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好久不見」
第43章 「好久不見」
好久不
見。
——付汀梨突然想說這句話。可又不是那麽合适, 臘月二十八才放假,孔黎鳶也臘月二十七晚上才離開喀納斯。
現在是大年三十,中間才三個白天不到, 她們卻已經好像久別重逢。
盡管連她們真正久別重逢那一天, 她都沒有說過一句“好久不見”。
“怎麽還在抽這包煙?”
風撲簌簌地刮過來, 她瞥到孔黎鳶手指間夾着的那根煙,燃得稍微紅一分, 等風輕了, 也很快又淡了下去。
細長雪白, 濾嘴是淡紫色。
她清楚記得,這應該是她在這裏的小超市買的那包——十七塊八毛,老板沒有零錢,還找了她兩個口罩。
“在劇組抽不了,一直放在口袋裏, 今天剛好摸出來了。”
孔黎鳶穿的還是付汀梨那天給她找出來的羽絨服,但應該是有好好洗過,比那幾天顯得幹淨點。
“也行, 別浪費,好歹也是十七塊八毛錢。”付汀梨說。
然後踩了幾腳雪, 又低着聲音問, “你怎麽突然回來了?不是昨天剛走嗎?”文學城
“回來有點事。”
大雪地牽一匹白馬跋山涉水過來并不是一件易事, 以至于孔黎鳶把注意力都放在手裏的白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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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這樣簡潔地說, 然後瞥她一眼,“你好端端的, 過節怎麽一個人躺在這裏?”
“躺在這裏好玩。”付汀梨誠懇地說, “本來也打算走了。”
“你室友回去了?”
“她回去過年了,開工再回。”
“那你怎麽不回去過年?”
“反正回去也是一個人, 沒什麽好回的。你呢?不回嗎?”
白馬在雪地裏踢開一腳雪。孔黎鳶又用了些力氣牽住,在一大段留白的環境音之後,才徐緩地回答,
“沒什麽好回的,也不想回。”
付汀梨在風聲裏點點頭,沒往下問“為什麽不想回”,只踩着沙沙的雪走過去,盯着孔黎鳶手裏牽着的那匹白馬瞧。
這會天是帶點灰調的冰藍,将這片雪地罩得像是神宮禁地,沒有第三個人能踏足。
被孔黎鳶牽着的白馬顯得格外純淨,馬蹄牢牢紮在雪地裏,毛發順滑,肌肉緊實,裝飾着一抹鮮紅綢質絲帶,黑色眼睛很清很亮,用神采飛揚形容也不為過。
像天外來客,牽馬的人也是。
見付汀梨主動湊過來。孔黎鳶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後又很配合地把馬往她這邊牽了牽,馬頭湊過來,差點怼到付汀梨臉上。
風裏瞬間便有了蒸騰的熱氣飄過來。付汀梨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膽子那麽大,躲都沒躲一下,直接與精神抖擻的白馬對視。
新鮮生命裏的鮮活氣在冰冷雪地散開。
付汀梨被馬頭拱得彎眼笑一下,又緩慢伸出手,摸了摸白馬順滑的背,然後側過頭去望孔黎鳶,有些好奇地問,
“這不會是劇組那匹馬吧?被你偷過來了?”
“我在你心底,是什麽很神通廣大的形象嗎?”孔黎鳶也笑,笑聲被闊達的風吹過來,莫名有些肆意和張揚,
“連上海的馬都能牽到北疆來啊?”
“也是。”付汀梨也覺得自己的問題好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等笑完了,才問,“那這匹小馬是被你從哪裏牽過來的?”
“中途遇到一個阿帕,她讓我幫忙牽一會。”孔黎鳶倒也沒糾正她對“高大白馬”的“小馬”稱呼。
付汀梨覺得她在睜眼說瞎話,“哪裏會有這樣的阿帕?”
“真的啊,阿帕去過節了,她讓我幫忙牽兩個小時馬。”孔黎鳶格外冷靜地說,仿佛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事,像一場格外溫暖卻稀奇古怪的際遇。
付汀梨差點真信了。然後又聽見孔黎鳶不輕不重地笑一下,接着補一句,
“只要給她三十塊就夠了。”
付汀梨被她逗得笑得眼睛都睜不開,氈帽上的耳罩被風吹得也快要飛起來,“哪有像孔老師這樣倒貼錢去給人幫忙的?”
