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路航器

“這是節目組提供的？”藍延眉梢微挑, 四處打量。

說實話，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會來到那架“非同尋常”的鐵皮路航器，已經做好了該如何調整座椅的準備。

他堅信自己有上次的經驗, 這會兒一定可以調成最舒适的狀态。

“嗯, 節目組提供的。”

方修新在操控臺啓動系統, 并提醒藍延旁邊座位前面有毛毯。

藍延已經舒舒服服地躺在座椅, 符合人體工學的軟墊照顧了身體的每一處筋骨。

他只需要稍微調整往後的弧度, 整個人平躺着, 就是絕佳的睡眠場所。

在此之前, 藍延還要和方修新閑聊幾句, 再“順理成章”地閉目眼神。

但沒等他漫無邊際地開始暢聊, 毛絨絨的毯子已經蓋住他的頭, 視野瞬間暗下來, 就幾秒, 棉絨的暖意已經微微滲透皮膚。

藍延将毛毯拽到脖子, 支起手肘, 挑眉看向方修新, “你想悶死我啊？”

方修新穩穩坐在主駕駛位, 只給對方留下一個冷峻的側臉。

“嗯, 被你發現了。”

藍延眯起眼睛，也沒說什麽, 重新躺回原位，順便扯了扯毛毯，掩住口鼻，“不想聊就不想聊, 我以為我想和你聊天啊。”

他滿意對方的“冷淡”，得心應手地把鍋甩出去, 然後翻了個身，側着手臂，閉上眼睛，全程一氣呵成。

Advertisement

方修新面上表情不變，不吭聲，注意力投入前面的控臺屏，脊背挺直，紋絲不動。

大概十分鐘後，方修新指尖微動，規律的呼吸聲傳到耳邊。

他側過頭，看了幾秒，起身到副駕駛座，将包着整張臉的毛毯輕輕扯出一個空隙，好讓外面的空氣流進去。

藍延似有所覺，往旁邊的毛毯蹭了蹭，微抿的唇殷紅潤澤，臉白得發光。

——看起來非常乖。

方修新垂下眼簾，眼神淡淡的，卻淌着暗流。

可惜，脾氣大得很，就有好處或者自己想做什麽時才撒嬌賣乖。

【爹咪，好看嗎？你保持一個姿勢累不累？】

【咋地，爹咪被大美人迷住了？】

【哇，不是吧，看了十年都沒膩啊】

【是我我也不膩，能看一輩子好吧】

【原本覺得爹咪不理藍的樣子實在可惡，現在發現用心良苦】

【？沒懂，怎麽就用心良苦了】

【你看藍閉眼就睡，明顯就是困，爹咪給毛毯、不說話不就是讓他睡嘛】

【所以他們昨晚幹嘛了？藍這麽困？】

【不是，有些人真的很能想象，真相說不定就是方不想理藍】

【他的眼神可不像愛意】

【對呀，甚至有點疲倦、煩悶、厭煩】

【方就是不喜歡了，一群人還在狂磕……】

【感覺藍不适合方，太不體貼，難怪方會覺得累，太依賴人了】

【贊同，藍嘴上一套，做的一套，這麽搞……不如放過方】

【也別複合，體面告別挺好的，方自己一個人吧】

【……】

【怎麽戀綜也有唯粉？】

【萬物皆可粉圈】

【某些人的發言好惡~婆~婆~哦~】

藍延這一覺睡得香，迷糊間聽到有人喊自己，睜開眼，是模糊的燈影。

他循着聲音望去，方修新的臉逐漸清晰。

“修新——”藍延仰起頭，嗓子啞，尾音還有點黏糊，“到了？”

方修新按了按虎口，“到了。”

“行，那走吧。”藍延努力眨眼，默念：這是約會，有攝像頭，打起精神來，別閉眼，睜大眼睛，拿出熱情……

“你為什麽往艙壁走？”方修新及時喊住人，避免對方撞上，“艙門在這邊。”

藍延：“……”

他鎮定自若，“我喜歡這個方向的艙壁，顏色很漂亮想多看看，不行嗎？”

方修新笑了，走前幾步，擡起手臂帶過人，虛虛搭在肩膀，“當然可以，不過回來再看，我們還有其他事。”

藍延斜斜睨過去，眼尾還殘留一點睡意的緋紅，毫無威懾力。

方修新呼吸微窒，放緩聲音，“走吧。”

