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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的事情就比較順利了,柳宋的人事從別的區緊急調過來的,雖然不比本地媒體,但是III區離現場相對算近,熟悉事件發生情況,熟悉當地人,與掌握最多消息的當地部門也很熟悉,權威信息源一找一個準兒,報道發布得很快。

淩言工作久了,一線工作人員花式阻隔信息流通,攔截媒體調查的這種事情他早有準備。但之前是他見識短淺,竟然不知道在自己區內信息技術已經發展到這個程度,區內媒體記者集體缺席,市政可以背後操縱着将新聞和信息屏蔽封鎖到驚世駭俗的地步。

用着祁思明公司的外援,淩言眼看着輿論指數破3,通訊一分鐘也不耽擱地直接打到市政廳。

看着區內處理輿情事件忙中偷懶,熟能生巧的樣子,他也知道這絕不是孤立事件,淩言擎着一腔怒火、狗血淋頭地把人罵了一遍,之後從頭到尾不提網絡輿情數據問題,裏裏外外只罵一件事:突發事件管理。

“就這個技術,除了管委會,誰還能提供給市政?Utopia管委會簡直蛀蟲一只,到哪裏都要攪合,縱得官員一個個有恃無恐。”何小姐聽他打完電話,還是覺得生氣。

何小姐不知祁思明與現在管委會董事主席岐紅杉和檀清的關系,所以這話說得口無遮攔。

淩言看了祁思明一眼。

“動不了他們,用這個揪他們的辮子,最後只是幾條小魚小蝦遭池魚之災。”淩言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的樣子,“從蘇閑那考一份全息錄像,跟徐老提一提這事兒吧,把那個’網絡不破3不出動’的破規矩改了,從檢測和預警上想辦法,跳過管委會吧。”

他知道祁思明說會站在他這一頭是真,但是他也不想真的讓祁思明難做。他們還在熱戀,他不想鬧得難看,所以選了最折中的方法。

何小姐對他的工作安排很少質疑,幹脆地應了,立刻轉頭笑盈盈地對着後座的Sophia喊,“小妹妹,等會兒帶姐姐去見你媽媽好不好?姐姐要從她問點東西。”

不等Sophia說話,淩言先是冷笑,被孩子稱呼叔叔的恐懼他還沒過,立刻抓着何小姐怼道,“你讓她叫你姐姐?聽着不刺耳嗎?”

何小姐心大得能漏出去,怪道,“叫我姐姐怎麽了,大不了讓她叫你哥哥啊?”

步履清奇的何小姐也不知道是什麽運氣,居然一腳踩中了雷。

還好祁思明掐着時機,悠悠開口問了一句,“忙完大事兒,是不是該論功行賞了?”不然淩言很可能趁着自己這點好心情,再給何小姐加點工作量。

祁思明說的倒是沒別的,就是說了說自己剛才出人出力的公司一點項目審批上的問題。

他沒避着何小姐,說得個坦坦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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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将自己的命運跟權力緊緊捆綁在一起,這種事說來并不稀奇,超級紅利當前,沒人不會動心,但是這麽做的人未來卻也是充滿諸多變數,一旦官場重新洗牌,他們的路也就走到盡頭了。

然而,完全抛開政治談商業,又假得太刻意。

許多商業機會都是由政府創造,許多産業需要政府關鍵資源支持,哪怕是最簡單的規制,從執照、許可證的頒發,到工商、稅務、技術監督、勞工标準、環境保護等,都是與政府挂鈎。

祁思明不是那種矯揉造作的人。

真需要淩言為他行方便的地方,他也絕不會羞于開口。

“就今天用的那份技術審批?”淩言也十分幹脆,“效果沒問題,挺值得投産的……我記得國會的運算系統也該升級了,兩個星期內給你消息。”

淩言一句話就扔了一塊肥肉,不僅把審批問題定了,還給了國會的高端用戶。

這行雲流水的動作,看得何小姐目露驚恐,萬萬沒想到能親眼見着自家先生能這麽明目張膽的開後門,他還記得曾經也有個技術新貴往捐款委員會砸了幾十萬,就為了跟他吃一頓晚餐嗎?她痛心疾首地想,男朋友果然了不起啊!

Sophia小孩子聽不懂車裏這倆叔叔一來一回談定了什麽,就只是知道門外的家長抗議要結束了,她也該下車了。淩言下午還要回首都去,也沒多和她說什麽,只是囑咐何小姐跟蘇閑說明可以重新申請反騷擾救助渠道,并且說了一下社區配備專業心理理療師,可以為Sophia進行心理疏解。

囑咐完,還是覺得擔心,淩言直接把個人聯系方式給了Sophia,說如果需要可以随時打給他。

那小姑娘不知道自己手裏握的是誰的號碼,不知道有多少人在Utopia來電上看到這個號碼會瑟瑟發抖,多少青年才俊為了這個號碼在本區政治捐助裏一擲千金,十幾歲的腦殼還很逼仄,心裏輾轉閃過的只有能不能撮合她媽媽和眼前這個王老五。

Sophia激動地朝着淩言點了點頭,眼神熱切仿佛看着自己未來的爸爸,堅定道,“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一旁的祁思明面露複雜,也不知道擺什麽表情好。

等到何小姐把孩子送走,他才開腔,“阿言你挺喜歡小孩子的啊?”