然後又嘆一口氣,開玩笑似的說,“你又做賠本買賣了,孔黎鳶。”
不過這次好歹沒有再以物換物,好像可以把自己身上的一切都丢棄。
孔黎鳶盯着她笑,“多騎幾圈就劃算了,要不要?”
“啊?”付汀梨倒是對這個提議并不意外,畢竟孔黎鳶已經牽馬來到了這裏。于是她在呼嘯大風裏環顧四周的環境,有些猶豫,
“你不騎嗎?”
“不騎了吧。”孔黎鳶吐出一口白煙,整張臉都隐在了白色煙霧裏,顯得有些恍惚,
“年後就要開工,這時候萬一受傷,沒辦法和劇組交代。”
“也是,那孔老師還是別亂來的好。”付汀梨一晚上已經喊了幾個“孔老師”。
她望了望已經開始躍躍欲試踏着馬蹄的白馬,然後就又往四處望了望。
“放心。”孔黎鳶的聲音倒是極為清晰,“我剛剛來這裏的時候看過了,周圍都是空的,不會撞到人。”
說完,就把手裏的缰繩送到她手裏,很利落地退後一步,在遙遠而纏綿的風裏望住她,嘴邊的笑被風吹得又輕又薄,
“既然都來北疆了,那就在馬上吹幾圈風吧,我在這裏等你。”
她的給予不容分說,她的得到卻似一場萬劫不複的陷落。
白馬身上的鮮紅綢帶被風吹得飄飄揚揚的,在她們中間,好似一簇朱紅色的焰。
付汀梨再沒任何辦法拒絕。
她望一眼孔黎鳶,覺着孔黎鳶眼底的漩渦快要把她吸住,像一場快要消弭的夢。
即便她已經上了馬背,風聲在耳邊變大變響,而坐穩的那一瞬間,連從未停歇過的心跳都在風裏隐身遁形。
可雪地裏那一雙深邃的眼仍然這麽抓人,也仍舊讓她這麽覺得。
然後沒等她再繼續往下想,身下的白馬就已經帶着她轉了個身。
——是站在雪地裏的孔黎鳶,很幹脆地牽住白馬的缰繩,将她和馬一起調轉了方向。
已經抵到高處的視野變得敞亮,寬闊。付汀梨還來不及欣賞,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無足輕重的笑,
“跑快一點吧。”是孔黎鳶含着笑意的聲音。
緊接着,是一聲在雪地裏格外空寂的脆響——仿佛來自她六歲那年在北疆過的冬。
六歲的她戴一頂毛茸茸的氈帽,巨大的風将氈帽耳罩吹得撲簌簌作響。
頭埋得低低的,想伸手按住保暖的氈帽,可又擔心馱她的小馬不穩,于是拼盡全力抱緊小馬。
巨大的風将氈帽掀掉,身下馬匹血肉滾燙,帶她在狂鼓一樣的風裏奔向自由國度。
由驚魂未定逐漸轉為神清氣爽。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豁然開朗,只剩下無窮無盡的天,和綿延不絕的地球表面。
而她那身被灰塵和落魄擠滿的骨,還有這個冬天以來所有的窘迫和孤獨,也在這一瞬間,被又高又大的風吹出澈亮的聲響。
最後剩下敞亮和快意。
有個人站在她身後笑。
六歲那年,這個人是喬麗潘。二十四歲這年,她回頭,是孔黎鳶。
她在馬背上回頭望,沒了氈帽,風将她的頭發吹得很亂很亂,在耳邊響徹得像是地球暴怒時的呼吸。
而身後,那遼闊幽靜的深藍色雪地裏,是孤零零站在其中的一個人影,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恍惚。
那個女人沉在灰暗的光影裏,漸漸縮成一小塊影子,身上唯一的豔色,就是指尖那一點微弱的紅光。-_-!
