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038

那帖子此刻像一張白紙黑字映在陳言清腦海裏，每一個重點的字，陳言清都記得那麽清楚。

帖主說他聽來一個秘密，說楚敘池在高一的時候，因為特別喜歡一個男生，不小心讓那個男生成了殘疾，半身不遂躺在醫院裏終生痛苦。

艾倫冷笑的樣子真像一條毒蛇，胡嫣兒大喘一口氣說：“你能不能趕緊滾啊？你站在這兒我我都想吐了。”

李世看向陳言清，想幫楚敘池解釋但是不知道從何說起，因為他是高二才跟楚敘池認識，楚敘池高一的那些傳言，他除了認為都是假的之外，并沒有去打聽過，因為他相信楚敘池的人品。

“陳言清。”胡嫣兒狠狠剜艾倫一眼，“這種人說的話你也信麽？”

陳言清忽然開了口：“我們還是先做自己的事吧。”他沒提搬家，因為不想被艾倫知道。

艾倫聳聳肩，沖胡嫣兒暧昧地看了一眼，胡嫣兒做了個嘔吐的姿勢。

艾倫往外走，陳言清對他說：“我跟楚敘池之間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就算我最後沒一點好處，那也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艾倫不以為然看他一眼，雙手插到口袋裏走了出去。

“總算走了，下回要是再讓我碰上他，我就直接報警。”胡嫣兒帶頭進了電梯，按了樓層。

李世跟在陳言清後邊進來，說：“陳言清，關于楚敘池呢，我只能說，初中那會兒他好像确實是因為家裏有錢有勢，然後很嚣張，泡網吧打架什麽的也不少，但是呢，我高二認識他的時候，他完全就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變成了現在的楚敘池。”李世看着陳言清陰晴不定的臉色，“所以你也會相信他的吧？”

“不好說。”陳言清苦笑一聲，“我有時候連自己都不相信。”

李世深吸一口氣，望着別處不吭聲了。

胡嫣兒抿抿唇，對李世說：“你別聽他這樣看他這樣，他要是不相信楚敘池的話，都根本不會搭理楚敘池。”

“是麽？”李世心裏一陣涼意，粗神經的他認為陳言清到現在還是對楚敘池愛答不理的。

這趟搬完之後也就結束了，分別時胡嫣兒有點扭扭捏捏的，沖陳言清跟李世說：“今晚我就先不請你們吃飯了，但是下回我一定請。”

李世笑一聲，胡嫣兒就看着他說：“我說的下回真的就是下回呀，你別不信。”

“我沒說不信。”李世說完沖陳言清，“咱也走吧，讓她們兩個小姑娘好好把屋裏收拾收拾。”

陳言清“嗯”一聲，率先往電梯那邊去。

胡嫣兒跟譚糖糖站在門口目送他們，譚糖糖說：“你忘了你之前喝醉之後對李世說的話了？怎麽現在好像不好意思起來了？”

“就是因為我說的那種話，才不好意思的啊。”胡嫣兒的視線落在李世寬厚的肩上，“還好他只是笑笑就過去了，當成玩笑話就好，免得他以為我是那種有男朋友還不檢點的人。”

譚糖糖拉她進屋，關門的時候問了嘴：“那你跟艾倫到底怎麽樣了？”

從電梯出來，李世看了眼陳言清，問：“你去哪兒？回家還是？”

“我去酒吧兼職。”陳言清淺淺笑了，“李世，今天也真是謝謝你了。”

“客氣什麽，大家都是朋友，但這回我可能就不能送你過去了，我得回公司開會呢。”李世說完皺眉“嘶”一聲，“你還在酒吧兼職啊？那你可千萬別被楚敘池知道了，他要是知道了又會很生氣。”

陳言清看了眼手機，楚敘池沒給他發消息呢，也沒說今天來接他，于是問李世：“他是不是也挺忙的？跟你一樣忙。”

“忙碌都是間歇性的嘛。”李世雙手插到褲兜裏，擡頭看深藍天空，“不過等他那電量供應者的事情解決之後，他就馬上得出任務了吧，出任務的期間，應該是會很忙的。”

陳言清點點頭。

“還是預選的程光麽？”李世走到車邊問。

陳言清站在樹下，神情憂憂的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了，最近也沒聽說。”

“是你就好了。”李世沖他咧嘴一笑，“因為楚敘池希望是你。”

陳言清張唇未語，他對楚敘池的感情很奇怪，為什麽有時候很恨，有時候又覺得很喜歡，這感覺就像一顆被甜美糖紙包裹住的酸澀的軟糖，到處充滿了矛盾感。

陳言清來到酒吧兼職，又撞上鄭遠，鄭遠喝醉了，坐在吧臺邊跟誰打電話，聲音特別嘶啞，都這樣了還要喝麽？陳言清往他那邊看一眼，被他察覺，他明晃晃的目光擱在陳言清身上，說：“原來你是在這兒兼職啊。”

陳言清“嗯”一聲。

鄭遠挂了電話還要點酒，陳言清沒阻止，變相提醒他：“下午老師的課取消了，他們覺得挺意外的。”

“是麽？”鄭遠擡眼，“你也感到意外麽？”

陳言清不吭聲，在用一塊布擦臺上的酒漬。

“陳言清。”鄭遠笑了聲，“你不會以為我是因為喝酒才沒去上課的吧？”

