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月光

月光

井嘉聿話音落下，車內陷入沉寂，彌漫着詭異的安靜氣息。

周頌宜鮮少看到井嘉聿這樣嚴肅的表情，她有些緊張地深呼吸了一口，心跳也不由自主地節奏加快。

她不說話，井嘉聿也默不作聲。

他斜靠椅背，眼裏帶着探求，然後問她。

“你很緊張？”

井嘉聿突然笑了下，然後将兩人的距離拉開。

“下車吧，送你回家，順便和阿姨問聲好。”

周頌宜下車，跟在井嘉聿身後，慢吞吞地走。

可惜電梯裏人多，實在是避無可避，中途又有人上來，周頌宜又往裏退了幾步，井嘉聿不動聲色地擋在她身前，将她和其他人隔開。

到樓層後，兩人一起出電梯。

看着還有幾步距離的家門，周頌宜終于開腔：“嘉聿哥。”

井嘉聿停下，轉過身看她，眼神示意她有話就說。

“陳煦和你，背影确實是有一些相似。”

井嘉聿哦一聲。

“我畫那幅畫也只是一時興起，林栀她問的問題就是開個玩笑，她沒有其他意思。”

說完，周頌宜又十分懇切地鞠躬道歉，“對不起，嘉聿哥。”

“道歉做什麽？”

井嘉聿沒用力地拍了拍她的發頂，語氣又回到平常的随意，“我不想生氣，也沒生氣。”

“我就是随便問問。”說完，井嘉聿對着周頌宜彎了彎唇角：“回家吧，高中生還是需要多睡覺長個子的時候。”

周則和蘇曉霜今天都沒加班，知道井嘉聿回國，想着兩個孩子在外面吃了飯，兩人就簡單做了些糖水。

一聽到敲門聲，周則立馬就滿載着一臉笑容打開了房門。

“快快快，外面冷。”

說着，還不忘找一雙新拖鞋給井嘉聿。

“謝謝叔叔，謝謝阿姨。”

周頌宜看着滿面春風的周則，默默地穿上拖鞋上樓換了身衣服，下來的時候，周則正拉着井嘉聿聊得熱火朝天。

蘇曉霜坐在旁邊，時不時搭幾句話，看周頌宜下來，就招手示意讓她過去。

面前放着碗冰糖雪梨，碗邊搭着小勺。

周頌宜坐下，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然後跟着蘇曉霜一起聽兩個人聊天。

周則向來喜歡井嘉聿，從兩家以前還是鄰居時，周頌宜天天都能聽到周則對井嘉聿的誇贊。後來搬家，兩家不再是鄰居，周頌宜還是能聽到周則談起井嘉聿的近況。

誰家孩子學習不好，他能想到井嘉聿的優秀成績。

誰家孩子失戀，他就說肯定沒遇上井嘉聿這樣的人。

有時候周則正巧趕上井嘉聿接自己放學，走在路上，他也要把井嘉聿好一頓誇。

“嘉聿啊，不知道你在國外學習怎麽樣，苦不苦？”

周則一臉擔憂地問。

蘇曉霜也說，“也不知道你學習累不累，好幾次讓你給頌宜講題，不知道有沒有打擾你？”

“不苦也不累。”井嘉聿每個問題都沒落下，挨個回：“頌宜悟性高，人聰明，性格也乖，給她講題不算是打擾。”

“那就好。”蘇曉霜放下心。

周則又繼續問，問着問着，話題就逐漸跑向中年男人最喜歡涉及的領域，什麽國際局勢，什麽鬥争。

周頌宜聽得頭大，蘇曉霜也聽着難受。

平常周則看看新聞就要跑過來和自己高談闊論，這一看到井嘉聿，說得更是停不下來。

眼看着周則越聊越上頭，蘇曉霜手攥起來放在嘴邊“咳咳”咳嗽了兩聲。

周則頓時心領神會，打哈哈道：“唉呀，我年紀大了就愛說這些，都忘記你們年輕人不愛聽了。”

“沒事。”井嘉聿溫和一笑，“叔叔愛聊什麽就聊什麽。”

“那行那行。”

又聊了一會兒，周則突然想起來前幾周和同事在辦公室閑聊說的話，問他：“嘉聿，叔叔問你個問題，你不要介意啊。”

“沒事，我不介意。”井嘉聿爽快同意。

得到回答，周則也不扭捏，直接道：“你現在有女朋友沒？叔叔同事前段時間問，我尋思以後有機會介紹認識認識。”

周頌宜捏在手裏的勺子突然卸力下墜，直直地砸進碗裏，發出的聲音瞬間吸引了桌上三人的目光。

“沒事沒事，手抖了沒捏住，我去廚房洗個手。”