“走——”藍延蹦了一下，妄圖讓自己清醒。

無果，腦子還是昏昏漲漲，幹脆往旁邊一靠，好像這樣就可以節省力氣。

方修新注意到了，不動聲色地側了側，剛好接住人。

中心區

幻想城，顧名思義，以人的幻想場景作為賣點，将虛拟的場景具象化，融合度和現實度極高，場地之間的變化速度極快，最高可達到百米一個轉換的頻率。

進入其中時，還有一道關卡。

“歡迎來到幻想城，請問兩位有預約嗎？”機器人聲音冰冷，一板一眼。

藍延好奇打量這個光罩，伸手戳了戳，像水的波紋一樣，散開又消匿，包容所有的驚擾。

“有。”方修新應聲，并拿出通訊器嵌入掃描區。

“嘀嗒——”綠光通過。

“請選擇模式，單人模式還是雙人模式？”機器人問。

藍延好奇，“區別是什麽？”

“各自築造場景或者兩人共同築造。”

方修新問：“你喜歡哪個？”

“都行。”藍延無所謂。

“雙人模式，以他的想象電波為主要頻率。”方修新說。

機器人說：“好的。”

它操作片刻，兩枚電子标識自動落在藍延和方修新手背，銀光一閃，重新變暗。

機器人完成工作後，按照設定的程序，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祝兩位玩得愉快。”

藍延笑眯眯地摸它腦袋，“謝謝，你真可愛。”

機器人的後聲音變得嬌羞，拟人化十足，“請不要調戲我~”

藍延樂了，忍不住又摸了一把。

機器人當即“害羞”地背過身。

方修新：“……”真是不消停，連個機器人都要逗弄。

“走了。”他将對方的衛衣帽蓋過頭頂，大掌蓋住他的耳朵。

藍延無辜地仰頭，拉長聲音：“痛——”

方修新手癢癢，輕擰他的耳垂，指腹慢慢摩挲揉捏，“痛就對了，趕緊走。”

藍延撇嘴，“前任沒資格管我。”

方修新“哦”了一聲，“所以你對其他約會對象也這麽晾着？”

藍延哽了，“這不一樣。”

方修新：“因為我是前任？”

“……”藍延兩手抱臂，用肩膀撞他，“行行行，走。”

方修新面色不變，“再撞我沒接住你，就等着摔地上吧。”

藍延撇清關系，“我沒有啊，狗才撞你。”

“別這麽說自己。”

藍延瞪他一眼。

“我松手？”

藍延不滿，“你敢？”

方修新輕笑，“敢啊。”

藍延直勾勾地盯着人，嗓音摻蜜，“親愛的~”

他長得漂亮精致，刻意撒嬌的模樣極有沖擊力。

方修新頓了頓，“非要撞？”

藍延：“你說呢？”

方修新沉默片刻，“算了，你自己小心點，撞就撞，別摔到自己。”

藍延哼笑，滿意了，收回表情，“不好意思，我不愛撞了，你自己玩吧。”

“……那就好。”

兩人鬧嘴了一陣，進到幻想城才消停。

藍延真實的性格底色堪稱為所欲為，和那份陰差陽錯的報名表裏的主人公，有幾分相似——

畢竟賣乖就這麽幾個套路，嘴甜撒嬌，用眼淚做武器，最後的目的不就是為了任性、無所顧忌地做事。

【爹咪很吃這一套】

【撒嬌任性善變刁蠻頤指氣使……他煩嗎？明明超級吃】

【是的……他還不承認】

【嘴比*硬】

【沒有人能不吃這張臉吧，每次方要冷下語氣，大美人刻意湊近點，他就鬼迷日眼的】

【哈哈哈哈哈神特麽的鬼迷日眼】

【方的冷漠簡直就是紙殼子】

-

“既然你要我來想，那我随便弄一個咯。”藍延在戳泡泡，淡淡的輝光在他們周圍。

方修新點頭，“嗯，你來。”

幾分鐘後，藍延和方修新進入幻想城，立刻陷入一片軟綿綿的雲朵，兩條腿被柔柔包裹着，不需要動就能自己走。

藍延伸手抓了抓白雲，絲絨般的觸感在掌心滑動，極為舒适，真實感與現實無差。

果然，克羅夫特有更高的文明水平。

他嘗試躺上去，松軟的白雲搖搖晃晃地左右擺動，随他的意志往前，微涼的風掠過耳畔，軟乎乎的雲朵像在親吻他的臉龐。

懸空中穿插五彩的雲朵，好似霞光披身，上面放着各色的飲料、水果、零食，白氣缭繞。

但最神奇的一件事，莫過于無論哪個角度，都會有一束金燦燦的光投射在頭頂，響起嘩啦啦的響聲。

一開始方修新不明白這什麽音效，後來懂了，忍不住嘴角抽搐。

——不就是金幣落地的聲音嗎？

倒是符合對方的性格。

他和藍延也坐在雲裏，被層疊的雲朵攜着往前飄。

“這就是你最舒适的理想生活？” 方修新問。

藍延閉起眼睛，喟嘆一聲：“是呀，舒服吧？”