四周都是像快要将人吞進去的風,但付汀梨就是能看到,她感覺孔黎鳶在朝她笑。
應該是一個很暢快的笑。
付汀梨這麽想,于是也在馬匹上暢快地呼吸,而後很熟練地控着缰繩,騎着馬。
以這個有些模糊的笑,以将她送往當下曠野的這個女人,以及女人指尖唯一鮮紅的亮光為圓心。
在敞開的雪地裏,如敲響戰鼓一般,用揚起雪碎的馬蹄,用碩大的風,畫着圓圈。
現代人騎馬的機會少,以至于真正地坐在馬背上時,就會有些新鮮的、天馬行空的想法。
——有一瞬間,付汀梨覺得自己不是被北疆的大風削得越來越薄,而是逐漸變厚了。
她變得越來越熱,越來越痛快。
而繞的圈子變成了裹在她骨骼上的皮肉,迅速地在她身上貼緊,一圈又一圈地靠近圓中心的那個女人,一圈又一圈地将她的身軀壘壓成型。
騎馬是一件多快樂的事情啊。
付汀梨在馬背上颠着,被大風恢宏大度地吹着,覺得騎馬仿佛能将人體內所有好的不好的、亂七八糟的想法,在那一瞬間全都擠壓出去。
于是馬背上那一個人,就只是一個純粹的人。
像在一場驚天動地的旖旎風光肆意流動,也像自己就變成了一抹自由自在的風。
“好可惜,其實你也應該在這裏試試騎馬,不然這三十塊還能再值一些。”
——這是付汀梨停下來之後,微微喘着氣,對孔黎鳶說的第一句話。
停在孔黎鳶面前的時候,她還在馬背上,被吹亂的發絲還飄在空中,像一場難以平複的餘韻。
有片雪絮落在她的鼻尖,瞬間便讓她渾身的熱氣察覺到一片涼。
她呼出一口白氣,微微擡眼往上看,天邊飄着搖蕩的雪花,正在緩緩往下落。
原來不知不覺又開始下雪。
視線順着雪花往前望,白馬在孔黎鳶身前揚起一片雪絮,卻還是沒有将這個女人的臉模糊半分。文學城
那根煙已經燃滅了,雪地裏火紅亮光已經消逝。
孔黎鳶手裏着那頂被風掀到地上的氈帽,羽絨服上堆了薄薄的一層雪,眉眼微微上揚,朝她清晰地笑,
“真這麽高興?”
“高興啊。”付汀梨利落地從馬背上下來,踩到實實在在的雪地,那被風雪綁架的心跳也結實有力地跳動着。
她卻已經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風吹得輕盈不少,生命裏的所有雜七雜八的東西都被這一場風清空。
“我一直覺得騎馬是一件特讓人高興的事。”許是在馬匹上喊人需要大喊的關系,這會下了馬,付汀梨的語氣還興沖沖的,
“小的時候,我媽還想買一匹馬給我來着,但我最後沒要。”
“為什麽沒要?”孔黎鳶手裏還拿着她的氈帽,在風裏望着她笑。
牽馬的人變成了付汀梨。她張開嘴想回答這個問題,大風吹過來,把她垂在臉側的發吹到嘴裏。
她幹脆地“呸”一口,沒把頭發“呸”出來。反而聽見了孔黎鳶變得暢快的笑聲。
她有些癢,皺了皺臉,
想伸手去撇開頭發。
可先伸出手的人又是孔黎鳶。溫熱指腹再一次落到她臉側,帶起她被風吹得有些毛躁的發,好好地束在耳後。
呼吸落到她耳邊,反而讓她更癢了。
這個人的手一直是熱的,在觸碰到她的時候。
付汀梨有些失神地想。
而孔黎鳶理了這縷頭發還不夠,還要把她所有被風吹亂的發都理好,好像在撫弄,又好像在注視着她。
最後,将那頂拍去雪絮的氈帽重新戴到她頭上,像以往一樣,輕輕按了按她的後腦勺,懶懶地說,
“你戴帽子好看。”
融在空氣裏的體溫掠走。付汀梨和手裏牽着的白馬一塊踢一腳雪,突然問,
“你吃飯了嗎,孔黎鳶。”
孔黎鳶停頓了好一會,有些倦懶的聲音被吹散在了風裏,
“我只是過來拿點東西,過會就走了。”
“這麽急?”付汀梨有些意外,“今天大年三十,都不能好好吃一頓飯?”
