸過的生活,旁人看到陸影帝的光鮮亮麗,徐憑看到的只有他從海水裏掙紮着爬上岸的心酸苦楚。
就算他依然幫不上忙,徐憑想,陪伴總是好的,小果拍戲空隙擡頭看到哥哥,應當也是歡欣的吧。
陸影帝在海水裏泡多久,徐憑就陪了多久。
淩晨,天光戳破夜幕,劇組結束一天的工作,徐憑終于等來了收工上岸的陸影帝。
“你受傷流血了。”徐憑緊張道。
“是特效妝,不是真的。”陸影帝指着自己臉上的傷痕和哥哥解釋。
徐憑卻徑直撈起他的胳膊,撫去小臂上的一點泥濘,露出皮膚表層不算淺的擦傷——陸影帝剛剛和其他人搭武戲的時候落地翻滾,胳膊磕到了岸邊的石頭。
只有作為哥哥的徐憑看到了。徐憑想,陸影帝已經是陸影帝了,也有受傷不為人知的時候,那他過去又是怎麽熬的呢
沒有人回答他。
徐憑跑去拿了醫藥箱親自給陸影帝清洗包紮傷口,周遭都是收拾東西的雜亂聲音,在雜亂裏,一個人注意到角落裏的安寧。
“陸哥,你這新助理可以啊,夠貼心的。”
來說話是的和徐憑搭戲的男二號,周帝,藝名起的霸氣,這些年卻只能在陸影帝的碾壓下接一些二線三線的戲,或者像今天這樣淪落到給陸過作配。
外界都為周帝不值,明明是戲劇學校的同學,就因為陸過小時候多拍了兩部戲,資源就比周帝好上一大截。兩家粉絲也是動不動就腥風血雨的架勢。
但沒有人知道,無人的私底下,這倆還是交心的室友和兄弟。
撕來撕去也是公司和團隊在運作,只是苦了周帝和陸過,聯系還得偷偷摸摸,好容易碰到霍導這部戲,周帝一看陸過是主角,高高興興就來了,完全不在乎播出後粉絲又會吵成什麽樣子。
陸過只是笑,對他的調侃不解釋也不辯駁。
偏偏周帝還是個話唠,陸影帝越不想說他越要說。
“這麽好一助理,跟着你這種落魄複出的影帝多可惜,不如跟着我周老板,明天咱就奔奧斯卡去!”周帝哈哈大笑,笑完了才發現陸過還是沒搭理自己的意思,也品不出來什麽味道來,尴尬地咳嗽着說起別的。
“那什麽,你交代我賣的車我賣了,沒提你的名字,現金,直接送雲城去了。哥們兒仗義吧!”
他這一番話才換來陸影帝微笑着的一個擡頭: “謝啦。”
“終于肯搭理人了我還以為你一天天是個啞巴呢……哎陸影帝,眼神殺人可以,可別動手啊……”
大燈之下,兩個穿着破破爛爛戲服的朋友湊在一起說話,沒歡樂多大一會兒周帝就被自家經紀人薅了回去。
“注意點兒影響,不知道你粉絲和小陸的粉絲正為晚會出場順序吵着呢……小陸我們先走了哈,春姐在路口等你們呢”
周帝咋舌,癟癟嘴不情不願地走了。 “再聯系啊,叫你打游戲你得上線,別又消失一年聯系不上……”
而包紮好傷口的徐助理思緒還在周帝剛剛的話裏。
車,現金,雲城……難道是還給尤姐的錢嗎
可陸影帝家財萬貫,怎麽可能淪落到賣車還錢呢。
徐憑揪着陸過的戲服跟他一起去換衣間,看周圍沒人了才小心翼翼地說出自己的疑問。
陸過将脫下來的戲服遞給哥哥,滿不在乎地回答: “之前有輛賽車玩膩了找周帝幫忙出掉,剛好尤姐的錢沒還,就轉成現金送過去了。”
他隐去了自己能自由處理的財産只有這一輛賽車還有賣的錢甚至不能打進他的賬戶裏只能現金交易的事情不談,将過程說的雲淡風輕。
沒有見識的新任助理徐憑好像被說服了。
春姐要開車送他們回去,徐憑卻提出想走一走。
“街上還沒有人,離得也近,我走回去吧,順便看看有沒有蘆荟膠賣。”
春姐剛想提醒徐憑陸過有專業的醫療團隊,根本不會留下傷痕,也用不着蘆荟膠這麽保守的祛疤方式,陸影帝就搶在她前面跟着說: “春姐,我陪我哥去吧,放心。”