周頌宜站起身，立馬端着碗跑去了廚房。

外面還在聊天，周頌宜洗過手，靠在大理石臺面邊上，抽了張紙一點一點地慢慢擦拭。

她不太想出去。

井嘉聿今年大四，馬上就要畢業，問他感情問題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她不太想聽。

周頌宜還記得自己剛上小學的時候，每個年級都可以報節目，班裏當時出了一個公主和王子的童話小故事。

班級裏的小姑娘都很想扮演漂亮的公主，很少人願意去演花草樹木這類裝飾，為了公平，老師就說投票選舉。

誰能把臺詞記得最清楚，同學們最認可誰，誰就可以扮演公主這個角色。

為了成功當選，每天下午放學，周頌宜都纏着井嘉聿讓他聽自己念臺詞。

簡單幼稚的臺詞她念了一遍又一遍，井嘉聿從來都沒有不耐煩，反而鼓勵她，新的一天，她就更積極地跑過來給他念臺詞。

只是很可惜，她沒當選。

正式投票的前幾天，她得了一場小感冒，嗓子啞得像只小鴨子，念臺詞的那天臺下的小朋友笑到把教室天花板都要掀開。

哪裏見過鴨子聲的公主？

果不其然，周頌宜落選了，最後演了背景板中的一朵花。

彙演結束的那天放學很早，高年級的同學早就回了家，井嘉聿就在班級門口等她。

回家的路不長也不短，以前周頌宜天天都有話說，天天都在念臺詞，那一天卻沒話說。

她感覺有點丢臉。

“周頌宜。”

井嘉聿突然蹲下，将她身子轉向他。

“你今天演出很棒，很可愛，我的同學們都說那朵花很可愛，大家都在鼓掌。”

周頌宜知道井嘉聿是在安慰她，她本來沒那麽委屈，可聽到井嘉聿的聲音，她的眼淚就不受自己控制地落了下來。

嘴巴也受到眼淚的牽連，忍不住朝下彎了彎。

臉上的兩坨粉色腮紅還沒卸掉，眼淚經過臉頰也被染成粉色，然後順着下巴落在衣服上，暈染下痕跡。

井嘉聿拿出柔軟的紙巾給她擦眼淚，輕輕地，一點一點擦幹淨。

“謝謝你，嘉聿哥。”

周頌宜眼圈紅紅的，小聲朝他道謝。

“那我們回家？”井嘉聿歪了歪頭，然後站起來拖着她的手回家。

後來一路升學，井嘉聿家裏的生意越來越好，兩家人分開，井嘉聿很久沒有接過她放學。

再聯系到，井嘉聿已經在國外上大學了，今非昔比，兩個人也不是當初的小孩子。

“頌宜！”

蘇曉霜在外面喊她，“你嘉聿哥哥要離開了，你不出來打聲招呼嗎？”

“我來了！”

周頌宜回過神，把紙巾丢進垃圾桶，然後快步走到客廳。

井嘉聿站在門口，揮了揮手：“我先走了，明天還要回宜襄，叔叔阿姨拜拜。”

“頌宜妹妹拜拜。”

“拜拜。”

周頌宜回到房間，打開窗戶向下望去，過了兩分鐘左右，就看到了井嘉聿的車打着車燈從停車場開了出去。

夜風有點冷，但又有點溫和的感覺。

周頌宜洗漱完，整理書桌上的一些雜物，順便把今天借的兩本書放入書架，在便利貼上寫下提示。無意間看見自己的畫冊，周頌宜伸手将畫冊抽了出來。

這本畫冊她畫的不多。

大部分都是風景，只有一張，是剛轉來平川一中，她畫的陳煦。

她這才想起來她和林栀鬧出的笑話，跑去将早已經充好電的手機拔下來。

剛解開鎖屏，周頌宜就看到有好多小紅點。

【林栀】：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林栀】：你還好嗎？

【林栀】：井嘉聿...他沒生氣吧。

【林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井嘉聿聲音我也沒聽過，就見過幾次，我還以為是你同桌陳煦呢，誰能想到井嘉聿回來了。

【林栀】：喂？

【林栀】：頌小宜，你還在嗎？

周頌宜從上車挂斷後就再沒看手機，看着林栀發了這麽多，周頌宜連忙回消息。

【周頌宜】：沒有，他沒生氣。

對面回得很快，幾乎是秒回。

【林栀】：真的嗎！！！

【周頌宜】：真的，你不用想太多，井嘉聿真的沒生氣。

林栀總算是松了口氣，心情瞬間輕松了許多。

【林栀】：那就好，我買了明天中午到平川的票，晚上我們一起出去玩！

【周頌宜】：好，明天我去接你。

【林栀】：愛你愛你

周頌宜躺在床上，照例登上微博，回複了下小粉絲的評論。

她開始注冊微博只是為了好玩，後來就發一些自己平常摸魚畫的鉛筆漫畫，不知不覺就積累了一些粉絲。

和粉絲互動，也成了周頌宜生活中的一部分。

【qaq那個冷酷的小男孩去哪裏啦！】

【最近的更新裏都沒看到他，哭哭。】

轉學到平川，後來和時楚悅，高遠還有同學們認識，周頌宜就把同學們也加入了摸魚。

算是畫了一個摸魚小漫畫，高遠和時楚悅鬥嘴，陳煦解題，同學們課間打鬧，都被她摸魚畫了進去。

粉絲說的，冷酷的小男孩，就是陳煦。

周頌宜想了想，然後回複。

【冷酷小男孩經常閃現，沒捕捉到，下次努力！】

又回複了幾條評論，周頌宜這才放下手機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