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012

雖然他說早的模樣算誠懇，但陳言清還是沒忍住冷笑了一聲。

于是楚敘池恢複成了往常模樣，一恢複就有了他往日的氣勢，他穿灰色連帽衛衣配牛仔外套，同系列的不束腳踝灰色衛褲，腳上還是黑色帆布鞋。這種休閑的裝扮，他穿來也得心應手，長腿往那兒一站，像等着被拍樣衣的模特。

他雙手放口袋裏，微微偏頭看着陳言清，好像在等着陳言清給他個痛快。

陳言清又看他一眼，然後起了身，他還戴了棒球帽，劉海堪堪遮住上眼皮，向陳言清射來的目光更顯得深幽。

陳言清問：“輔導員呢？”

楚敘池轉身要走時說：“走了。”

陳言清走出辦公室，看見楚敘池一節一節下着臺階，速度很緩慢，像生鏽的木偶一樣。

“去哪兒？”陳言清問。

“我走。”楚敘池回頭，仰視他，“還不行嗎？”

這個角度看，楚敘池更像是個表情很少的精致木偶，陳言清沒吭聲，也要下樓梯，楚敘池跟他一塊下着，讓他到前邊，自己在後面慢慢的走。誰也沒有開口說昨晚的事。

走完了樓梯，楚敘池往通向校門的大道走，側目一看，陳言清也跟了上來。兩人還是無話，楚敘池邊走邊看頭頂的樹，順便也把眼神移到陳言清側臉看一看。

不多久，這大道也走完了，兩人一起走出了校門，楚敘池停下看向陳言清，陳言清也停下看向他，陳言清問：“吃什麽？”

“不吃。”話說完，楚敘池目光探究的看着陳言清，問：“什麽意思？”

“問你，我們中午吃什麽。”陳言清移開看他的眼神後說出這句話，卻明顯感覺到楚敘池眼神光的熱度好像升起來了，陳言清又說：“我答應了輔導員的。”

“嗯。”楚敘池擺出冷淡面容。

“你的車呢？”陳言清問。風吹得很冷，好像比前幾天要更加的冷，像刀片一樣刮在臉上，把他的臉給刮紅了。

楚敘池看着他說：“我打車來的。”

“那現在？”陳言清皺眉。

楚敘池視線一轉看見附近有兩輛共享單車，真是很巧，就單獨兩輛挨在一起，他說：“騎車去吧，随便找個地方吃點。”

“神經病吧，大冷天騎車去啊。”陳言清沒忍住說。

“我那些昂貴的東西，怕不招你待見。”楚敘池回眸，語氣比風還要寒冷。

在他回過頭去之後，陳言清翻了個白眼。

兩人一前一後經過了電線杆子，這兩輛車就停放在這兒，楚敘池先陳言清一步拿出手機來掃碼開鎖，寒風之中，陳言清努力不在楚敘池面前表現出很冷的樣子，他甚至還挺直了腰杆，凍得微微發紅的手指頭按着手機屏幕。

楚敘池打量着他，本來是想給他一個苦頭，但自己心裏也很懊悔，嗎的，為什麽不開車來？

他今天穿輕便的黑色羽絨服，并不顯得臃腫，褲子是深藍色的牛仔褲，楚敘池認為，他頭上還缺少一個帽子，棒球帽或是毛線帽，想着這些的時候，楚敘池的手做出了動作，把自己頭上帽子取下來，強行套上了陳言清的頭。

随着單車開鎖成功的提示音，陳言清擡起頭，與楚敘池對視上了，楚敘池淡然的眼神移開，長腿一跨，騎上單車在前帶起了路。

陳言清一手搭在帽子頂上，要取下但猶豫了，因為确實挺冷的，要是戴着帽子騎車還好點，他的羽絨服也沒有帽子可以禦寒，他騎上車追着楚敘池走，心想，這人是不是真的是神經病啊，嗎的，冷死了。

楚敘池回頭，看見陳言清一手穩住帽子，臉頰紅撲撲的，他眉一挑，扭過頭去時露出一個閑适的微笑。

這帽子有一點大，陳言清不得不按住，不然可能會被寒風吹走了，他牢牢看着楚敘池的背影，看見楚敘池那被風吹起來的牛仔外衣，楚敘池不冷嗎。

樹葉嘩嘩聲，陳言清擡頭看，初雪落下來了，穿過一些枯黃色的葉子，很柔美的降落，他停下來，一腳踩在地上，伸出手，看着幾枚雪花緩緩融化在他的手心裏，陳言清第一次感受到初雪，大一的時候初雪，他正在宿舍裏聽網絡課。

陳言清好像停下了，楚敘池将車頭一拐，看見陳言清在飄雪之中淺淺笑着，是初雪，也是初戀，楚敘池眼神向往看着這一幕，拿出手機對準陳言清時，陳言清惱怒看向了鏡頭。

正要按下拍攝鍵，陳言清一邊騎車朝他奔來，一邊指着他說：“不準拍！”看見他頭頂上的帽子一下一下被吹開，楚敘池收回手機，低頭笑了聲。

“到了？”陳言清騎到他面前停下，撐在地上的腳，腳踝骨露了出來。

楚敘池垂眼看了一瞬，說：“到了。”

