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月光
月光
兩人走進電梯,周頌宜按了樓層。
“喜歡還是不喜歡,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周頌宜看着電梯上映出的臉,緩緩問道。
井嘉聿沒想到周頌宜的這個答案,嘴唇張了張,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口。
“你和陳煦只見過幾次,你為什麽會這樣問。”
周頌宜轉過身,面對着井嘉聿,繼續問他。
她以為自己能夠做到足夠冷靜,可真當開口的一瞬間,眼眶又泛上酸澀,連話音都在顫。
“井嘉聿,你很能察覺到旁人的感情嗎?”
即使只見過陳煦兩次,說過的話寥寥可數,你也可以察覺到他的感情,那我呢?
電梯停下,周頌宜頭也不回地走出電梯。
井嘉聿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想明白周頌宜話裏的意思,他連忙追上去,只聽到周頌宜卧室方向傳來的關門聲。
蘇曉霜本來在客廳看電視,突然聽到開門聲,看到周頌宜回來,還打算說幾句話,結果就看到周頌宜直接回了卧室。
卧室剛剛關門,她又看到井嘉聿推門回來,提着周頌宜的書包呆滞地看着一個方向。
“怎麽了?”
蘇曉霜走過來,從井嘉聿手裏接過周頌宜的書包,拍了拍井嘉聿的後背:“發生什麽事了,和頌宜吵架了嗎?”
“沒。”井嘉聿下意識否認,随口編了個理由:“頌宜要自己背書包,我要幫她,就鬧了點小別扭。”
“哦,那沒事。”蘇曉霜笑了一下,“高中生嘛,有時候脾氣就是突如其來的。”
“沒事就去睡覺吧,阿姨再看一會兒電視。”
井嘉聿點點頭,“那我先去洗漱休息了,阿姨你也早點睡覺。”
“好,阿姨知道了。”
卧室裏沒開燈,窗戶開着,昆蟲的鳴叫聽得一清二楚,在這個夏夜盡情吟誦。
周頌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失神。
想了很久,她從通訊錄裏找到了林栀,然後撥通電話。
“喂?怎麽突然想起和我打電話呀。”
林栀正在吃雪糕,說話還有些不清楚。
周頌宜将今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林栀,整個人像是浪跡在茫茫大海中的一片樹葉,漂浮不定。
“林栀,我現在不太明白我的心了。”
她的聲音很輕很弱,越說越沒底氣,最後沉默,一言不發。
“那,陳煦和井嘉聿,你的心現在偏向誰?”林栀問她。
“不知道。”
周頌宜也不知道,陳煦和井嘉聿到底誰更重要。
她心裏現在就像是有一座天平,他們兩個各占一邊,搖搖晃晃,無法得出答案。
她不知道自己對陳煦到底是什麽感情,到底是有喜歡還是愧疚,同時,自己對井嘉聿又是什麽感情。
剛才在電梯裏,問出那些話,她很想哭。
她想問井嘉聿,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喜歡他,是不是知道他出國後她給他寫信,是不是知道,她聯系不到他的每一天都在等他想起早已經不用的舊號碼。
周頌宜本以為井嘉聿不知道,也注意不到她那些有些可笑的行為。
可井嘉聿,他分明知道,卻又視若無睹。
偏偏這樣,是最傷人的。
“唉。”
正當林栀想怎麽安慰她的時候,又聽到周頌宜繼續說了下去。
“其實,我對不起陳煦。”
“嗯?”
林栀不明白她什麽意思,以為自己聽錯了,于是又問她一遍。
“什麽意思?什麽你對不起他?”
她怎麽還聽不明白了。
陳煦人緣變好的事情她聽周頌宜講過,也知道是周頌宜和其他幾個人共同的努力,更知道獎學金的事情。
所以林栀不明白,什麽叫做對不起陳煦?
“我第一次看到他,是因為他落水。”
“嗯,我知道啊,你給我說過。”林栀繼續問:“所以,你到底怎麽對不起他?”
“陳煦。”周頌宜深吸一口氣,說:“我和他做同桌,和他說話,靠近他,其實是因為他和井嘉聿,有些相似。”
這種相似,有時候是一個尾音,有時候是一個垂眸,有時候是對視的某一瞬間。
她也不分不清楚自己有時候看陳煦,是在看陳煦,還是在透過陳煦看井嘉聿。
“啊?”林栀簡直不敢相信,“你居然把陳煦當成井嘉聿的替身?!”
“嗯,開始确實是當替身。”周頌宜坦然承認。
“那現在呢?”
“朋友,你上次問我,我說是朋友。”
林栀聯系起前因後果,瞬間明白了她的所作所為,“所以你是覺得愧疚,才想着幫他交朋友,改善他的人緣?”
