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這孩子不是我們的私生子，你放心了吧？”

阿琉斯意識混沌間，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之後又響起一道女聲：“你下次再因為這點兒小事懷疑我們就別回家了。”

“媽，我錯了。”季行雲眼淚汪汪。

女人不想看他犯蠢，塞給他一張銀行卡：“一年內別出現在我們面前。”

在季行雲強烈挽留的視線下，夫妻二人牽着手走了。

“到頭來，我還是沒人要的孩子。”季行雲哽咽，可憐兮兮蹲在牆角，偷偷抹眼淚。

許姐踩着高跟鞋路過，露出憐憫的眼神，摸着他的頭說：“傻孩子，他們才是真愛，你就是個意外，這麽多年了，認清事實吧。”

冷酷的話語讓季行雲的心雪上加霜。

一米八的男人縮在牆角，更加自閉了。

“那個，打擾一下……”

意識逐漸清醒，阿琉斯坐起來，轉頭看向聲源處。

手上的牽扯讓他動作一僵。

許姐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走過來：“你還在挂水，別亂動。”

阿琉斯看了看房裏的布置和手上的吊瓶，疑問道：“是你們……把我送到、醫院的？”

剛清醒的他，胸口悶悶的，有些呼吸不暢。

阿琉斯咳嗽幾聲，只能将一句話慢慢拆分幾個字說出來。

“對啊。”牆角的男人噌地一下奔到床前，眼神亮閃閃的。

阿琉斯不知道為什麽感覺手上癢癢的，在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揉了揉床邊男人的頭。

随後他一愣，尴尬地放下手：“啊，抱歉。”

“沒事。”床邊的男人半蹲着，眼神閃亮，仿佛身後有條大尾巴一直搖啊搖。

他非常真誠道：“有困難我們可以提供幫助。”

“……非常感謝。”

阿琉斯垂眸看着自己蒼白的手掌，幾乎血色全無的皮膚上，血管的脈絡清晰可見，不用照鏡子他就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絕對算不上好。

之前那身體撕裂的感覺仿佛像夢一樣。

……原來剝奪力量會那麽痛。

阿琉斯深吸一口氣，不論如何，解決了身份暴露的危險。力量沒了就沒了，他本身就是一個沒有任何元素感知的精靈，借用的時間到了，他是該還回去了。

季行雲離他很近，他看出這人情緒低落。

出于好意，他扯着阿琉斯的衣角，又安慰了一句：“你別難過。”

“季行雲！”許姐頭皮突突直跳，忍無可忍在後面喊了一聲，提醒他注意形象。

季行雲身體一僵，他裝作無事發生的站起來，繃着臉上的表情，淡淡地說。

“你好，我叫季行雲。”

“我們在樹林裏發現的你，如有需要，我們可以幫你叫警察。”

阿琉斯看他這欲蓋彌彰的樣子，一個沒忍住笑了下。

“我叫，阿琉斯。”

在季行雲眼中，床上的人臉色蒼白，說話都帶着喘，說幾個字就要頓一下，卻還是盡力安撫道：“沒事，是意外。”

阿琉斯輕描淡寫将事情帶過：“醫藥費，多少？”

“醫藥費就不用了。”許姐從後面走過來，遞來一張支票：“這是封口費，不要将見過我們的事情說出去。”

阿琉斯接過支票，沒說什麽。

“好，我明白。”

在見到季行雲的時候他就認出來這人的身份了，他看過他演的不少劇和電影。

季行雲，演藝圈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滿貫影帝，近幾年開始進軍國際市場，又拿了不少國際大獎。年輕俊美有實力，死忠粉遍布全世界。

在公衆面前的季行雲，一直都是話少高冷可遠觀不可接近的形象。

阿琉斯理解許姐的做法。

在他面前的季行雲可與傳說中的形象相差甚遠，這自然不能讓外人知道。

“許姐，他的臉……”季行雲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季行雲只是偶爾脫線，他不是沒腦子的人。

阿琉斯這張臉看起來不像是整的，天然的相像很容易讓一些心懷不軌的人做些什麽，他不想在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擺一道。

他走到如今的位置，清楚的知道這個圈子的人并非都是良善之輩，若非他有個強硬的父母，季行雲也不會如此順風順水。

許姐擺擺手，不甚在意地說道：“沒事，只是一開始有點像，仔細看差了不少，你別多想。”

許姐作為季行雲的經紀人，也想到了這一層面。

不過她在觀察過後，直接将這個顧慮剔除。

躺着的時候阿琉斯确實與季行雲很像，只是當他睜開眼，兩人的差距就顯現出來了。

季行雲忽略那二哈本質，表面上确實是高嶺之花讓人望而卻步的模樣。而阿琉斯是一種淡然如水、沉靜悠遠的感覺。雖然兩人都讓人不敢輕易親近，但這氣質的差距直接讓人忽略那相似的顏值。

