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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陳言清?”又一人掀開簾子,竟然是李世。

陳言清往他身後看了一眼,李世忽然一笑,說:“你找誰呢,就我一個人。”

陳言清撒謊說:“我看那兩個人來沒有。”

“你放心,他們還得去趟派出所。”李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去掏煙盒的時候停住了。

陳言清說:“我沒什麽事。”

“他們那個老大,也在這裏住院呢。”李世低聲,“據說那晚他們從酒吧出來後,跟人打架了,那邊的人把他們的老大打得腦震蕩。”

陳言清煩聲道:“真是倒黴。”

“以後他們絕對不會再找上你,我保證。”李世沖他豎起四根指頭。

看着李世,陳言清忽然問:“楚敘池呢?”

李世臉上露出八卦笑容,正要回答他的話,他又說:“你走吧,多謝學長的愛護。”

“诶,我還沒說楚敘池的事呢。”

“楚學長的事,我也不該多問。”

“你怎麽界限感這麽嚴重啊?咱們不還一塊喝了酒麽?”

“就那?”陳言清起身,他也要走,他還得趕車呢。

“送你一程。”李世跟着起身。

李世把他送到家門外時,恍然道:“還以為你跟家人一塊住呢,沒想到你是一個人啊?”

陳言清沖他道謝,鑰匙始終握在手裏沒去開門,李世識相揮手跟他說拜拜,接着下了樓。

陳言清等了會兒,才來到三樓找自己的書包。

不見了,應該是被那兩人拿走了,陳言清心裏有點煩躁,但還是安慰自己,沒事,不過幾本專業書跟一個包帶壞了的書包,再買一個就是了。

陳言清收拾好東西,背着一個旅行包下樓去車站,他要坐一晚上火車,抵達南方小城。

這不是楚敘池第一次來這座南方小城,高二的時候,他也曾來過一次,那時是盛夏,到處是綠意,走在街上燥熱非常。

他提着公文包從大樓走出來,腦海裏懷念着那年盛夏,走到街邊,準備打車的他看見公交車站前站滿了人,不如他也坐公交吧,還能在車上看看這座城的風貌。

慢悠悠走着的時候,一輛公交車經過,楚敘池微眯眼看去,一霎而過的,窗邊的年輕男人的側臉,是陳言清,他回來了?還是看錯了?

楚敘池跑幾步,但很遺憾,這輛公交并不會在這站牌前停,他的跑動惹來等車人的目光,他垂眸一笑,笑話自己。

車輛在距離精神病院很近的站牌停下了,車門開,只有陳言清一人下車。

除了背上有個旅行包之外,他一手提着水果跟面包,一手提着一袋子生活用品,下車後他腳步停頓,往回看,剛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好像看見一個特別像楚敘池的人。

夜色籠罩天空,晚上有些濕冷,楚敘池坐了一下午的公交車,他将這座城看了個遍,大片街景映在他沉靜的眸中,在黃昏之時,他照了一張照片留念,并設置為微信背景圖。

最後他抵達他今晚的目的地,老城區的一個老小區,這裏跟幾年前沒什麽兩樣,他靠着清晰的記憶走到一棟樓前看了很久,可能是因為住在這裏的人越來越少了,所以面前這棟樓的窗子沒幾個是亮的,要走時手機響了,他背靠着樹接起電話。

“沒趕上車。”他說。嗓音有些啞啞的,因為一下午沒開腔了。

“你怎麽可能沒趕上車啊?”李世問完又說:“陳言清昨天進醫院了。”

楚敘池一下站直了,眉頭擰得緊緊的,他微低頭,路燈把他摻着怒氣的眼睛照得漆黑的模糊,聽完李世的娓娓道來,他才略松了眉頭。

“也是沒想到他沒什麽朋友,又是一個人住,怪可憐的,不過他們應該不會對陳言清怎麽樣了。”李世說。

“那個郭同之呢?”楚敘池問。

李世問:“郭同之是誰?”

楚敘池沉默了。

李世的聲音充滿了不可置信:“你究竟是不是喜歡陳言清啊?我想起來了,你以前的行為也鬼鬼祟祟的,還經常一個人在校園各處徘徊,你忘了你的緋聞就是這麽來的了?我看你很快就會有下一個緋聞對象了。”李世的聲音轉為肯定,“那就是陳言清。”

“挂了。”楚敘池挂了電話,轉身要走時看見剛從小區門口進來的陳言清。

楚敘池眼瞳一下精神了,他眨了一下眼,邊走邊把放在黑夾克口袋裏的手拿了出來。

夜色濃重,特定地點才有路燈,往門口走時,眼前景色更加昏暗,但背着旅行包的陳言清确确實實一動不動站在那兒,楚敘池看見他旅行包垂着幾根過長的拉鏈帶子。

“你怎麽在這兒?”陳言清的語氣充滿了質問。

靜谧了片刻,楚敘池有些灰心的說:“我來這邊開會。”

“不止是開會吧?”陳言清盯着他,很失望的說:“你知道的挺多,你還知道我的住址。”

楚敘池停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雙手插在褲袋裏,夾克沒拉上拉鏈,下擺微微向前闊着,他裏面只穿一件黑T恤,下颌線鋒利一條,與夾克立領相得益彰。

