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酥酥麻麻

第4章 酥酥麻麻

“你之前那個哥們怎麽沒看見了?”

紅嬸見傅魏落魄了,就跟嗅着腥味的蒼蠅一樣,見縫都要來叮一口,她說親戚要來看房是假的,這麽說是為了笑他落魄賣房,笑他被人坑了,故意戳他的痛處,純屬惡心人。

這年頭,只要有房的,輕易不賣房,房子是人的根啊。

紅嬸嘴上那股裝模作樣的關切詢問和那眼睛裏幸災樂禍的笑意,使得她的五官扭曲,讓人極度不舒服。

傅魏并不搭理她,他向來不太懂得怎麽應付女人,傅魏父母都是軍隊幹部,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他出生時胎位不正,頭在上,腳在下,讓他媽吃了很多苦頭,他親媽一直都不太喜歡他。

沒有親近母親的概念,在大院他也很少跟中年女性打交道,一起玩的都是男孩,後來參軍入伍,更是見不到半個女的,只能見到母的,還是連隊裏悉心照料的母豬。

剛從部隊裏出來那會兒,看見外面街上這麽多女的,起先還真有點不适應。

現在的女人還很大膽,街上穿豔麗修身的裙子,牛仔褲吊帶衣,衣領低得要命,更會主動跟陌生男人搭讪。

沒有太多跟女性相處的經驗,傅魏不太喜歡也不太習慣女人過度靠近他,像紅嬸這樣嘴碎的中年婦女,頂多說點陰陽怪氣的話,他都懶得放在心上。

這樣的女人,越跟她搭腔她越來勁,不理她,她反倒消停了。這樣的道理,傅魏是懂的。

更何況今天是不一樣的,傅魏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紅嬸身上,他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去追尋那一片火紅的衣擺。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傅魏此時都不敢擡頭看,他怕自己看見那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想起那細膩如凝脂的腿肚子,以及那脖頸邊微甜的香。

昨夜她吟哦時哭泣的聲音仍然回蕩在他的耳邊。

“這女人是誰啊?”傅魏不搭理她,紅嬸順着那紅裙子一路往上,再次看見了那張巴掌大嬌豔的臉蛋,如水波潋滟的眼睛,紅似櫻桃的唇,臉上的皮膚尤為細膩光滑,沒有什麽斑斑點點,又黑又濃的新潮卷發包裹着她的臉龐。

這女人太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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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輕男人喜歡的那種,卻不太符合長輩挑選媳婦的眼光,長得這麽漂亮,穿着身豔麗風騷的紅裙子,肩膀上披着件男人的外套,又騷又惹人憐,怎麽看怎麽不正經。

紅嬸皺了皺眉:“一看就知道不是個什麽正經女人,傅老板,你可別得髒病。”

傅魏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

他還沒開口說話,一道好聽的女聲響起,是她開口了,她輕輕說道:“這位嬸子,我鄉下的爺爺活到了九十六歲還沒死。”

傅魏頭一次聽她聲音說這麽長一段清楚的話,不由得入了迷,渾然不在狀态,只見她嘴唇一張一合的,說得是什麽,他倒沒聽清。

紅嬸愣了下:“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我就是想說,我家爺爺能活得那麽久,是因為他從來不愛管閑事,咱們那的人都愛說,閑事管得太多的人,死得早。”林雪霞加重了後面的三個字的語氣,語氣裏的譏諷更是不留餘地。

