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更

第29章 第二更

兩間屋子隔了一堵牆, 隔壁的吵架嚷嚷聲音越來越大，哪怕外面風大，窗戶都關了，仍然能聽得到動靜, 隔壁吵着鬧着, 鬧到了大門口去, 到了樓道裏, 聲音更響了。

林雪霞放下手中的菜籃，她走到門口，打開門, 詢問外面的情況：“怎麽了？”

傅魏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 他靠在牆上, 雙手插着褲兜，對外面的吵架聲絲毫不感興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着林雪霞的背影。

無論外面發生什麽事，他都覺得心裏美。

把夥食費交了, 跟媳婦兒說好天天過來吃晚飯, 吃過飯，剩下的都是兩人溫馨的相處時間，光是想想就令人心猿意馬。

此時無論發生什麽事, 都不會打擾他的好心情。

“春燕嬸，這是怎麽了？”林雪霞一打開門，就瞥見氣勢洶洶的高春燕, 還有個眼睛通紅的小女孩, 大概是八歲九歲左右的年紀, 正在讀小學三年級，是高春燕的大女兒, 劉雁群。

小女孩梳着馬尾辮，粉色的長褲，淺黃色的上衣，鬓邊的碎發微微卷，臉型微圓，兩頰的蘋果肌明顯，帶着兩坨紅。

高春燕嘴裏嫌棄道：“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聽話，這麽不為家裏着想，早知道你這副樣子，不如把你留在老家，讓你一個人待去吧。”

小女孩眼角帶着淚花，聞聲倔強道：“回去就回去，我不待了！”

“你說得倒輕巧，為了讓你來這裏讀書，爹媽花了多少錢啊，你還從來不為父母考慮考慮，你還不聽話，不争氣，讓你來這裏讀書，都是為了讓你跟弟弟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現在有這麽好的學習條件，你就應該一門心思地好好讀書……”對于女兒的這副反應，高春燕說得嘴裏要冒火，肚子裏登時苦水咕嚕嚕往外冒。

她實在想不到，她跟老劉已經努力給孩子們很好的條件了，可是孩子仍然不知足。

能滿足的都盡量滿足了，還是要這樣要那樣，也不想想父母在外面賺錢多麽辛苦，多麽累。

林雪霞勸道：“春燕嬸，你先別激動。”

“我能不激動麽？”高春燕捂着自己的心髒：“這丫頭居然鬧着要買一雙三十塊錢的皮鞋，她要吓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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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個價格，高春燕靈魂都要震顫了，要說孩子是個成年人了，要出嫁了，買雙三十塊錢的鞋，她還答應，就這小小年紀，買這麽一雙鞋能穿多久？

在她看來，小孩子長得快，穿點便宜的就可以了，又沒讓她冷着餓着，要求那麽多。

高春燕如今省吃儉用地想攢着蓋房子，她覺得不該花錢的地方就要省點花。

“我那些都破了，我就想買一雙好點的鞋有錯嗎？”劉雁群哭得十分委屈。

高春燕：“哪裏破了？不是都好好的。”

“鞋底爛了，一下雨就漏水。”

高春燕：“明天去補補，多墊個鞋底。”

“這雙鞋子不是沒買多久嗎？”

劉雁群：“她們都說我天天就穿這雙鞋子，我想買雙好點的，有得換，媽，你給我買大一個號，我保證我可以穿很久。”

高春燕：“明天帶你去農貿市場買一雙，你自己挑。”

“我不——”劉雁群紅着眼睛跺腳，她媽肯定又要給她買便宜貨。

“不什麽不。”在高春燕看來，幾塊錢一雙的普通布鞋又不是不能穿，“你就應該回去好好反省反省，爸爸媽媽賺錢容易嗎？”

“她們都有我沒有……”

“她們是她們，你是你，趕緊回去，別在這裏丢人現眼了。”

林雪霞聽她們的對話，大概了解發生了什麽事，她內心嘆一口氣，上輩子春燕嬸跟女兒的關系一直不好，恐怕也跟這些原因相關。

劉雁群以前在老家是個挺開朗愛笑的女孩，後來性格越來越孤僻。

高春燕覺得自己沒有虧待女兒，該有的都有了，卻沒有想到，這孩子離開家鄉，突然轉來城裏讀書，有很多不适應的地方。

在普通鄉鎮小學，學校裏面的學生家境都窮，也說不上有太大的差距，再加上劉喜貴以前在老家有單位，後來在城裏賺得也還行，劉雁群在老家小學屬于中上水平。

來到這邊就不一樣了，學校的學生貧富差距懸殊，不說那些賺大錢的富貴家庭，普通的夫妻雙職工，也有五六百塊錢一個月，還有單位住房，現在政策只能養一個孩子，養得精貴，舍得花錢，業餘學鋼琴的，學小提琴的不在少數。

劉雁群轉學來這裏，在班級裏一下子變成下等偏上水平，心理上适應不了，家庭條件好的孩子過得太好了，這邊的孩子去過什麽游樂園啊，博物館啊，去過什麽地方旅游，學什麽才藝……她都搭不上話。

