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二更

第41章 第二更

林雪霞自己吃了個牛肉餡餅, 又上樓給房東太太家送了三個新鮮出爐的牛肉餡餅，陳妙容當時正在家裏幹零活，她沒有正經工作，全靠收租和在家裏做些串珠子燈串一類的小活為生。

這邊各類工廠多, 很容易接到這類的手工活, 能帶回家裏做, 很多在家帶小孩的婦女都會抽空接這種活, 雖然賺錢不多，但也聊以慰藉。

陳妙容邊看電視邊做活，林雪霞敲門送餡餅, 她高興壞了, “哎呦, 真香啊，雪霞你手藝真好。”

林雪霞笑道：“剛做的，你跟孩子們嘗嘗鮮。”

她在陳妙容家掃了一眼後，下樓回到自己的屋, 還沒跨進自家的大門, 林雪霞回想起剛才在房東太太屋子裏瞧見的珠子和燈串，她當然知道這些手工活是什麽。

這些東西做起來費時，也賺不到幾個錢, 頂多賺個一塊兩塊的，陳妙容并不缺這幾個錢，估計就是看看電視做工打發時間。

陳妙容膽子很小, 也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不喜歡跟陌生人交流, 遇見相熟的人，她才會多說幾句話, 在這棟樓裏，以前陪她說話最多的，就是高春燕。

現在高春燕擺攤的時間長了，跟她說話的時候少了。

剛才林雪霞腦子裏陡然生出一個主意，她自己買食材，配置鹵料包和叉燒醬，拜托陳妙容來幫她看火烹煮，做好了，她拿去攤位上賣，豈不是很省事？

——我雇傭我的房東太太？

林雪霞：“……”

她覺得自己可真是個天才，虧她想得出來，只不過這件事很麻煩，弄不好傷了和氣。可又想想陳妙容那麽柔軟膽小的一個人，自己不欺負她都算好了。

看陳妙容做事非常認真，很多人串珠子做燈串都不大認真，唯獨她一一檢查過，再三确保完美交貨，生怕自己做的燈串其中有一個不亮。

林雪霞邁進大門的腳又收了回來，她轉頭看向頭頂，心想不過是問一句話的事，幹嘛不試試呢？難不成幹什麽都束手束腳？

于是她又轉身上了三樓。

屋子裏等着她進門的傅魏：“？？？！！！”

重新敲陳妙容的大門，門開了，林雪霞把事情詳細跟陳妙容說了一遍：“陳姐，你知道我跟春燕嬸擺攤賣一些鹵肉鹵菜，我想找個人來幫我做鹵肉，你看你有沒有這個意思？”

陳妙容愣住了，她瞪大眼睛：“！”

陳妙容已經很多年沒有出門工作了，除了自己的租客以及自己的孩子和菜市場的幾個攤鋪，陳妙容基本不跟外面打交道。

就連家裏買菜，她都是三四天積攢着買一次，放冰箱裏，吃個好幾天。

天天待在家裏看電視，很多廣告詞她都會背了，待着她覺得無聊孤獨，就盼着晚上孩子回家，有時候她也會心慌，想着孩子們長大了都走了，她要怎麽辦？

偶爾陳妙容會想出去找份工作，可她始終沒有這份勇氣。而前幾天她才給孩子開過期中家長會，羨慕人家有工作上臺發言有條不紊的母親，那顆想工作的心又騷動了起來。

可她實在沒什麽能力，去當清潔工？

“你的意思是我能有個班上嗎？”陳妙容的眼睛亮了亮。

林雪霞：“……”

她突然了解了陳妙容的願望和訴求。

“算吧，我在那邊小巷子裏租了個一樓的鋪面當後廚倉庫，陳姐你可以跟其他上班的人一樣，早上八點上班，下午五點下班，中午在那午休。”像是做叉燒肉吧，得腌制一天，讓陳妙容幫忙做點腌肉和看火的活兒，不算什麽難事。

“中午大家可以一起提前吃個飯……”

陳妙容答應了：“好，我幹。”

林雪霞跟她說清楚，先試用幾天合不合适，幹一天三塊錢工資，如果她能幹下去，以後持續漲工資。

陳妙容點點頭：“雪霞，你明天教我啊！我是不是要跟你們一起趁早出去？”

房東太太對工作響應非常積極。

林雪霞道：“不用不用，你八九點到就行，我先去市場買肉買菜。”

房東太太試探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陳妙容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個很奇怪的人，她一個人不敢去逛市場買東西，可若是有人陪着她，她就很喜歡逛市場買東西。

“行啊。”