春姐又氣又笑: “放心我當然放心了,你最有本事,偷跑出去玩連我都找不到,還有誰能拍到你陸影帝呢”
說來都是心酸,也是因為陸過偷跑慣了,她随他心習慣了才沒有及時發現陸過出車禍的事情,讓陸影帝平白在外受了許許多多的苦。
“謝謝春姐,我們走了。”
陸過選擇性忽略掉她數落的話,和哥哥一起并肩向岸上村鎮走去。
海島風味與北方土地大有不同,一花一木對徐憑來說都是新奇的體驗。房屋,擺設,風土人情,這裏的人習慣了不被關注,習慣了靠着岸上帶來的一丁點科技餘溫生活。徐憑甚至還能看到城市裏已經銷聲匿跡的代充話費服務,只是因為常年刮風下雨信號不好,總無人問津。
沒有朋友圈,沒有微博,就好像徐憑拼命想活下來的那些年。
“你以後也會去像這樣的地方拍戲嗎”徐憑一邊對着街角的一種他從沒有見過的花拍照,一邊好奇地問。
要是以後陸過到處拍戲的時候他剛好不用上班,徐憑願意跟着弟弟照顧起居看看風景,做一個真正的徐助理。
陸影帝搖搖頭。
“哥,我不想拍戲。”
熒幕前的生活對他來說太累了,陸過滿懷私心地想,他要躲起來,把哥哥也藏起來,一家人還過那樣用小鍋煮面咕嘟咕嘟冒着香氣的生活。
“為什麽”徐憑不懂,擡頭追問。
陸過隐去不能說的,老老實實回答: “這些年因為拍戲耽誤了學業,雖然順利畢業了但并沒有學到什麽東西。要是有機會的話,哥,我想回到學校裏去,好好地讀兩年書。”
聽見弟弟這麽好學,徐憑倍感欣慰,把手裏的花插在陸影帝胳膊纏着的繃帶夾層裏: “嗯,要好好讀書,到時候你不拍戲了沒錢賺,哥哥掙錢給你出學費!”
徐憑好像又回到了小出租屋裏和傻子計劃未來的時候,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小果有一個想當電視機的夢想,徐憑的夢想是弟弟得償所願。
兩人走走停停,一直到天色亮起,行人逐漸變多,湊合着在路邊吃了頓海島美食才慢慢悠悠往旅館趕。
朝霞正盛,海島的日出比岸上的更加絢麗璀璨,徐憑一路溜溜達達往西走,路上總止不住地回頭望,時不時拿起手機拍兩張照片。陸影帝就安安靜靜地站在他旁邊,往常兄弟的角色掉了個,竟然沒有什麽不和諧的。
這裏什麽都好,就是沒有信號,徐憑嘗試過幾次給孫子傑發消息換來的都是紅色的感嘆號,他正惋惜着孫子傑看不着海島的日出的時候,八百年沒響的手機突然唱起歌來——徐憑的手機鈴聲還是《水旺》的主題曲,當初稚嫩的陸影帝親自歌唱的童謠。
“我曾尋找一朵花,卻步入水的汪洋……”
徐憑疑惑着拿起來一看,顯示一串加着雲城區號的數字。
號碼他一丁點印象也沒有,該不會是孫子傑打來的吧徐憑不平地想,為什麽他發不出去消息,孫子傑卻可以。
可接起來一聽,電話那頭并不是孫經理的聲音。
嚴肅端莊,是沈淮。
“徐哥,小果的身份有着落了。”
徐憑想當然有着落了,他的弟弟是大明星,可他還沒開口解釋,沈淮的一番話震驚了他。
當初小果留在警局的DNA和二十年前一起大型拐賣案裏的其中一個受害小孩兒匹配上了。
“二十年前,我舅舅他們在高速路上截車救下十三個要被賣往山溝溝裏的孩子,嫌疑人也都定罪了,只是當年技術不發達,這些孩子留下信息以後都被送進了南方一些小鎮的福利院,二十年了,也沒幾個找到家人的……”
徐憑的心像從高空落下的椰子一樣猛然炸開,四分五裂,每一瓣都映襯出一個小小的孤零零的在土地廟後面哭泣的身影。
小果原來真的有被人拐走要賣掉的經歷,那他曾經哭訴的因為不聽話被打到遍體鱗傷的噩夢,也都是真的。
