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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麥吉啵啵和埃比飛在半空,望向遠處礁鯊和紅蘑菇的追逐戰，再看看彼此，睜大的眼睛裏是一模一樣的茫然。

“我見過很多會說話的樹,但還是第一次看到會游泳的蘑菇，”埃比稀奇道,“看來在海水淹沒陸地之後,幸存的大家都學會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技能。”

海風拂過,波濤卷起白浪,它倆讨論幾句的功夫，遠處的追逐戰就即将分出勝負。那紅蘑菇或許是體力不支,游動的速度愈發緩慢，與鯊魚之間的距離也逐漸縮小。那礁鯊的尖銳利齒兇猛開合着，眼見着要咬到紅蘑菇。

埃比和麥吉啵啵對視一眼,默契地并肩向那邊俯沖飛去，麥吉啵啵撈起紅蘑菇,自從戳破了水母後就對抓握這些傘狀生物有極深心理陰影的埃比則自覺接過抵擋鯊魚的任務,潔白漂亮的翅膀舒展開來，腦袋上的鳥毛炸開,兇巴巴地威懾着礁鯊。

礁鯊緊急剎車，尾巴慌張地擺動着,糾結片刻,很幹脆地轉身就溜。

除了大白鯊或者是劍魚這樣的霸主級存在，或者某些腦仁還沒水母大、純靠本能行動的生物，大多數海洋生物都有着不跟神眷生物戰鬥的共識。

除非那只神眷生物弱到肉眼可見，否則很難判斷一只神眷生物到底有多強的戰鬥能力,或者會不會有什麽奇怪的神眷技能。

事實上，這也是強盜海豚團能夠單靠一個炫酷的開場白就吓退敵方的重要原因——盡管它們至今覺得這是因為它們的開場白既酷炫又押韻。

無論如何,礁鯊可沒打算用自己珍貴的鯊命去試一試面前的神眷生物到底是真的強大還是虛張聲勢，尤其它現在根本不餓，只是忽然看到了個沒見過的紅色玩意，一時好奇想咬一口嘗嘗味道，才會追着蘑菇游這麽久。

眼見着鯊魚溜得無影無蹤，埃比驕傲挺胸：“看來是我的氣勢太強，把鯊魚都吓跑掉了！”

“你真厲害，”麥吉啵啵深以為然，羨慕地晃晃尾巴，低頭，捏了捏爪子裏的蘑菇，“這個蘑菇居然有四個蘑菇柄？”

雪鷹歪着腦袋，仔細觀察小龍爪子裏的蘑菇：“……這根本不是四個蘑菇柄，明明是四條爪子吧？”

它倆還沒讨論出結果，便聽身後傳來嘩啦啦的悅耳破浪聲，轉頭一看，斯卡和多貝正站在天空號的甲板上，抻着脖子往這邊望。

等了很長時間都沒見麥吉啵啵和埃比回來，它倆不免有點着急，跟小龍對視一眼，确定它和雪鷹都安然無恙，這才松了口氣。

麥吉啵啵看到斯卡，頓時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不疊飛回甲板，把爪子裏的蘑菇遞給它：“斯卡，我們發現了一只變異的蘑菇！”

埃比輕快地飛在小龍身邊，補充：“這朵蘑菇甚至會游泳，我們剛才把它從一條鯊魚的追擊中救出來的。”

斯卡接過蘑菇，翻來覆去地看了看，拎着蘑菇傘蓋，用力抖抖，眼見着蘑菇底那四條爪子下意識往回一縮，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我覺得這就是個普通蘑菇，”它湊近蘑菇傘殼，故意道，“不如我們把它煮成蘑菇湯吧。”

多貝“咻”地翹起尾巴，激動：“好哦！”

話音未落，那蘑菇被吓得夠嗆，也不裝暈了，爪子蹬來蹬去，踩着斯卡的爪墊往外蹦，試圖逃離這只想把自己煲湯的可怕小狗。

斯卡眼疾手快地揪住它露出來的尾巴。

一顆圓溜溜的烏龜腦袋從蘑菇傘殼的底下冒出來，烏黑豆豆眼驚恐地眨了眨，看向面前的小狗，反應一秒，縮着脖子重新鑽回蘑菇裏。

“別躲了，”斯卡無奈，“我們不會吃掉你的。”

“真的嗎？”多貝很是遺憾，“但是蘑菇湯聽上去很好喝欸。”

蘑菇殼子抖抖索索地晃了晃，看起來更想要逃跑了。

然而它連礁鯊的追擊都甩不開，想要在斯卡它們四個的眼皮底下溜走更是天方夜譚，縮在蘑菇殼裏磨叽半晌，烏龜腦袋再次小心翼翼探出來，張開嘴巴，還沒說話，就吓得“叽”一聲打了個嗝。

“居然真的是一只海龜，”多貝驚奇地盯着它瞧，“你的龜殼是蘑菇形狀的！好漂亮！”

麥吉啵啵伸爪輕輕戳了下蘑菇殼子，琉璃般的灰色眼睛睜大：“這麽軟乎乎的蘑菇怎麽會是烏龜殼？感覺跟我以前在天空島看到的蘑菇完全沒區別。”