如果不是有攝像頭拍着，他一定會下場金子雨。

啊，原諒他庸俗的愛好。

方修新：“……”

藍延好奇地把玩雲朵上的零食，“話說，這些能吃嗎？”

方修新探過身，“你可以試試。”

“可以的哦。”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您能看見右下角有星星标識的食物，都是我們幻想城依據您的想象所提供的真實款物品。”

藍延擡頭，半空懸着光屏，裏面是一名身着制服，笑容明亮的工作人員。

“你好，我是幻想城678號服務者，所有的秩序将由我們維護，游玩過程時刻守候在您的身邊，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您可以呼叫我。”

678號服務者鞠了一躬，“當然，您也可以選擇屏蔽我。”

藍延眼尾彎起，揮了揮手裏的包裝袋，“謝謝，有事我會找你的。”

678號服務者微笑，随後光屏消失。

【看不出來，藍居然如此有童心】

【是的，好像我侄子會想象的場景】

【他好甜啊，和長相完全一樣的感覺】

【爹咪習以為常的樣子森*晚*整*理好好笑】

【不過那個哐啷的聲效是什麽？】

【藍延第一天好像說過，古早游戲金幣礦工的音效】

【什麽時候說的？】

【蔡哥打完廣告“瞎”了後】

【哈哈哈哈哈哈艹，你一說我就有印象】

【嗷嗷嗷嗷嗷嗷爹咪好舍得出錢，居然選擇了最貴的全程服務】

【那他們豈不是可以去幻想城的自動高級場景？】

【高級場景其實不好玩】

【加一，忍痛割血去了一次，覺得不如自己想象的爽】

【勝在新奇性吧，自己想啥都有，但別人想的刺激】

【也不一定……模式不同玩法不一樣，最地獄的當屬情侶模式】

【……看來不止我這個大怨種去過】

【好奇，情侶模式這麽了？】

【你去嘗試一下就懂了】

“你已經吃了二十七種口味的冰淇淋、喝了十七杯飲料、試了十五樣零食小吃，還不夠嗎？”方修新忍無可忍，出聲勸阻，“再吃下去，你胃受不了。”

藍延眨眨眼，“還好吧，我又沒吃完，每種就吃了幾口。”

——沒辦法，幻想城的調味師太厲害了，那種很死亡的搭配做出來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奇。

你敢相信洋蔥芒果味的冰淇淋讓人欲罷不能？香菜西瓜百香果汁唇齒生津？

這裏就可以。

藍延沒忍住，一連試了好多神奇的味道，畢竟他的性格向來是如果喜歡什麽，就偏要玩到膩為止。

就算以後看到這樣東西就反胃，也毫不稀奇。

方修新：“……”他還好意思說自己只吃了幾口。

他皮笑肉不笑，“是呀，剩下都是我吃。”

藍延恍然大悟，“你飽了？”

方修新：“就算我不飽，你也不應該吃下去。”

藍延咽下芭樂果蘿蔔味的冰淇淋，吃夠了，有點膩，于是遞給方修新，“我不想吃這個了。”

他躺回雲朵裏，舒服地眯起眼睛，對方修新提醒充耳不聞，“我還想吃奶油曲奇大全套，它們看起來好Q。”

“別吃了，再吃下去你的胃會發出抗議，”方修新接過這杯冰淇淋，眉頭擰起。

“為什麽？”藍延不滿。

“因為你吃得太雜，現在沒感覺，等胃反應過來你肯定難受。”

“哇！真的是會跳舞的棉花糖。”藍延眼睛一亮，伸手去拿，被方修新截住。

“我幫你吃。”方修新淡淡地說。

兩只手被鎖住，幾乎整個人被對方攏進懷裏，不能亂動。藍延垮臉，低下頭，只能用下巴去蹭他的手腕，可憐兮兮地說：“修新……”

方修新垂眸，手腕內側的皮膚本身就比較敏感，明顯不一樣的溫度被大腦捕捉到，微妙而難言的情緒泛濫。

“就吃一點，之後我就不吃了。”藍延滿眼真誠，心裏在想等下得把方修新甩開。

——究極大古板只會減少他玩耍的樂趣！

方修新：“一口？”

藍延點頭。

于是，他收獲了尾指大小的棉花糖。

“這有一口嗎？”藍延不樂意，“好歹讓我咬一口。”

方修新：“我說有。”

頓了頓，他說：“以前還是太放縱你。”言下之意，導致你現在對自己的胃沒有清晰的認識。

藍延一哽，懷疑對方在借題發揮。

——誰和你有以前？

但在攝像頭面前他不能反駁。

“證明我們分手還是有道理的。”

方修新“哦”了一聲，“是嗎？”