傻子自述的經歷半真半假,被拐賣的那個孩子卻在四年後因為演一個受過同樣苦的角色而成名。
陸過不知道的,小果還依稀記得。
“哥,怎麽了”
徐憑的指甲太久沒修剪抓得人生疼,陸過被抓出血印卻不舍得抽開手,任由哥哥牽着自己,緊張兮兮地聽完電話。
徐憑聲音顫抖: “沈,沈淮說,說你兩歲的時候被人販子拐賣,警察從高速路上把你和其他小孩兒解救回來,因為年紀小找不到家人,就送到孤兒院……”
他忽然想起一個重要的事情,何芳也是孤兒院裏出來的,也是南方來的,會不會湊巧知道一點當初的事情。又或者有沒有可能何芳也是那十三個孩子裏的其中一個。
徐憑放開陸影帝的手,沖到旅館邊上的矮牆上,舉着手機站在高處給孫子傑一遍一遍地打電話,打到第十四次,終于接通了。
矮牆下的陸影帝也跟過來,作出一個保護的姿态。
“喂,孫子傑,你把手機給何芳,我有事找她。”
“嗷……老婆,徐憑找你!”
“何芳,我是徐憑,我想問你,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是怎麽去福利院的嗎”
何芳比小果大,如果真是的同一批過去的小孩兒,應該還記得一些事情吧
“記得,院長說我生下來多病,是被親爹娘抛棄在醫院裏,醫院治好了送到福利院的。怎麽了,徐大哥”
所以她才想當醫生。
徐憑有些失落,可還是借着斷斷續續的信號和她詳細描述了沈淮的話。
高速路,十三個孩子,福利院。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徐憑希望落空的時候,何芳突然說着“你等一下”腳步聲急促地離開了,沒多大會兒抱着個相冊一樣地東西回來,電話那頭一直傳來翻頁的聲音。
“我記得我小時候福利院是來了一批小孩兒,有四五個吧,其中就有一個孩子好像也叫小果。”
何芳帶過那個孩子三四年,小小的乖乖的,不哭不鬧讓幹嘛就幹嘛,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抱着個蘋果一吃一整天,小小年紀卻心事重重像個小大人。
“!……那他耳朵後面有痣嗎,像小鳥一樣,比胎記小一點,不明顯的,褐色的,何芳你好好想想……”徐憑的話已經說不清了,他站在矮牆上激動得腿都在顫抖,陸過的手扶在他的腰間,将這一番對話聽得真真切切。
“徐大哥你等下……找到了!我不記得他有沒有痣了,可惜只有一張合照,這張照片時間長了拍的還不清楚,但是我記得他後來被接走了,好像是一群拍電影的人……”
拍電影的人,水旺,陸影帝……
一串串故事被銜接起,從人販子手裏被救下來的小果在福利院安安穩穩成長了幾年,然後因為機緣巧合被選去拍電影,在小山溝溝裏遇到了瓶子哥哥。
後來的事情,徐憑都知道了。
他不顧電話有沒有挂斷,任由孫子傑的吶喊聲從彼端傳來,跳下矮牆,将弟弟擁入懷中。
“喂,徐憑,你在哪兒,問這個幹嘛呢那王八蛋陸過聯系你沒有,怎麽連個信都不留人就跑了。喂,怎麽不說話,不會真去找王八蛋吧……”
孫子傑罵罵咧咧,徐憑淚如雨下。
怨不得小果會把遇見他的時候當成是安寧的港灣,他小小年紀去拍戲,孤兒院來的小孩兒哪兒有人願意用心照顧,他受過的苦應當比徐憑想象的還要艱澀。
“我是陸過,再見——哥,我們回去吧。”
幫徐憑挂掉電話,聽完全部故事的陸影帝卻異常地冷靜,他只是将哥哥護在懷裏帶進了旅館。
“沒事的,沒事的,小果好好的呢。”