“确實沒區別，”埃比懷疑地眯起眼睛，“它真的不是蘑菇成精，故意長成烏龜的樣子嗎？在森林裏，很多生物都會僞裝成無害的樣子，然後在其他動物放松警惕後偷襲，或者把其他動物家裏的儲備糧全都偷走。”

海龜看起來幾乎要哭出聲了，可憐巴巴地為自己解釋：“我沒想偷你們的食物，求你們放我走吧。”

“你會說神眷語言！”多貝震驚，“你是神眷生物嗎？還是像珊瑚小鎮的居民那樣獲得了海洋的能量饋贈？”

“我也不知道，”海龜畏懼地看向它，很努力控制住自己重新鑽回蘑菇殼的沖動，小聲解釋，“我以前是一只普通海龜，在跟蘑菇融合之後，就忽然學會神眷語言了。”

被一群比自己強大許多倍的生物盯着，它完全不敢撒謊，烏龜爪子拽着蘑菇殼的邊緣，把自己的半個腦袋蓋在鮮豔的蘑菇底下，仿佛多了些安全感，慫唧唧地吸了吸鼻子，講起自己的經歷。

幾個月前，它還只是個最平凡不過的海龜，跟随族群游曳在海洋中捕食魚蝦，沒有神眷能力，智商也不怎麽高，每天最大的苦惱就是該挑哪只龜跟自己一起卧沙孵蛋。

直到狂暴的飓風席卷了海龜群生活的海域。巨大的海浪将它裹挾着沖到高空，重重砸回海洋，撞在海面堅硬礁石的頂部，龜殼頓時四分五裂，等到它反應過來，已經碎得不成樣子，露出它毫無防禦的肉乎乎身體。

“天哪，”多貝倒吸一口涼氣，同情地看向蘑菇龜，“我也是因為一場暴風雨跟族群分開的。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再得到它們的消息。”

蘑菇龜的豆豆眼垂下來，失落地耷拉着腦袋，盡管并不很想接受事實，但還是有點難過地小聲嘟囔：“我不是因為飓風跟族群分開的。”

沒有了賴以生存和戰鬥的龜殼，對于一只海龜而言，幾乎可以算是被判定了死刑。海龜群毫不猶豫地抛棄了它，把它留在波濤漸息後一望無垠的海洋，甚至沒給它留下任何食物。

憑着一股求生的意志力，它在海洋中奮力游了很久，運氣很好地沒被任何捕獵者發現，還陰差陽錯找到了當初那塊把自己龜殼砸裂的礁石，于是拼着最後一口氣爬上去，躲進礁石的縫隙中瑟瑟發抖。

“沒有龜殼的保護，連吹到海面的冷風都會感到寒冷，根本沒辦法捕獵，又餓得受不了，幸好礁石的夾縫裏長了很多蘑菇，我就每天都采蘑菇吃。”

別看現在那礁石只剩了個不起眼的頂端，在幾個月前，這裏露出海面的部分還龐大得像是座高山，生命力極強的蘑菇密密匝匝生長其間，愣是讓它啃到現在都沒啃光。

這樣艱難的時光一直持續到五天前，它一覺醒來，震驚地發現自己居然重新長出了殼子——并非從前的烏龜殼，而是更加柔軟有彈性的漂亮蘑菇殼子。它把爪子和腦袋縮進殼子裏，看向海面上自己的倒影，就像是個真正的紅蘑菇。

“所以我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它說到這裏，語氣隐約帶了點驕傲，“我是蘑菇龜，全海洋唯一的一只蘑菇龜。”

從前身為海龜，沒有神眷能力，也沒有複雜的思考能力，它壓根就沒有名字，直到與蘑菇融為一體，成為蘑菇龜後，它才終于理解了龜生的價值。

當然，這也并不完全是件好事。

原先每天只想着啃蘑菇的它，在擁有了思考能力後，不僅後知後覺地對族群抛棄自己的事情感到傷心，也終于意識到海平面這堪稱恐怖的上升速度，頓時焦慮又害怕，縮在礁石頂端糾結好久，還是不想眼睜睜看着礁石夾縫生長的蘑菇被海水淹沒，猶猶豫豫往礁石外游了沒幾米，就被湊巧游來的鯊魚盯上，如果不是遇到埃比和麥吉啵啵，差點就要丢命。

當然，在瑟瑟發抖的蘑菇龜看來，現在的情況并沒比被鯊魚追殺好到哪兒去——如果它沒聽錯的話，面前這群動物剛才說的好像是打算把自己煮了吃掉的吧！

“如果你們必須要吃了我的話，”它抹着眼淚，覺得自己死期将至，委屈巴巴地試圖講條件，“能不能留下幾朵蘑菇？如果礁石被海水全部淹沒的話，蘑菇們連孢子都無法再傳播，就會徹底絕種的。”

原本對蘑菇龜很是同情，已經打算給它送點食物讓它離開的斯卡頓時一愣，眼睛“唰”亮起來，激動翹尾巴：“等等，你會種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