剛才就淩言那個架勢,就跟送孩子上寄宿學校的家長一模一樣,蹲着一項一項的說,生怕孩子吃不飽,穿不暖,跟同學處不來,受欺負。祁思明腦洞賊大,想着淩言應該還挺能當得來爸爸的,美滋滋地說,“将來咱倆也要個吧,閨女挺好的,比小子好。”

淩言瞥了祁思明一眼,感覺祁先生想的實在是有點多,“我下午回首都……我住在我養父那,你知道吧?”

南樂街的獨棟別墅,配給內閣成員的高級宅邸。

祁思明當然知道,鄭重地點了點頭,暗戳戳地揣測淩言下面可能是想帶他見家長。

誰知淩言沒拿他想的那個劇本,抱歉地看了他一眼。

說,“我養父還不知道你,我不太方便帶你回去。”

祁思明:“……”

上一秒還在暢想和淩言生兒育女,下一秒就被淩言暗示現在還不能帶他回家。

祁思明千算萬算也想不到,他一個奔三的大齡青年,居然跟男朋友同居還能迎面撞上家長問題,這一下給他弄懵了。他的笑容僵在臉上,徹底美不起來了。

但是他又不死心,奮力地掙紮了一下,道,“阿言,你總是住你養父那也不是辦法啊?你在首都沒有別的房子嗎?”

祁思明眼汪汪地看着他,想着只要淩言說一個“沒有”,他就立馬去文安公館去租一年的房子,等會兒到了首都就直接拎包帶人入住。

淩言估計也覺得尴尬,無可奈何地朝他點頭,慢慢道,“我有房子,外祖父在南樂街的半山腰給我留了一套,只是好久沒人住了,臨時換居所會很麻煩,好多安保問題都需要協調……之前住養父那裏,也是因為他的安全級別高,不用我再折騰。”

再沒有比這更拒絕人的了。淩言這話一出,一竿子打消了祁思明所有想要置辦房子的想法,車裏立刻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淩言知道自己讓祁思明失望了,他剛才的話不啻于含蓄地告訴了祁思明,他這個級別的公職人員不是特勤加護過的地方他是沒法入住的。

那份堅決攪亂了他們的氛圍,就好像什麽碎裂了一樣。

可憐祁思明之前戀愛都是亂談,社交場合上随便看對了眼,都能和人笑着共度良宵,他賺錢時兢兢業業,所以玩起來也是縱情恣性,與人醉酒、公海出游、賭博狂歡都算是他做熟的,誰能想到,一朝找了個公職人員做老婆,他之前根本沒多考慮過的房子、車子、票子,都成了要仔細拿捏、煩惱的東西。

祁思明忽然氣悶。感覺這車裏空間逼仄,他轉一個身就要碰壁。

他咬着煙蒂,卻沒點,惡狠狠地看了淩言一眼,像是要把人抓過來咬幾口洩憤。

淩言的目光也有幾分飄忽,他看着他,慌張地摸了一把瓶裏插花,無意間剝下一瓣枯葉。

肉桂色的污漬沾在他虎口上,似乎沾得人心一陣輕微刺癢。

祁思明看着他那一小塊皮膚,忽然萌生一股沖動:他想親他。這麽想着,祁思明就起身了,只是采取行動的時候,何小姐又回來了,祁思明只好煩躁地又坐了回去。

大概是他的表情讓淩言有些緊張,淩言不安地看了看他,最後還是折中退讓了,“外祖那個房子收拾一下還是能住人的,原來的安保系統升級一下應該就可以了,你……要不等我一個星期吧?”

在祁思明面前,淩言大概不知道什麽叫底線。

他偷偷看了一眼何小姐,然後輕輕地靠近祁思明,讨好一樣握住他的手,“你先回XXI區,周末我親自去接你,和你搬家好不好?”

被強行不存在的何小姐老僧入定,聽着淩言的哄人碎語感覺自己的心口都跟着一酥。

果然,祁思明的火氣到底是沒能燃起來,他像是被哄好的大男孩,雖然眼裏是各種流轉不定的小情緒,可最後狂風駭浪不等成氣候就化成了兩捋小清風,心不滿意不足地只扯了下淩言的衣襟。

“芡實我剝好了,就密封在小冰櫃裏了,南樂街可以叫廚師上門服務嗎?我讓金樓廚師去給你和養父準備晚飯好不好?”

這個倒是沒問題,淩言立刻把祁思明的心意接住,笑笑道,“那你安排吧,今晚南樂街正好有個客人,有廚師上門那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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