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
第 14 章
黎先生吓得魂飛。
“初夏,乖,我不是那個意思。”
仇家上門取他性命,黎先生也沒被初夏誤會這麽慌張,他語速飛快:“我這個地方——”
“其實是男窯子?”
初夏歪頭,一句話堵死黎先生。
難道要誇他敏銳?
黎先生苦笑,也不知道人用怎樣的結,他使勁晃動僅是開了條門縫,從中窺見少年白似璞玉的下巴。
“是做正經生意的。”
“哦,可那服務生的屁股都要扭上天了,咱們還兼職培訓藝術形體呀?是不是改天都得躺在桌上,來一個人體餐盤?”
初夏啐了聲:“惡心。”
這個時候,黎先生才曉得任辛樹為何很少提及初夏,偶爾聊起也轉移開話題,一副閉口不談的模樣。
“他先前跟過吳文,後來吳文找到新的樂子,自然一拍兩散,這次還是他說要吳文給個交代,所以才……”
“所以陌生人都要被他甩眼色?”
初夏只是懶得計較,又不是真的軟包子,他發起脾氣來連任辛樹都打,更別說一個小小服務生。
“黎哥哥,我讨厭他。”
就算初夏裝出身經百戰的模樣,可張口就全露了餡,他的世界觀屬于非黑即白,人不會存在第三種私欲。
任辛樹不教他,黎先生也不敢講。
這種純粹,也是他愛惜初夏的點。
正當黎先生想着怎麽讓初夏放他出去時,少年輕輕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轉身就走,吓得黎先生差點驚呼,又怕被隔壁吳文聽到而低聲下四哄。
誰知初夏根本就不吃他這套。
幾個呼吸起落,腳步漸遠,黎先生聽不到他動靜,頗為頭痛按壓眉心,剛要掏出手機跟任辛樹聯系,誰知人先一步打來電話。
“……”
這興師問罪的殺氣,還真有點任辛樹的風格,黎先生沉默幾秒,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念頭接通。
那頭男人嗓音平靜。
“出息了,黎大老板,強迫我孩子來你這兒吃飯?等會兒我就要從別人床上撈他,是不是?”
黎先生哪敢惹他,幹笑兩聲還未開口,電話那頭傳來忙音,通話被人單方面切斷。
好在這包廂有扇窗戶,正好撞見初夏冷着臉坐進車裏,站在車門邊的除了任辛樹還會有誰。
“這麽寶貝他,怎麽還帶出來?”
黎先生陰陽怪氣學舌,他坐回窗邊小榻,反手剛想拿煙,摸了個空才想起來忘在隔壁。
嘴巴寂寞,黎先生四顧,最後從桌上摸了幾顆蜜餞塞進嘴,也不嚼,就這麽含着。
不知怎麽,回想初夏的話,他心底忽然有了一絲慶幸:還好初夏沒說讨厭他。轉而對自己無語,怎麽就開始學着讨好半大的孩子。
鬧也鬧夠了,黎先生起身,反手從後腰抽出把折疊刀,手指一甩準備割開布條,誰知隔壁慘叫連連如殺豬。
“吳文!鬼叫什麽!”
“你怎麽通風報信啊!任辛樹不得活扒了我的皮!”
黎先生一反緊張常态,反而慢悠悠割:“我還想把初夏藏自己床上呢。”
結果大嗓門靜了下去,黎先生手中動作頓住,吳文頂着張不知羞恥的臉出來,欣賞夠黎先生被初夏整蠱的糗樣,才樂呵呵搖頭。
“那不行。”
“你就行了?”
“如果為愛做0,行。”
這句話給黎先生聽懵了。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吳文豎起食指右手比劃成個圈,卻是右手在上來回滑動:“你願意?”
黎先生回過味兒來了。
可他很快蹙眉:“初夏下個月才成年,任辛樹是畜生嗎?”
“就他那麽癫狂勁兒,我怕初夏連親都不讓親,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正處于叛逆期,看父如同看仇人,能坐在一起好氣講話就算不錯了。”
吳文說着,順勢結開結扣。
“呵,水手結,這小初夏。”
房門大開,黎先生卻沒了出去的性質,他還沉浸在吳文方才的話,腦海中自動浮現初夏身影。
別看人細瘦,身材比例也好,剛才摟住時,手掌不小心從初夏後腰偏下蹭過,黎先生當時還被那兒的飽滿挺翹頓了下心神。
吳文離開了,也不知他跟服務生說了什麽,隔壁靜悄悄的,正好也給黎先生留了份寂靜,讓他微阖雙目,開始在腦海中勾勒初夏的音容。
随着黎先生多想一分,他呼吸便略沉三次,最後彎腰從腳邊小冰箱拿出幾塊冰,團在掌心按在脖頸,直到全部化成了水浸透領口布料,他才垂落胳膊凝視指尖散開的水珠。
“……”
怪不得任辛樹把人藏起來。
這跟初夏待了還沒半天,魂都要被人勾走,要是朝夕相處,他都無法保證定力比任辛樹還強。
黎先生手指無意識抵唇,掏出手機滑動相冊,長得有兩分像初夏的氣質糟糕,氣質還算過得去的模樣雲泥之別。
也不知任辛樹怎麽養的……
不行。
“喂!吳文!”