一直到房間裏,陸過才緩緩松開哥哥緊握自己衣角的手。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這些事,知道自己是從孤兒院裏被領出來的,也知道自己從前被母親縫在小衣服裏的名字叫小果。
他只是沒有辦法講,也沒有人可以講。
和公衆講是賣慘,和春姐講不忍心她落淚。而和趙啓華講……趙啓華就是那個把他從孤兒院裏領出來的。
那是個老天爺陰着臉的下午,福利院裏的一大群小孩兒被叫出來在臺階上排排坐,大家以為又像以前一樣有人來捐東西拍照,叽叽喳喳地對着相機擺造型,只有小陸過在角落裏抱着個蘋果安安靜靜地啃着。
趙啓華面試過許多的小明星,那些孩子身後有父母經紀人跟着,稍有不慎就嗚嗷大哭,戲沒拍完劇組已經是雞飛狗跳了,他也因此被導演說過許多次。
安靜沉着的小果在一群孩子裏脫穎而出,趙啓華心有所動。
“你叫什麽名字”
“小果,蘋果的果。”
“跟我走,以後你就叫陸過了。”
……
他說不出來把這些故事講給哥哥聽的時候是什麽心情,他只是看見哥哥流淚就忍不住地想要吻上去。陸影帝沒有能力眼看着眼淚在哥哥的臉上橫流,哥哥是他的,哥哥的眼淚也應該是他的。
吞進肚子裏,流進心海裏,揉進靈魂裏。
“沒事的哥哥,後來我遇到你了。”
這就足夠了。
徐憑曾經以為風光無限的陸影帝一定有一個陸氏大家族在身後支撐,他們就像別的小演員的家長一樣事事謀劃,陪伴成長守護左右,卻從來沒有預料到,演孤兒的那個孩子本身就是個孤兒。
小果那些糾纏不清的合同官司,是不是也因為年紀小沒有人幫,才會被人綁的死死的
他開始慶幸,慶幸他打算給小果上戶口的時候在警局留了DNA,不然他将永遠無法知道小果的名字就是小果。
徐憑止不住地想,要是當初他能跑快一點把小果帶回家藏起來就好了。沒有人問過孤兒院的小孩兒願不願意拍戲,如果能重來,徐憑想把弟弟帶在身邊,一點一點養大。
這樣月夜裏在兔子窩差點兒被打死的他,說不定能收到一個從門縫裏塞進來的爛蘋果。
兩個被人抛棄的孩子在沒有遇見彼此的那些年裏,各自艱難求生,終究在十幾年後找回了各自。
徐憑的憑,小果的果,酸澀的不只是垃圾桶邊上的那個爛蘋果。
徐憑抓着他的衣領低頭啜泣,忽而擡頭問: “怎麽好起來的時候不告訴我,怎麽我來找你了你也不告訴我。是不是哥哥不值得信任,還是你就沒有把我當成過哥哥”
他在哭訴,更多的是懊悔,懊悔自己什麽都不懂,懊悔自己錯過小果那麽多年。
陸影帝沉默地面對着他的質問,接受哥哥傳遞來的一切委屈與心疼。
在太陽終于升起陽光終于泛濫的時候,徐憑聽到小果低聲在他耳邊回答。
“沒事的,我過的比其他人好多了,最起碼過去的日子裏沒有吃不起飯,拍戲也好,做演員也罷,總有一些人真情假意地圍在身邊。小時候的事情已經不重要了,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哥哥,因為我知道哥哥聽了會心疼流淚。”
“而我不要哥哥心疼,只要哥哥愛我。”
————————
表白了!
有點想看婚禮現場周帝和孫子傑拌嘴,一些娘家人吵吵鬧鬧。何芳:不許鬧。孫子傑:好滴老婆!
入v啦,抽個獎吧,感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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