跟陳妙容說完後，林雪霞下樓回家了。

得知自己即将要“上班工作”的陳妙容激動不已，這是她走出家門的第一步，手裏拿着林雪霞送來的牛肉餅，如同悶頭蒼蠅般繞着屋子走了一圈。

馬上到十二月了，到了陳妙容最讨厭的時候，她又要跟租客們說明年要漲租了，春節後肯定要開始漲，林雪霞這邊她打算不說了，才租了沒多久，自己又收她的租金又拿她的工資，會不會太過分了？

但是……陳妙容記起一樓的鋪面明年該漲租。

她一邊吃着牛肉餅，一邊下樓跟雜貨鋪的夫妻倆談起明年漲租的事，說着說着，她笑道：“二樓雪霞做的牛肉餡餅，香吧，可好吃了。”

說罷，陳妙容上了樓。

她走後，空氣裏似乎還有牛肉餅的香氣，雜貨鋪的老板娘後悔不已，自從那件事之後，林雪霞就沒再給他們家送過吃的。

她還挺喜歡吃林雪霞做的涼菜，可惜了，現在沒有免費的吃。

早知道還不如一直把冰櫃租給她，現在一塊五租金賺不到，菜也吃不着，店鋪租金還得上漲。

*

第二天一早，明明告訴陳妙容不需要那麽早，可她還是一大早就起來了，頂着個熊貓眼來二樓，外面天都還沒亮 ，她聽到樓下的動靜，趕緊開門，假裝偶遇。

“我今天起得早，睡不着了，雪霞，我跟你們一起過去吧。”

林雪霞無言以對：“……”

或許，曾經的陳妙容羨慕高春燕是認真的，高春燕厭惡起早貪黑，她羨慕她起早貪黑出攤，有一份正經事做。

于是她們三個大人一個孩子一起過去。

知道林雪霞把房東太太給雇上了，還只要三塊錢，高春燕滿眼寫着不可思議，她的情緒恍恍惚惚，腦袋裏一直循環，還能這樣？居然還能這樣？

早知道三塊錢就能雇個房東太太，她早就把人給叫上了。

陳妙容非常羞澀：“春燕，我以前就想跟你一起出攤試試。”

陳妙容雖然有一棟房子出租，實際上她內心還挺自卑的，覺得自己沒有其他的能力，而高春燕起碼能獨自支撐起一個米粉攤，讓她很是豔羨。

這一路上，何止是高春燕迷茫，就連她親女兒劉雁群也十分迷茫。

她媽高春燕以前天天羨慕陳妙容在家收租，一天躺着啥都不做；而陳妙容樂颠颠的想跟她媽去擺攤。

劉雁群有些擔憂地看向林雪霞，又多了一個人，雪霞姐姐還要她嗎？

她覺得自己每天這一塊錢太賺了。

到這個時候，劉雁群內心想要那雙鞋的欲望已經很淡了，也開始不覺得她媽擺攤丢人了，可她舍不得丢掉這一塊錢。

如果真有攢到三十塊錢那一天，她估計也舍不得一次花光，而是去買雙幾塊錢的鞋，別的都存起來。

劉雁群幫忙完去上學了，趙慧茹得知自己有了個伴，十分熱情跟陳妙容說話，得知她每天只有三塊錢工資，更是開心壞了，果然，她現在就是前輩。

陳妙容格外喜歡趙慧茹這種主動話多的人，兩人搭配極好，林雪霞在一旁現做餡餅，趙慧茹烙餡餅，給人包糯米飯，陳妙容收錢做些雜活。

她收錢非常認真，還一份一份記好，把所有的賬算清楚，這件事讓陳妙容格外有成就感。

林雪霞：“……”

這兩人賣貨賣得樂不思蜀，她原本以為陳妙容會待在屋子裏不樂意出來，卻沒想到……

這樣也不錯，多了個人，一下子都輕松了不少。

*

劉雁群帶着自己的牛肉餡餅到學校，她從書包裏拿出來，還是熱乎的，吃起來特別香，但她吃得細嚼慢咽，舍不得一口氣吃完，邊上還有一瓶牛奶。

隔壁的雪霞姐姐訂了牛奶，高春燕從林雪霞那裏得知喝牛奶有助于孩子長高，給她和弟弟都訂了牛奶。

劉雁群咬了一口餡餅，低頭看自己的腳，穿着一雙六塊錢的白布鞋，刷洗的很幹淨，她突然覺得這樣子也很不錯了。

同桌蔣菁清腳上穿着一雙小公主一樣的棕色皮鞋，雪白的蕾絲襪子。

就算她穿上這雙鞋也不太合适。

她在看蔣菁清的鞋，而蔣菁清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她手裏熱乎乎的牛肉醬餡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