孔黎鳶望她在風裏顯得仍然有些野性的頭發,忍不住伸手給她理了理,然後才說,
“明天晚上有場活動,趕回來又趕過去的話,不能停留太久,過會就需要轉機過去。”
“什麽東西這麽重要啊?”付汀梨問。
是啊,什麽東西這麽重要啊。
——這也是榮梧今天問孔黎鳶的問題。孔黎鳶當時并不想回答,可還是在北京幹燥無趣的冬天裏,笑着說:
就是有個挺重要的東西的,不去看一下這個年過不好。
而眼下,孔黎鳶盯着付汀梨那雙漂亮的淺褐色眼睛,因為剛剛騎馬時過于痛快,這會已經又溢出了相當飽滿而波瀾壯闊的情感。
過去孔黎鳶不止一次地懷疑過,這是否就是一種愛意的象征,就算只在失控時出現,也讓她無數次想占為己有。
可這雙眼睛太漂亮了,又怎麽會是愛呢?愛分明是那麽醜陋破敗,又自私的一件事。
“算了,不管你要拿的東西有多重要。”
不等她回答,付汀梨又特別輕快地搓了搓手,哈了一口白氣,然後從自己兜裏掏出一個什麽東西來送到她面前。
特別松弛地朝她笑,“先吃糖吧,薩利哈給你的。”
靜靜躺在年輕女人手心裏的糖果,藍色包裝,印着燙金字體。
孔黎鳶從對方手裏接過,發現這糖還是熱的,像是裹挾着某種灼人的體溫。
“不知道有沒有融掉。”付汀梨給完她之後,又很幹脆地收回手,插進衣兜裏,
“我中午去了薩利哈家,對了,她家大女兒回來了。她們給我煮了奶茶,又給我塞了一大把糖,問你怎麽沒過去,我說你工作忙。”
“但我還是沒把你的糖貪走,剛剛騎馬的時候太熱了,忘記拿出來給你,不過幸好沒有掉出來。”
聽到“貪走”這個詞,孔黎鳶終于笑出聲,“阿帕就給我一顆啊?”
“只剩一顆了。”付汀梨慢慢悠悠地嘆一口氣,“能留到現在已經算我很有良心了,剛剛穆醫生請我喝茶,我沒把兜裏的糖給她。而且路上有個小女孩,多可愛啊,拽我褲腳,我都沒舍得把這顆糖給她。”
孔黎鳶只剩下笑了。甚至像是提前把明年一整年的笑,都用光在這裏。
付汀梨注意到了她在笑,似乎也知道她在笑什麽。大概是覺得有趣,于是自己也跟着笑,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在氈帽下像只格外好看的小狐貍。
笑完了,指了指自己頭頂的帽子,說,“帽子都吹掉了呢,這顆糖也沒掉。”
“也是我運氣好。”
孔黎鳶“嗯”一聲,将糖果揣在兜裏像是在重複她的話,“也是我運氣好。”
付汀梨回過頭來看她。
孔黎鳶又揚一下眉眼,然後說,“現在這糖不是到我這裏了嗎?”
付汀梨又笑,“好像也是,我們運氣都好的。”
牽着馬繩走了幾步,付汀梨又擡起眼,有些迷茫地看看她,
“你什麽時候走?東西拿了嗎?是不是得往回趕了?”
“拿到了。”孔黎鳶說,然後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我趕上午的飛機去上海。”
“雪都機場?”
“地窩堡,那裏的航班比較多一點。”
付汀梨點點頭,“那得快去把馬還給那個阿帕,提前去烏魯木齊。”
她牽着馬匹走到她們來時的那條馬路上,開始往回走。
她想這個年過得還算不錯,來的時候是她一個人,回的時候卻變成了兩個人,外加一匹從天而降的白馬。
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付汀梨沒有去看時間,去看有沒有過零點,去看現在還是不是除夕。
她只是牽着這匹馬,在風雪裏走。而孔黎鳶就在她身旁。
天像是越走越亮,因為遠處就是萬家燈火,風裏已經有了焚香的氣味,也有了世俗嘈雜的鬧聲。
“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孔黎鳶的聲音從紛亂的馬蹄踏雪聲裏飄出來。
付汀梨愣一秒,沒反應過來。
于是孔黎鳶又耐心地重複一遍,“後來為什麽沒把小馬買回去?”