他們停好車，一前一後走進一家五谷魚粉。

面對面坐下，楚敘池點單時瞟了陳言清一眼，陳言清沒什麽表情，漠漠然的樣子，楚敘池心裏開始不痛快了，早知道定家高檔餐廳了，吃什麽粉？他将冊子扔到陳言清面前，說：“點。”

他這是什麽語氣？他不爽陳言清還不爽呢，陳言清抓起菜單看了幾眼，然後用手機掃了桌角的碼，淡聲問：“你要吃什麽？”

“你随便點吧。”原本在看窗外雪景的楚敘池托着下巴望了過來，“我請客。”

陳言清說：“AA吧。”他點了兩份一模一樣的粉下單，然後退出，回複郭同之的問候。

“點好了？”楚敘池嗓音略帶慵懶的問，聽起來心情好像挺不錯的樣子。

陳言清雖然敷衍點頭，還是沒忍住擡眼看向他，他依舊托着下巴望着自己，不知道有什麽好望的，換了裝束的他有些不一樣了，更多的少年氣概正源源不斷冒出來，不過穿深色，穿大衣風衣黑襯衫的楚敘池更能讓陳言清幻象着自我安慰。

陳言清心中如火燒，但神情淡淡的低下了頭。

“跟誰聊？”楚敘池的聲音又冷了一些。

陳言清放下手機看窗外，随口想氣人：“李世。”他沒看楚敘池，眼中的世界是雪花紛落，那些雪花落到街道上，灌木叢上，車頂上，樹葉上，漸漸凝成白色的一團，像冰塊，也有點像楚敘池。

兩碗面一起被服務生端了上來，陳言清這才看向楚敘池，楚敘池臉上挂着不善意的表情，他看了眼面，眼睫一掀，盯向陳言清，不知道的，還以為陳言清是他的宿敵。

陳言清說：“兩碗一樣的，你讓我随便點的。”

楚敘池不吱聲，拿了筷子先扔到陳言清那邊，然後自己再拆了筷子開始吃粉，他的吃相比想象中還要斯文，一點聲音不發出來，但吃得挺快的，像賭氣似的。

陳言清沒忍住在心裏一笑，他感覺楚敘池有點像那種，為了得到他這個獵物來進行讨好，但行為始終又很高傲的人。

楚敘池很快把面吃完了，拿出手機問他：“一會兒怎麽AA？微信麽？”

陳言清吃得冒汗，他放下筷子，把羽絨服脫了，然後再拿起筷子的時候對楚敘池說：“收款碼。”

楚敘池放下了手機，手指離開手機的動作一點也不拖泥帶水。陳言清又看他一眼，他也正好望過來，眼神銳利。

對面的陳言清只穿了一件黑色半高領羊毛衫，他不是偏瘦的類型，是有點瘦但很健康的體型，楚敘池眼神大方磊落，看看他手肘，瞧瞧他肩膀，刮刮他白皙的脖子，脖子上什麽印子都沒有。

陳言清擡眼看來，楚敘池并不移開視線，反而扯起唇角沖他笑了，那笑容的含義像是：你是我剛剛好的獵物。陳言清頓時覺得自己吃飽了。

要走時，陳言清真的把收款碼亮給楚敘池，楚敘池要随便輸數字的時候，陳言清說：“你的那份18。”

楚敘池板着面孔把錢轉了過去，出店門時他問：“你真同意了李世的好友申請？”

“真。”陳言清說。他瞄了眼楚敘池撐開店門的手，指尖漸紅了。

楚敘池的眼光一下沉了，陳言清不止不同意他的好友申請，還懶得對他說話了。

走出店後陳言清要跟他分道揚镳，他看也不看陳言清離開的方向，一只手卻正确握住陳言清的手腕，陳言清回頭，看見他目視前方，小小雪花落在他發頂跟纖長睫毛之上，他回看過來，命令一般說：“我送你回去，等會兒。”

陳言清舒口氣，跟他一起站在樹下等車，很快有輛黑車停在眼前。

司機撐傘下車的畫面有點像偶像劇裏的情節，他快步到這邊來，為陳言清拉開了車門。

楚敘池向他投來眼神，幽暗的，如同藏在深潭裏的寶石似的在微微發光。

陳言清心想有司機在，不用怕什麽，便上了車，楚敘池跟在他身後上了車，坐好後系安全帶的時候，視線還一直擱在陳言清身上，陳言清盯回去，楚敘池短暫聳肩一笑，笑時眼睛微微眯起，真的很像是在看一個落入巢穴的獵物。

“你再看我就下車。”陳言清說。

楚敘池不止要看他，還要俯身過來像是要親吻他，他眼神求救般去看正在開車的司機，但中間有隔窗。

“考慮好了嗎？”楚敘池一手撐在他身後的椅背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