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不怨

第70章不怨

雲裳走得早,滿月樓一條街上都是做的夜間生意,白日裏冷清得不行,她晃晃蕩蕩地走到惠王府門口,朱紅鑲金的三個大字,隐隐透着寒意。

扣門而入,雲裳跟着老管事進了雲青院,書房裏坐着一個人,面色淡然,無喜無悲。

鎏金香爐很是貴氣,幽幽幾縷青煙像是長了眼,只顧往桌案飄去,似乎瞧不起門外的兩人。

老管事象征性地通報一聲,見鳳蒼似未聽到一般,逗弄着籠裏的綠鹦鹉,便極有眼色的退下,順帶合上了門。

檀香的味愈發濃烈了,雲裳克制不住地輕咳幾聲,胸前的弧度不住上下湧動。

那人擡了頭,籠裏受了冷淡的鹦鹉喳喳叫個不停,鳳蒼眉心一蹙,擡手一揮,在一聲尖厲的叫聲後,書房又歸于安靜。

雲裳規規矩矩地立在桌案三步以外的地方,雙手端方在腹間,唇角勾起恰到好處的微笑,倒也沒失了惠王妃的端莊樣子。

“你可怨我。”他輕聲問道,眉宇間有絲無奈。

雲裳搖搖頭,看着他走近自己,然後擡起她的下巴,直直地看着她,“那你可背叛我?”

眼裏似有千軍萬馬,雲裳守着壓力皺了眉,但絲毫未曾猶豫,“沒有,從前不敢,現在不會。”

從前,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我仰着你的鼻息而活,所以不曾敢有半分惡念。現在,你是我夫君,癡心念念的夫君,所以不會。

鳳蒼自然而然地就這麽認為了,他深深地看了眼略顯憔悴的女人,知道她的喜歡,的确未曾作假。

“那日是我一時失手……你為何與太子一起回來?”解釋是蒼白而無力的,鳳蒼一語帶過,似乎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停留,話鋒一轉,換了個問題。

鳳蒼雖是相信她的喜歡,懷疑卻從未打消。仙人坡下是懸崖,懸崖底下卻有個出口,以前不知,此次也是順着繩索而下才偶然發現。

他順着出口兩人留下的痕跡,一路追蹤過去,可除了個做假證的愚蠢之人,再沒有其他發現。他不信太子有如此小心謹慎的行事手段,所以……眸色猛地一厲,他狠狠看向她。

“為了你們二人的安危,我四處設有哨點,也不知還說你們運氣好還是壞,竟然無一人見過你們。想來你們因此也吃了不少的苦吧。”倒也不直接說明,鳳蒼說得模糊不清,眼裏探究的意味明顯。

“我與太子出來後,就向一大爺問了方向,可不知他是否喝醉了酒,明明我們要往燕京來,他卻指了個向北的方向,還特意尋了條小道,想來是因此才沒見着你的人。我們一路向北而去,不知不覺就到了江北。”臉不紅心不跳的,雲裳淡淡說着。

現在無論她如何說,鳳蒼對她終究會有懷疑,與其找個毫無破綻的理由讓他去仔細探究,還不如随意說個破綻百出的,讓此事就此揭過。

鳳蒼凝視着她,眸色深沉,半晌後,忽然一笑,唇角勾起的弧度甚是諷刺。

“好,回你的淮秀院去吧。” 事已至此,他只能為接下來的事好好謀劃。表面上看起來他此次謀害太子只是一時沖動,可他們不知,暗地裏他又做了多少功夫。更何況錯過如此良機,以後再想做什麽手腳怕是難了。

太子與雲裳雖知是他動的手,但無鐵證,他們也無可奈何。更何況雲裳心悅與他,背後又無娘家依仗,定不會出言指證。而太子,想來是不願得罪雲家,心裏有沒有記下這一筆,又另當別論。

雲裳回了淮秀院,下別不過數十日光彩,在大好的時節,院裏卻頹然不似個王妃的居所。或者說,淮秀院的簡陋,本就不像個王妃院該有的。

桃花早已脫落幹淨,孤孤剩下光禿禿的枝幹,褪去一層裝束,在清晨的輕風裏瑟瑟發抖。院兩側的雜草似乎許久沒有打理,長勢淩厲地到了半牆,頹然荒敗之氣更是濃重了。

推開主屋的門,門上倒是幹淨,黑漆木框裏的心棂花,也未曾染了灰。屋裏很幹淨,雲裳心情難得不錯。合衣躺在楠木床上,困意襲來,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是被難以抑制的嗚咽攪擾,雲裳半眯着眼慵懶看去,頓感頭痛。

“哭什麽哭,你家小姐不是回來了嗎。”整理着稍顯淩亂的衣襟,雲裳趿拉着軟布繡鞋,懶懶走到梳妝臺前坐下,瑩白的腳踝裸露在外。

哭的人哭得難以抑制,聽了雲裳的話不僅沒有停歇,反倒哽咽得愈發厲害。

她心t裏實在是委屈。為奴為仆本就難做,若是有幸遇着個好的主子,便在忐忑中有絲安穩,不必擔心性命之憂,若是不幸遇上個手段了得的,那便是一只腳踏入了閻羅王的地盤。可無論是好是壞,她們這種貼身丫鬟的命運,更多的是與自家主子緊緊相連,她家小姐在府裏雖不是個受王爺寵的,但也是個說一不二的大主子,她也因此偷了不少的福。可她一去便是一月多,不知生死,連忠心的護院也草草收拾離開,獨留她一人苦苦守着空蕩蕩的院子,也不知自家小姐到底如何,惶惶不可終日。

“唉。”雲裳搖搖頭,也不打算讓她伺候,拿起篦子在發絲間緩緩滑動,“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青兒畢竟還是個不知世事的小姑娘,雲裳憐惜她的單純,也不忍讓她接觸複雜的黑暗。所以許多事,她便只能在外看着,她對她解釋不得。

青兒搖搖頭,小巧的鼻尖紅通通的,眼裏的水泡蕩漾着。欺負是沒有的,只不過是冷清了不少,飯菜涼了味道不好,但她本就是個丫頭,倒也不覺得受了欺負。

雲裳笑笑,眉眼微擡,“那過來給我梳頭。”

止了哭泣,青兒一怔,連忙應了聲,突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了。

可能是自家主子太過不同,不像別家的貴婦人貴小姐的一般安于閨閣,她看不住,所以心慌,所以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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