陳言清不置可否。

調酒師遞給鄭遠酒水，鄭遠推掉，起身走了。

鄭遠走後，陳言清産生了聯想，平時只知道鄭遠是他們的專業課老師，如果不是他在酒吧兼職的話，又怎麽會看見鄭遠的這一面，那麽楚敘池的那些傳言呢？

不過楚敘池是跟鄭遠不一樣的，但是楚敘池今天怎麽一條信息都沒給他發，陳言清痛恨，他把抹布揉成一堆，他痛恨自己好像被楚敘池牽着鼻子走。

他打車回小區，站在門口輸密碼的時候心想，要是楚敘池在家裏的話，他就直接視而不見，門開了，一片漆黑，楚敘池不在家，第一時間他竟然感到深深的空虛。

都快十二點了楚敘池怎麽還不回來？他忙到這種地步嗎？陳言清邊往沙發走邊給李世發消息問：“你下班了嗎？”

李世發來一句：“你搞什麽？你別這樣，你總不能是在今天看上我了吧？”

陳言清坐到沙發上回複：“你真的想多了，我只是問一句，以此來推斷楚敘池的下班時間。”

“哦這樣啊。”李世發來語音，“他今晚應該聚餐呢，明天不是元旦麽。”

陳言清回複：“好的。”

“你找他有事麽，你幹嘛不直接找他？”李世問。

陳言清回：“我不找他，沒事，我閑的，就問問。”

李世發來一個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陳言清擱下手機起身，打算去洗澡睡覺，想到自己在楚敘池的屋子裏等楚敘池，然而楚敘池聚餐的事情李世知道，他不知道，他就很生氣，恨不得摘下戒指奪門而出一刀兩斷一幹二淨。

但是他做不到。他折返，拿回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帶到了浴室去。

洗完澡十二點半了，陳言清在客廳裏踱步一陣，然後看時間，才過五分鐘，他又在沙發上坐會兒，這時想到楚敘池不是雙麽？聚餐的時候不是有女士麽？這想法無疑是火上澆油，讓他的心更躁動了。

他猛然起身，打算回房睡覺，還在想晚上要不要鎖門，但是這是楚敘池的屋子，他鎖門算什麽呢？他還真把自己當那啥了？他的思緒有些混亂，充滿了不安感。

這時，陡然響起了密碼鎖的聲音，他轉過身，站在客廳裏看過去，門緩緩被楚敘池推開了。

走廊裏的光給一身漆黑的楚敘池灑下光輝，他擡眼時睫毛上有細微的光影流過，他意識到陳言清站在黑暗客廳裏觀察他，就像一只蓄勢待發的小鹿。

楚敘池揚唇一笑，面容很淡定，黑得很光滑的眼珠子像是進了水一樣柔亮。他完全進了屋，門被合上，從他身後揮出一個禮盒，他把盒子放到櫃上。

“怎麽不開燈？”他俯身換好鞋，擡眼問陳言清，“吃小蛋糕嗎？”

是這種眼神，楚敘池是這種似笑非笑的眼神，像是計謀得逞了一樣，陳言清是這麽解讀的，這樣鎮定自若的他顯得陳言清有點可笑，陳言清太敏感了，敏感又自卑。

陳言清這時想，郭同之說的沒錯，一定要給他一個巴掌再給他一個甜棗，不然的話，他就會故意不把聚餐的事情告訴陳言清，把陳言清耍一通。

楚敘池提着蛋糕盒子走近他，低聲三連問：“你是在等我？你洗完澡了？你今天想我麽？”

陳言清悲憤交加，向他的臉甩去一個響亮的巴掌。

楚敘池沒想到陳言清會打他，躲也沒躲。

打完陳言清就後悔了，因為他意識到，郭同之說的巴掌并不是這種巴掌。

屋裏黑漆漆的，穿一身黑的楚敘池也黑漆漆的，他的眉眼也是黑漆漆的，他的眼神像從灰暗地方放出來的一陣黑霧，有些朦胧的，迷糊的，眩暈的，看不真切。

一切都是因為這裏太黑了，陳言清想去開燈，聽見一聲動靜，是楚敘池手裏的蛋糕盒子落地了。

陳言清心想，完了，楚敘池這回生氣了，他可能要打回來吧？陳言清要跑，楚敘池立即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扯過來，陳言清撞到他懷裏，這才知道他只是把大衣披在了肩上。

他身上酒氣挺重的，陳言清擡眼看他，解釋說：“我想去開燈，然後跟你道歉的，真的。”

“道什麽歉？”楚敘池問完，堵住他的唇。

酒氣熏天，陳言清錘他肩頭一下，他喑啞笑一聲，沖陳言清說：“我怎麽好像挺喜歡你打我的？”

陳言清皺眉。

“你為了什麽打我？因為我太晚回來？”楚敘池抵他在牆上，吻他睡衣領口處露出的那片肌膚。

陳言清用拒絕他的口吻：“起碼今晚跟明晚我要休息的。”

“什麽？”楚敘池眼皮一掀，濃黑的眼瞳裹着濃重的愛欲，“我還以為你有一點點對我動心的。”

陳言清故作冷漠說：“你想多了。”

楚敘池眼神一狠：“那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