他好像不打算開口了,眼神淡淡看着陳言清,好像也挺失望似的。

陳言清狠狠刮他一眼,快速經過了他身邊,一路疾步到樓梯口,陳言清扭頭看向楚敘池,他還站在那兒,站得筆直,像個定住的雕塑。

進了屋後,陳言清沒開燈就攤在了沙發上,一些灰塵浮起來,他咳嗽了一聲,看着黑暗的天花板想起今天白天在精神病院發生的事。

他來得很巧,推開門看見幾個紋了身的中年男人坐在媽媽的床邊,袁阿姨不在,他将東西放在門口就去找保安。

期間碰上了在其他房間查房的袁阿姨,陳言清很着急的說:“有人在她房間裏,不是什麽好人,現在我就要報警。”

“他們幾個啊?”袁阿姨一臉狐疑,“他們說是認識你呢,專門替你來看看你媽媽,還提了些水果來,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依稀還記得他剛才那一瞥裏,媽媽手裏就拿着一個蘋果。

陳言清心中一怒,來到病房推門而入,在那幾個穿短袖的紋身男不懷好意的注視下,把媽媽手裏的蘋果拿掉了,順便還将放在床腳的果籃也一并扔到了垃圾桶裏。

媽媽的狀态一下變得不好了,微笑也沒有了,像看敵人一樣看着他。

“這是咋啦?”袁阿姨跑進來,警惕的看了圈那幾個紋身男,問:“你們到底是來幹什麽的?我告訴你們,保安馬上就到了,這裏可是醫院。”

“不就是精神病院麽?”一個紋身男站起來,他跟垣城的那位兄弟通過話,經過調查他現在對陳言清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帶了人來看望陳言清的媽媽,就是為了讓陳言清吃一個擔驚受怕的苦頭,見眼前的大學生雙眼狠戾的看着他,他說出了他所知道的那些話,

“你現在倒還怪上我們來了?要不是那個什麽楚幫忙,我們能知道你媽媽在這兒呢嗎?你要瞪就去瞪那個楚去。”

“滾出去。”陳言清說。

“你還不信呢?我們可還是一塊來的呢,要不要我帶你去見見你這位朋友?讓你知道知道他的真面目?”

紋身男撒謊不打草稿,他也知道垣城有個很有錢的楚家,他一貫看不上這種清高的富裕家庭,再加上這楚什麽還打了他兩位兄弟,所以他在外能怎麽诋毀就怎麽诋毀。

陳言清正要親自趕人的時候,保安來了,要把他們幾個紋身男帶出去。

其中一個紋身男沖陳言清一笑:“你最好是好好學學這待人處事吧?以後在外面都客客氣氣禮禮貌貌的,別再賣酒騙人。”

“我怎麽就騙人了?”陳言清往前走一步,被袁阿姨攔下。

房間裏沒了那些人之後,顯得安靜了很多,媽媽的哭泣聲很低很小,袁阿姨把陳言清按坐在椅子上。

陳言清垂着眼,聽見袁阿姨說:“言清,有什麽誤會你跟你媽媽說說,不要一聲不吭的,我先出去看看他們那些人到底走了沒有,一會兒再進來。”

袁阿姨走後,媽媽帶着哭腔大叫道:“我讨厭你!”

陳言清不說話也不擡頭,媽媽就這樣一直一直說讨厭他,說了十幾遍之後,陳言清的手機響了,他起身,走到房間角落裏接聽。

“最終候選人出來了!這可是超級大八卦。”郭同之驚喜的說。

陳言清靜靜等着他說下一句,側目看了眼趴在桌子上小聲吸鼻子的媽媽。

“是程光學弟!”郭同之那邊傳來游戲音效聲,陳言清認真聽着,他大聲說:“并且我剛才才得到的勁爆消息,昨天早上,楚敘池還去找程光了呢。”

“哦。”陳言清很失落,“挂了,我要陪我媽。”

他挂了電話後坐回椅子,正要開口,媽媽躺下去,扯過被子蓋住了臉,陳言清忽然就說:“我也讨厭你。”

“我更讨厭你!”被子裏傳來媽媽的聲音,很激昂的聲音,很篤定的聲音。

陳言清猛然起身要走,走到門口又停下,扭過頭看着病床。

“他們不是什麽好人,你不該吃他們的蘋果,我丢掉你的蘋果,是因為怕裏面被摻了什麽東西,他們不是好人,所以要趕他們出去你現在明白了嗎。”

陳言清沉聲說完這些,反問:“你不會覺得比起他們,我更壞一些吧?所以你說讨厭我。”

“你剛才也說了讨厭我。”這回媽媽的音調低了許多。

我讨厭你是因為爸爸,陳言清知道只要一提爸爸或是名字,媽媽就會發病了,他只能在心裏這樣說。

他先去找了袁阿姨,後又回來拿旅行包,走時對媽媽道歉,并說:“我明天再來看你,然後我就回垣城了。”

媽媽掀開被子瞪了他一眼,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從公交車上下來,沿着路邊一直走,這邊蕭條,沒什麽人影,十分安靜。

當他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竟然看見了楚敘池,他心裏頭一聲轟隆,因為那幾個紋身男的話讨厭起楚敘池來。

回想完這些,陳言清翻身拿出手機,點開大三實習群,點擊了退出群聊,他錯過了楚敘池的微信封面。

楚敘池盯着這張微信封面許久,出租車外是一晃而過的街景,坐車的這段時間裏,他把陳言清對他說的那句話回想了千萬遍。

陳言清走到樓梯口回了頭,對還站在原地的他說:“趕緊走,我讨厭你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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