上輩子年輕的林雪霞是個和氣甚至有些怯懦的鄉下姑娘,因為在村裏,父母都擡不起頭來,她們三姐妹在外面,跟着也沒有什麽底氣,這是家庭環境的影響。

進廠打工後,她頭一次體會到了靠自己賺錢的滋味,她天真以為寄錢回去那麽多,能給爺娘長面子,讓兩個妹妹高興,她們家能有好日子過了,奶奶也能對她爺娘高看一眼。

事實證明,自己辛苦賺得錢,卻交給別人,是超級大傻蛋的行為,她親爸媽都狠狠捅她一刀。

遭遇那麽多,林雪霞是很有怨氣的。

幸好她不只有怨氣,吃一蟄長一智,她還漸漸有了底氣。人的底氣就是賺錢的本事,是自己的事業和能力。

哪怕她擺地攤,錢也是她自己賺的,自己拿着,錢才是說話的底氣,她能有錢自己生活,租房子,開飯館,供養妹妹讀書。

有了錢之後,或者說是掌管金錢之後,她能有權利做任何的決定,不需要再看別人的臉色,不需要別人的答應,她不再是那個多吃片肉都會被奶奶瞪兩眼的懦弱鄉下丫頭。

一場意外讓她偏離了正軌,而那些什麽“嫁出去之後讨好婆婆,伺候丈夫,生個男孩,籠住自己男人心”之類的東西也跟着離她越來越遠。

那時候林雪霞恍然意識到,曾經覺得像大山一樣巍峨不可震撼的奶奶,不過也就是個鄉下老太太;生了男孩威風凜凜的大伯娘,也就只能在林家,在她媽面前逞威風罷了,在外面算個屁啊,在外面誰管她生了幾個兒子,是誰家的大功臣。

外面的世界那麽大。

她有了自己賺錢的本事,衣食住行自己負責,她不需要再依賴別人,不要再看別人的臉色行事,她爸媽,她奶奶大伯娘都插手不了她的任何事,就連她父母威脅她,都只能哭訴她沒良心,企圖用小時候的事來跟她打感情牌。

林雪霞發現了父母的窩囊和懦弱,以及他們在家裏那些低三下四的讨好,生了三個女兒又怎麽樣了?她爸爸手腳健全,家裏農活他幹得最好,她媽身體不好,卻也手腳勤快,侍弄家裏菜地雞鴨豬的一把好手,還能養不起三個身體健康的女孩?

他倆但凡硬氣點,帶着女兒們獨門立戶過日子,還能不把日子過得紅火?

在林家窩囊受氣,大伯一家過的是什麽日子?她們家過的是什麽日子?明明好處都讓他們沾了,卻還是奶奶大伯嫌棄她們家。

重新回到年輕的時候,林雪霞重活一輩子,她不想再窩囊受氣,也絕對不再受制于人。

“你——你說什麽?我撕了你的嘴!”聽林雪霞明晃晃罵她多管閑事死得早,紅嬸氣急敗壞,上來就想扇這女人一個耳刮子。

只是她剛擡起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那只手太有力了,仿佛能把她的骨頭捏碎,更像是鐐铐似的禁锢住她的手臂。

“你敢碰她試試。”傅魏的聲音陰冷兇狠的厲害。

紅嬸擡頭看一眼,驚駭極了,傅魏身材高大,她沒跟傅魏挨這麽近過,靠近後才意識到他是個多麽兇猛高大的男人,這手跟武俠小說裏的鐵砂掌似的,甩一巴掌能把她人掀翻,把她臉打腫。

紅嬸嘴唇動了動,就跟戳破的氣球一樣,到底洩了氣,提不起一絲膽子。

跟女人鬥嘴吵架,最多不過掐頭發指甲抓人;把傅魏這樣孔武有力的男人惹急了動手,那就是老壽星上吊,自尋死路。

傅魏松開她的手,紅嬸沒敢再多嘴,灰溜溜地走了。

眼見紅嬸走了,傅魏扶着單車,這單車根本不用他扶,除非他把腳撐踢起來,可他半天都沒記起要幹這事。

看向身旁的女人時,他身周的氣勢驟然一弱,周圍的空氣似乎又變熱了,他想擡手摸摸自己的鼻子,假裝咳嗽一聲。

林雪霞腳步踉跄地往前走了兩步,她都沒想到居然傷得這麽厲害,為此她瞪了傅魏好幾眼。

“你還看着幹嘛?送我去電子廠。”