原來是這件事。
付汀梨隔着白馬飄揚的毛發,和飄在空中的雪絮,去望另一邊的孔黎鳶。
“我小時候心蠻好的,覺着小馬得跑在這樣廣闊的天地裏,才能長成像現在這樣意氣風發的大馬。”她坦蕩地說。
她以為孔黎鳶會說,哪有人說自己心地好的。
可是孔黎鳶卻說,“看來你一直是這樣。”
語氣中甚至包含着一絲篤定,連這樣大的風雪夜吹不散。
“有嗎?”付汀梨笑,“我很多朋友都說我活得太天真了。”
換句話來講,就是很多人覺得她活得太輕松,以為這個世界随處可見“真善美”。再換句直白點的形容,就是“有點傻”。
有時候她想,是不是她前面二十多年都活得太天真了,所以老天非得讓她在二十多歲遭受一次當頭棒喝。
畢竟放眼普世,好像哪裏都難容天真二字。
雪落到眼睫來,緩慢融解成濕意。付汀梨嘆一口氣,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孔黎鳶?”
“這樣很好。”公 主號夢 白推 文臺 孔黎鳶在白馬另一邊說,望過來的目光清晰分明,否定了她像一團迷霧似的自我懷疑。
她給予她極為肯定的回答。
付汀梨愣了幾秒,也笑,“對啊,我也覺得還不錯。”
然後又補一句,“你也挺好的。”
孔黎鳶沒有接話,只是淡淡地笑。
付汀梨還想說些什麽,但這件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
兩個小時的白馬旅程很快到了頭,或許時間根本沒有到。因為同這麽一段路,已經沒有人能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她們把白馬送還給了在馬廄收租金的阿帕。然後就在馬路上碰到了來接孔黎鳶的車,是孔黎鳶租來送自己回來的車。
付汀梨往車裏瞧了瞧,榮梧并沒有坐在裏面,這看起來又是一個私人行程。
高大寬敞的越野車裏,只有前座一個司機。司機看起來年紀不大,是個叼着煙的漢族女人,臉上一道疤,看起來有些兇相。
孔黎鳶已經把口罩戴上,又用兜帽罩住自己,看來司機并沒有把孔黎鳶認出來。
送孔黎鳶上車之前,付汀梨不止一次和司機對上眼,皺了皺鼻子。◢
掏出手機,圍着這輛車拍了好幾張照,又趁司機不注意,拍了幾張車門玻璃和那道疤的合影。
才稍微安心些。
然後又迎上司機誠摯的笑,和舉起比耶的手,“妹妹要不要一塊來張合影?”
像是沒在意,特別敞亮地面對她的鏡頭。付汀梨徹底松了口氣,說“不用了”,然後又迎上孔黎鳶微微上揚的清晰眉眼。
轉而瞥見車裏黑漆漆的一片陰影,突然想起一件事,“還能不能再等會?”
“怎麽了?”孔黎鳶問,然後又答,“可以停二十分鐘左右。”
二十分鐘,足夠了。
付汀梨點頭,扔下一句,“那你在這裏等我一會。”
然後轉身就跑,把車和人都扔在身後。雪逐漸變得有些大了,冰涼涼的,落到鼻尖,落到眼睛,落到她微微張開呼吸的嘴裏。
她被嗆得一邊咳嗽一邊跑,跑過兩個路口,吹着北疆寒冷廣闊的風,拐進一個又一個亮着燈但是半掩着門的超市。
回來的時候手裏拎了個塑料袋,和一個保溫水瓶,是那種這裏小超市特有的老式保溫瓶,很大一個,得拎在手裏。
還是跑回來的,而孔黎鳶也沒坐進車,只是在車邊慵懶地倚着,正望着她跑來的方向,一動不動,像是快要被雪掩埋。
付汀梨跑到孔黎鳶面前,有些順不過氣,頭發被吹得很亂。
卻胡亂地把自己拎着的塑料袋和保溫水瓶,全往孔黎鳶手裏一塞,心急如焚地問,
“沒有過二十分鐘吧?”