高春燕也不是買不起三十塊一雙的皮鞋，但是想想一雙鞋頂半個月房租，她就心疼啊，舍不得花這種冤枉錢。

她跟劉喜貴賺錢不穩定，跟那些吃穩定工資的不一樣，賺錢多的時候總想着多存點錢應對風險，哪裏舍得大手大腳。

各有各的難處。

再等幾年高春燕家的家庭條件好了，孩子也過得比大部分好，只不過對于這個年齡段的劉雁群來說，造成的影響終生難忘。

“這樣吧，雁群，我給你出個主意。”林雪霞開口道。

劉雁群紅着眼睛看向她。

林雪霞：“你真的想買那雙鞋？”

她拼命的點點頭。

高春燕急道：“雪霞，這不關你的事——”

林雪霞：“你以後傍晚放學回家，來姐姐家裏幫我洗菜擇菜幹活，我給你五毛錢一天；早上你媽是不是給你五毛錢吃早餐？那你以後早點起來跟我和你媽出攤幫忙，在攤子上解決了早飯，你又可以省下五毛錢，一天一塊錢，你攢一個月就能買雙三十塊錢的鞋，幹不幹？”

劉雁群低着頭看自己的腳尖，她的內心十分矛盾，她确實想買那雙鞋，也能答應幫林雪霞洗菜，可是去她媽的米粉攤，她不太樂意。

在學校裏，她曾經聽到學校的學生說，她家長教育她不能去那條街買東西吃，說路邊攤髒，收了錢，手也不洗，在吃的上面捏來捏去，好惡心。

每天穿得像個小公主一樣女孩就是這麽天真望着她：“雁群，你也不會吃，對不對？”

她跟劉雁群一樣是新學期轉校生，被老師安排坐在了一起，她是随着父母的工作調動過來的，而劉雁群，勉強也算是吧，她就是這麽應和的。

“好，我願意幹。”到底還是心裏想要的欲望壓過了其他，劉雁群想，大早上的，在那邊不一定碰得上班裏的同學，只要碰不上，她們也就不知道了。

早上的五毛錢早餐費，也是她唯一能争取到的零用錢，這也是劉雁群不願意在家裏解決早飯，而鬧着要早飯錢的原因，一般她也不會把錢都花在吃早餐上，經常省出來買其他的東西。

雪霞姐姐都這麽說了，早上跟着媽媽和雪霞姐姐出去，好歹蹭吃碗米粉，或者喝點白粥，能攢到五毛錢，早上不至于餓肚子。

高春燕猶豫：“雪霞，這不太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春燕嬸，你也知道，我每天洗菜削皮很麻煩，有個人幫我，省點事。”林雪霞笑道。

高春燕想了想，答應了：“那就聽你雪霞姐姐的，能不能買到鞋，看你自己努力了，回去寫作業吧。”

她拍拍孩子的肩膀，讓她先回屋去。

劉雁群揩揩眼淚進屋了，四周也消停了。

高春燕嘆了一口氣道：“雪霞啊，當父母的都不容易，到城裏後，各種花費太多了，養個孩子哪像我們小時候那麽簡單，有口飯吃就行。”

林雪霞笑笑：“時代在進步，大家日子也在變好。”

“過着那麽好的日子還不珍惜，我們一放學，還要幫家裏幹農活，現在又沒讓她幹什麽……”高春燕自顧自說了些話，又道：“讓她幹幹活也好，自食其力。”

“雪霞，那五毛錢我來出就好，讓她幫你幹活。”高春燕打定主意不想慣着自己的女兒，買那麽貴的鞋，太不應該了。

“不。”林雪霞搖頭，她勸說道：“春燕嬸，答應了孩子的事要做到，她要是堅持了一個月，我陪她去買鞋吧。”

“也是給她一個鼓勵，讓她知道，靠自己的努力，能獲得想要的東西。”

見林雪霞這麽說，高春燕也不堅持了，“那就這樣吧。”

林雪霞又道：“你跟雁群說，她可以上我家來寫作業，我可以幫忙輔導輔導。”

這句話說完，林雪霞臉頰微微紅，就她這個水平，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輔導小學生。

“這……這行啊。”高春燕道：“我和她爸文化程度都不高，也不知道她作業做的怎麽樣，你能幫忙看看，那就太好了。”

雖然她也不知道林雪霞有沒有這個能力，但是雪霞既然這麽說了，應該很懂吧。

跟高春燕說完，林雪霞十分興奮地關門回家，現在小學生的課本她還沒看過呢，不知道有什麽內容，她上次讀小學，都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結果剛進屋，一回頭就對上傅魏黑如鍋底的臉。

傅魏雙手插兜的悠閑姿勢徹底維持不住，他後悔啊，一千個後悔，一萬個後悔，早知道他就應該勸說林雪霞不要多管閑事，或者自己掏三十給人小女孩買鞋。

現在這是什麽事？他跟媳婦的二人世界被橫插一腳？來個小女孩洗菜做作業？

傅魏：“我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