“是。”
但是抛卻愧疚這一層關系,她幫陳煦,其實也有陳煦對她很好的原因在。
“完了。”
林栀連連嘆氣,直呼完蛋,分析道:“那現在的情況就不對呀,我感覺陳煦明顯是喜歡你,可你現在愧疚還是憐憫,你自己都分不清楚,至于井嘉聿,你現在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這就很亂呀。”
“嗯,就是很亂,所以我才想問問你該怎麽辦。”
林栀聽完,頭都大了。
“你試着冷處理吧,無論是對陳煦,還是對井嘉聿,都先冷一段時間,等過了那段,你再重新審視你自己的想法。”
“好。”
周頌宜起身,然後把自己裹在被子裏,悶聲悶氣地回她:“謝謝你,林栀。”
井嘉聿沒有待很久,在周頌宜期末考試前幾天,井嘉聿離開平川,回到了宜襄。
周頌宜也聽從了林栀的建議,無論是陳煦還是井嘉聿,都當做是普通朋友對待。
期末考試結束,周頌宜迎來了在平川的第一個暑假。
暑假趁着周則有空,一家人回宜襄住了一段時間,周頌宜又見到井嘉聿。
那天林栀同學生日,周頌宜就陪着她一起去參加了生日聚會。
生日聚會散場,她和林栀沿着靠河的公路散步,正巧遇到了剛洽談完工作的井嘉聿。
夜色朦胧,酒店門前的燈光耀眼,井嘉聿一身黑色職業裝,站在那裏,隔着一條街和她對望。
那天井嘉聿送了她們回家,司機開車,井嘉聿坐在副駕駛座,閉眼休息。
車裏雖然放置着香薰,周頌宜還是能夠聞到井嘉聿身上淡淡的酒氣,井嘉聿大概是醉了,下車的時候也沒見他醒來。
整個暑假,那是她唯一一次見到井嘉聿。
秋季九月份開學,周頌宜正式升入高三,距離她來到平川,已經整整過去了一年。
新學期開學不久,高遠就加入了廣播站,順帶着給周頌宜也安排了個職位,說是有空的時候過去幫個忙錄音。
高三正式開學,學習節奏比之前要更快,每天的作業量也是成倍增加,周頌宜熬夜的頻率也比之前高了很多。
高三第一次大型聯考結束,平川一中成績不錯,年級主任特意安排了一場電影。
全年級一起看電影,座位都是根據班級來安排,班級的座位就是按照同桌來走。
一班的位置被安排到了中後排,周頌宜的位置在後排,靠着廊道。
年級主任安排電影,選片就選擇了主旋律的影片。
最近周頌宜很安靜。
陳煦微微偏頭,看着身旁靜靜觀影的女生,現在初秋天氣,她穿了件暖黃色的毛衣外套,內搭一件純白色的襯衫,馬尾聽話地搭在肩頭。
他這幾天和周頌宜說的話,好少。
有同學過來問題,她會說自己出去接水,讓他不要着急慢慢講。
她不會的題目,她跑去辦公室問老師,連一個讓他寫過程的機會都不給。
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電影逐漸來到尾聲,陳煦卻聽到身旁有輕微的吸氣聲,她好像哭了。
“我出去一下,去洗手間。”
周頌宜騰開位置,讓陳煦出去。
結局終于落下帷幕,報告廳內燈光亮起,年級主任開始組織散場。
坐在前排的班級開始退場,一排接着一排,緩慢又迅速地離開報告廳,周頌宜坐在位置上,看着疏散的人群。
報告廳變得空曠,所以陳煦只是輕聲說了一句,在她聽起來,都覺得格外清晰。
“擦擦眼淚。”
陳煦将一小包手帕紙遞給她,這時一班散場,他也順勢融入隊伍,跟着散場。
那天回家,周頌宜看着天上那一輪月亮,慢慢吞吞地走進小區,心裏卻忍不住在想:
她是不是對陳煦,真的太壞了。
如果自己沒有主動去招惹陳煦,他就不會認識井嘉聿,更不會卷入這亂七八糟的漩渦而全然不知。
陳煦對她的好,她現在覺得,很不值得。
十月國慶假期結束,日子好像過得越來越快。
考試安排得越來越多,課間打個盹,一覺醒來桌子上就擺滿了新發的試卷。
十一月同樣忙忙碌碌地度過,等到十二月,初雪降臨的那天,王溫茹開班會說了一個好消息。
領導決定将高三生的成人禮安排在平安夜那天,剛好在周內,跨年夜的活動也可以合并到一起,一道舉辦。
話音剛落,教室裏就爆發出驚人的歡呼聲。
接下來的一個周,所有高三生都在這個好消息中等着活動那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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