剛要去找任辛樹請罪,聽見呼喚男人仰頭,正巧對上半個身子探出欄杆的家夥。
“任辛樹搬家了沒?”
吳文警惕:“你又想幹嘛。”
“初夏明天應該不在家吧,你知道他在哪所高中念書麽?是中心區那個私立還是省重點。”
“你找不到他的。”
吳文無視男人黑掉的臉聳肩:“真不是我不跟你講,咱們這個圈子裏就剩你不知道初夏一天學校都沒去過……哎哎哎你別沖動,聽我說完!”
好歹拉住人,吳文比他還生氣。
“你覺得初夏為什麽出來?”
黎先生冷笑:“養只小貓小狗還望望風,我怎麽知道任辛樹想法。”
吳文面容露難色,似乎下定決心,見偏廳四下無人,身子與黎先生錯開,壓低音量靠近。
“初夏他是逃出來找心理醫生的。”
“……”
雖然很不想說,畢竟涉及別人的隐私,能讓周圍人對初夏上心,吳文倒也很樂意,擡手拍拍黎先生的手臂。
“治療早在半年前開始,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知道的,這不到兩個月時間都換快三個心理醫生了。”
黎先生回神:“原因呢?”
吳文聳肩攤手:“你覺得呢。”
“我要去找他。”
“我說大老板你就別添亂了,你這個時候過去純粹添火,任辛樹都能生吃了你!”
吳文伸手卡在脖子,做出割腦袋的動作,他長嘆口氣,盯住黎先生夾雜憤怒的眼,向人坦白了原因。
“說來話長,這事太荒謬了……”
/
汽車行駛飛快。
好好一商務被任辛樹開出跑車的架勢,所及之處車鳴大作,無需降車窗都能察覺外面騰起的各色咒罵。
初夏手臂環住身體,胳膊壓住隐隐作痛的胃,視線外瞥,數次回避任辛樹望過來的目光。
他太久沒見任辛樹動怒,就算對人拳打腳踢,男人也僅是溫柔包裹住他的小性子,不見得出聲訓斥。
車廂死寂無比。
初夏借助玻璃反光,不止一次透過窗戶偷偷打量主駕,看清人緊繃的下颚線,額前垂落的幾根劉海松松垮垮搭在鼻梁上方,襯得他眼底暗光更危。
看來,這次真的生氣了。
“……”
胃部疼痛更甚,如把刀不停在初夏腹腔旋轉,攪得他整個都略略顫抖,以至于直不起腰背,弓身如倉皇逃竄的小蝦米。
他意識昏沉,掌心抵住口鼻,若非安全帶束縛,初夏幾乎都能滑去座位底下。原本不暈車的腦袋也開始掉線,蜷縮在車椅身形小小一團,看着就讓人心生憐愛,哪還有追究念頭。
又是紅燈。
任辛樹終究是踩住剎車,巨大沖擊力帶得兩人身子後靠,指腹敲在方向盤的響動突兀,再次望向副駕,正好看見初夏捂住嘴緩緩坐起身子。
“醒了?”
後者不言不語,頭靠在門框,漆黑眼珠下移,擺明姿态拒絕交流。
任辛樹喉結滾動。
“初夏,說話。”
“……”
就算曉得青少年擁有叛逆期,任辛樹到現在還認為這跟初夏不搭關系,男人食指輕叩,醞釀幾番還未開口,就聽身側咔噠響動異常,他順着聲音望過去吓得滿身冷汗。
初夏在掰車門開關。
雖然初夏坐的那邊常年上鎖,但這麽一下還是把任辛樹吓得結實,呵斥如影随形。
“鬧夠沒有初夏,還有完沒完?!”
他真的驚得不清,無框眼鏡滑落至鼻尖,先前場景在眼前飛速閃過,任辛樹險些失态。
後者靜音,壓根沒聽到般,雖然停了手中動作,不過始終回避任辛樹的視線。
打不得,罵不得。
萬一語氣重人再來次離家出走,就算任辛樹有八百個心眼,也不夠應對一個初夏折騰。
還是任辛樹率先低頭妥協。
“叔叔知道錯了,不該這麽同初夏講話,處在訓斥的氛圍裏,肯定很緊張吧。”
“我們初夏還是小朋友呢。”
任辛樹很會哄初夏,随着紅綠燈跳轉,他逐漸踩下油門,這次速度倒是緩和許多,車內空氣不再死般凝固,初夏稍稍喘得上來氣,胃疼痛感漸漸消減。
分辨出他們走在回家方向,已經處于精疲力盡的初夏沒說壞,倒也未表達不滿,沉默着由着任辛樹開車,劉海随細微颠簸晃動。
初夏明白,這種行為,叫做僞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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