再者，若真有人心懷不軌借此發揮，他們也有能力擺平。

許姐根本不在意這種小手段。

兩人語焉不詳的話被阿琉斯聽在耳朵裏，他眸子一動。

臉？

對了，精靈權杖取走了[權能]，但是他好像沒有恢複精靈的模樣暴露身份。

阿琉斯摸着短發，想着，難道權杖幫他做了掩飾？

他默默在心裏道了聲謝。

“你先休息吧，我們走了。”

季行雲走之前說道：“一會兒有人送飯來，都是補血的，記得吃。”

“……”阿琉斯瞬間戴上痛苦面具。

他現在可是一點兒能力都沒有，這次吃完飯還能活着嗎？

只是這個擔心在他不久後感受到饑餓的時候被打破了。

阿琉斯震驚地摸着發出聲響的肚子，整個人幾乎石化成了雕像。

他竟然會感到餓？

拔掉針頭，阿琉斯匆匆走到洗漱隔間，看着光潔鏡子裏的面孔，阿琉斯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臉。

這一下阿琉斯沒有留手，常年練弓的手力氣非常大。

“好痛！”

鏡子裏的少年皺眉，眨眼間冒出了幾滴淚花，臉頰紅了一片，看起來非常可憐。

阿琉斯恍然，怪不得季行雲他們會讨論自己的臉，原來真有幾分相似。只是比起季行雲成熟的模樣，鏡子裏的臉年幼了許多。

但是這與他原本的臉相差甚遠，

阿琉斯清楚，自己絕對沒有換身體，而是被神秘力量隐藏了精靈的特性。

精靈權杖到底做了多少？

它為什麽要選擇和季行雲相似的臉？

這些阿琉斯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自己好像能夠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了。

不只如此，阿琉斯發現自己那由生命之樹的樹葉凝聚出來的銀色長弓也不見了。

？？！！

精靈震驚，精靈無語。

“……這你也要拿走？”

阿琉斯站在鏡子前，沉默半天，終于憋出一句話。

如果他記憶沒有問題的話，那把長弓明明是母樹送給他的，和權杖有關系嗎？

空間裏，金色權杖上下跳動幾下，看起來非常活潑。權杖頂部的綠色寶石光芒閃爍，清澈自然的光同樣歡欣雀躍。

它不會說話。阿琉斯明知道這是權杖在給他傳遞消息，可惜他讀不出來，只當是權杖吃飽了，在給他炫耀。

“算了，随你開心。”

阿琉斯無奈扶額，罷了，能幫他解決問題就行。

弓箭沒了就再做一個。

阿琉斯甚至安慰自己，在精靈之森百年學到的東西可算能在人類世界派上用場了。

*

吃過季行雲派人送來的飯，胃裏的饑餓感終于消失。阿琉斯感覺自己恢複了不少，當即決定去外面散散步。

外面陽光正好，醫院不只有來來往往的病患和家屬，也有自在悠閑的風景。

為了病人的心情着想，窗外看去，映入眼簾的便是綠樹與草坪，還有開的明豔的花朵。

作為精靈天生親近自然。

阿琉斯已經習慣了人類世界遍布的科技感物品，但這份天性無法改變。

為了不給季行雲帶來麻煩，他找護士要了個口罩才出門。

真正作為普通人走在人類世界，阿琉斯看到了往日不曾發現的東西。

原來人類之間的親屬牽絆更為密切。與精靈生于母樹不同，人類在作為一個種族的同時，也有着各自的家人。

原來普通人在短暫的時間裏，可以做很多事情，他們盡力展現自己的光芒，堅定的意志甚至可以超過生命。

年幼者天真，年長者包容，有人步履匆匆，有人低頭祈禱，有人悲痛嚎哭，有人喜極而泣……

阿琉斯摸着胸口，感受着逐漸湧動的情緒，真正感覺到，什麽是生活。

——不是活着，是普通人的生活。

原來世界是這樣的。

他們在同一塊染布上，卻有着不同的顏色，有着不同的紋路，擁有着不同的人生。

阿琉斯伸出手，擡起頭，透過指縫間的陽光，他看到了湛藍的天、自由漂浮的雲，每一抹顏色都如此明亮。

只要他一擡頭就能看到景色，卻在曾經被他無情忽略無數次。

一直以來，執着于尋找，而忽略一切……

阿琉斯眯着眼眸，靜靜感受着絲絲縷縷的風穿過他的指間，與光相融。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模糊的身影。一身普通的病服，穿出了挺拔如松的氣質，襯得周圍的一切幾乎黯然失色。

在那一刻，站在藍天白雲下的人，像是鍍了一層金光，擁有了屬于自己的顏色。

心若明朗，向陽而生。

阿琉斯恍然，原來精靈權杖是這個意思……

他收回手，低眸淺笑，輕輕地說：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