孔黎鳶盯住她,深邃的眉眼在飄搖雪花裏顯得有些模糊,
“沒有過,你跑得很快,很準時。”
“那就好。”
付汀梨緩一口氣,一縷又一縷的熱汽從她嘴裏呼出。她沒顧得上和孔黎鳶繼續說什麽,又從副駕駛的位置探頭進去,趴在車窗邊,和駕駛座有些驚訝的司機說,
“姐姐,下雪天路上能見度低,你慢點開車,把我朋友安全送到啊,你讓她多加點錢都行的,她有錢。”
司機聽了她的話,大概是覺得好笑,眯着眼笑起來,然後長長呼出一口白色煙霧,撚滅了手裏的煙,點頭,
“好啊,一定保重你朋友的安全,放心。”
付汀梨這才點頭,彎腰從車窗裏退出來,連着咳嗽了幾下。卻又看孔黎鳶還站在車外,有些驚訝,
“你怎麽還在這站着沒上車呢?”
孔黎鳶盯住她,微微垂着的睫毛上綴着幾片雪花,似是絨絨的毛邊。
手裏是那個她拎過來的塑料袋和保溫水瓶,裏面有她剛剛跑一趟,在當地貨不齊全的小超市裏,胡亂裝進去的零嘴。
塑料袋裏滿滿一袋,有幹果香腸餅幹飲料,考慮到天這麽冷,她還多放了幾種口味的桶裝泡面,外加一個保溫水瓶,以及和超市老板臨時借的開水。
“你剛剛就是給我買這些去了?”孔黎鳶盯着她問。
“過節要過好嘛,這不是你之前和我說的嗎?”
付汀梨解釋,然後又微微皺一下鼻,補一句,“這裏到烏魯木齊有好幾個小時,你別餓肚子。”
話落,孔黎鳶仍然微微垂眼盯着她,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被天邊炸開的聲響掩蓋。
應該是到了零點,周遭瞬間嘈雜起來。像是放鞭炮似的轟鳴脆響,從四面八方傳過來,炸得
這片廣闊的土地都不得安生。文學城
有幾家人抱着小孩跑出來看,穿得厚厚的,看天邊一閃一閃的紅色火光,不知道從哪裏傳過來。
司機從車裏探出頭來,喃喃一句,“新年了啊,這才算有點年味嘛。”
車外,雪洋洋灑灑地落下來,落到她們中間,攜着四周人家熱火朝天的氛圍。
孔黎鳶站在雪裏,肩上堆的雪越來越厚。也擡頭望了望,然後仍然是盯住她,沒有一絲要松懈的意思。
在一段漫長而随風逝去的留白過去之後,突然喊她,
“付汀梨。”
“啊?”付汀梨有些沒聽清楚,注意力全放在了四處傳來的轟鳴聲裏。
側過頭去,聽到孔黎鳶在轟鳴聲裏有些模糊的聲音,
“那你呢?你這個節過得好嗎?”
“挺好的吧,好久沒騎馬了,這應該能算我最近最高興的一件事。”
付汀梨雙手插兜,看着雪絮在她們中間鋪開,像抖落的一片風情白紗。
北疆的風雪不要命地吹着,将孔黎鳶的氣息吹到她的胸口。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光影迅速閃爍流淌,風吹亂她們的發。
孔黎鳶的臉龐被吹亂的發擋了一大半,變得有些模糊。
不過付汀梨知道自己的應該也是一樣,也知道孔黎鳶正在望着她,用那種她向來讀不懂的眼神。
“上車吧,你該走了。”
付汀梨說,但是卻在心裏想,這麽好的機會,自己應該送一句新年祝福出去,卻又在“新年快樂”和“一路順風”之間猶豫。
然後又想,這應該算是她的新年願望,得許個大的才劃算。
于是最終,她特別敞亮地笑了一下,特別坦誠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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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