“好。”

傅魏連忙踢開腳撐,自己先坐上了自行車,林雪霞攏了攏肩膀上的衣服,坐上了後面的座位,牽引的痛疼使得她微微抽了一口氣。

疼炸了。

她狠狠地看向眼前如山一樣的男人,他坐在單車座包上,身姿筆直,熊背蜂腰,林雪霞洩憤似的伸手在他腰上使勁兒一擰,前面的男人卻是無知無覺的,不怕癢也不怕疼,就跟身上釘着一層鋼板似的。

他身上的肉好硬啊,林雪霞愣了一把。

傅魏年輕的時候勤奮鍛煉,體脂率低,一身肌肉結實緊繃,哪怕他年逾不惑,也沒有疏于鍛煉,雖然沒跟那些吃得滿腹肥腸的大老板一樣,身材還保持着,但是應酬多,也不像年輕時這般肌肉堅硬,再加上後來生病一場,人也瘦了些,腹肌還有,卻不是那麽明顯了。

林雪霞抿了抿唇,腦海裏想起了早晨的畫面,醒來時身邊的衣裙疊得整整齊齊,宛如被燙過一般,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若非他倆這會兒屬于“剛認識”,好險忍住了才沒往他耳朵上擰一把。

傅魏騎車載着她去海洋電子廠。

這種舊式的二八大杠自行車載人載貨都十分省力,後座的人可以側坐在一邊,也可以兩腿分開坐,前者是不少穿裙子姑娘的坐姿,看着文雅,卻容易側摔;後者是小孩,以及穿褲子大人的坐法,這種坐法,無論自行車往那邊摔,後面的人都能有一只腳撐在地上。

林雪霞用的是側坐的方式,這種坐姿是很沒安全感的,雙手需要死死地扶住自行車,才能使得身體穩定,一般是要抓住前面的座包底下,那個位置最為穩固。

以前在農村,村裏的姐妹在前面騎車載着她,總讓她抱住她的腰,可人都是有慣性的,抱着前面人的腰肢,同樣會有扶不住的晃動感,就跟坐公交車一樣,站着抓住扶手跟抓住一個人的胳膊,體驗感完全不一樣,一個急剎車,抓住扶手的能快速穩固自己,抓住人胳膊的,還是會被慣性帶着向前沖去。

曾經的傅魏從沒騎自行車載過她,這感覺對她來說還挺新鮮。

林雪霞同樣很久沒有坐過自行車後座了,她抓住底下的座包,總覺得手麻憋屈。

身體這會兒又疲憊又酸疼,吹着清晨的風,讓人微微發困,她想躺一會兒。

于是林雪霞往前傾了身體,抱住前面男人的腰肢,他的身體硬邦邦的,就跟抱着根柱子,重心格外穩。

林雪霞把臉貼在他的背上,閉上眼睛放松假寐,徹底舒服了。

“叮——”

傅魏猛然剎車雙腳撐地停在路邊,他的呼吸急促,額頭上覆着細密的汗,仰着頭喘氣,活像是一條渴水的魚。

明明清晨的風吹得人清涼舒爽,他卻仿佛在蒸籠裏受罪,汗珠連成一片順着他的額角滑落。

傅魏擡手揩了揩汗,不敢多停頓,咬着牙繼續往前蹬,自行車被他騎得哐哐響。

他當過連長,當過工頭,當過老板,傅魏并不是一個嘴笨的人,可今天面對她的時候,腦子裏全是亂麻,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話。

女人說什麽,他就應什麽,傅魏從來沒有這麽不知所措過。

剛才她的手攀上他的腰,就跟觸電一般,酥麻的火花四處擴散燃遍他的全身,上身腹肌跟着緊繃,他全身僵硬得厲害,只得停下來透口氣。

偏生他又不敢多停,怕她離開他的背。

此時的傅魏靈魂出竅一般感覺自己後面運着個高壓電箱,時不時漏點電讓他酥酥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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