他在藍延戀戀不舍的目光裏，直接把剩下的棉花糖吃完。

“不冷嗎？”方修新又問，“把衛衣穿上。”

幻想城是沒有開調溫器的，避免影響到操作運行的模拟器，也為創造出更加的真實的幻境。

“大太陽，不冷啊。”藍延躺回雲裏，一件薄薄的打底白t，幽幽地說，“熱得要命。”

方修新說：“因為你現在處于模拟境，所以感知的溫度有誤。”

“但我這樣舒服。”

“穿。”方修新言簡意赅，把手裏的衛衣扔過去。

藍延嘆氣：“好吧，你管真多。”

【大美人在之前的星系是沒有這種幻想城玩嗎？】

【有可能，他們都不是克羅夫特人】

【難怪藍想的場景這麽幼稚】

【啊，為什麽不買可調溫的衣服？】

【……這玩意兒貴的要死，便宜的質量差，稍有不慎就燙屁股、凍腦子】

【方不是維修師嗎？這一行賺挺多的啊】

【……冷知識，非克羅夫特人收入達到高水平線，将要繳納百分之九十的稅，這麽算能剩下多少】

【唉，那爹咪還帶藍來幻想城玩？會不會負擔太大】

【不會吧，節目組好像會報銷一部分】

【那就好】

【我有一個陰險的猜測，他們來節目是為了賺複合費】

【……複合獎金不就是節目的宣傳噱頭嗎？來複合就是有獎金，怎麽就變成陰險猜測了】

【就是，又不是假情侶】

【你別當觀衆是死的啊，真假還看不出來】

【就算我們是死的，還有節目策劃組、審查團和心理專家隊伍，少操心吧】

“你要玩什麽？”方修新揚了揚眉梢。

藍延玩了玩衣服的袖子，義正言辭地說：“光我們兩個人吃吃喝喝好無聊，要不搞點刺激的玩？”

方修新狐疑，但還是應下：“好。”

“所以刺激的是什麽？”

“我們各自創建迷宮拼接在一起，誰先找到彼此誰贏。”

“就這麽簡單？”

“簡單？”藍延斜睨一眼，“看你能不能找到我吧。”

“玩可以，但是——”方修新補充一句，“零食小吃就算了，不要背着我偷偷吃冰淇淋，冰的東西吃多不好，就算有快捷的治療儀，經過修補的身體終究不可能恢複原來的狀态。”

“當然，就是玩迷宮。”藍延信誓旦旦。

他見方修新還是不相信的樣子，拽過對方的手，撒嬌似地說：“修新，玩一玩呗，我想玩。”

方修新不作聲，視線掠過對方沾着糖霜的紅唇，微微鼓起，顯得飽滿水潤。

他突兀地冒出一個念頭，味道是甜的吧。

“好，去吧。”方修新強迫自己移開目光，最後落在微微上挑的眼尾。

隐蔽的弧度是延伸到內裏的，藏在濃密的長睫，他清楚地感知到，大腦在放慢對方眨眼的頻率。

【藍肯定不會這麽乖】

【他一定跑回去吃冰淇淋】

【爹咪他騙你的，你走後他在偷笑！】

【藍在爹咪面前真的和釋放自我一樣，變得幼稚黏人愛撒嬌】

【是的，他和白叔叔他們約會好成熟，甚至顯得強勢】

【救命，方好像我爸媽在說話，對治療儀的修複一直抱有‘布娃娃補塊布，看不到不代表沒有’的理念】

【我爸媽也是……遵循老舊的觀念，不相信科學】

【雖然但是，我一直覺得這是對的，修複過的身體，無論看起來再完好無損，也和以前有區別】

【哈哈哈哈哈哈藍果然沒在玩迷宮】

【我看看，他在——玩賽車？！】

【等等，他是不是說過，爹咪也不喜歡他玩這些危險活動？】

【是的】

【噢，我懂了，難怪全是吃的喝的，感情是自己想玩的不給玩哈哈哈哈哈】

藍延沒想這麽多，早已不記得自己第一次和原辰約會時，随口編造的“自言自語”.

不過，直覺告訴他，方修新這種一板一眼的性格，似乎并不喜歡這種運動。

所以，只能他自己一個人玩啦。

藍延愉悅地勾起唇角，凜然的風唰唰擦着臉而過，路道随他心意而變化，真實的速度飙升，時刻刺激着腎上腺素分泌，腦子一陣陣充血。

他舔了舔唇，渾身輕飄飄的，一個字——

爽！！！

藍延瘋玩了幾小時，最後找了個空曠的地方停車。

無數雲朵聚攏而來，賽道漸漸隐沒。

他特意想象是幾口小份量的冰淇淋杯，只求種類不求重量。他單手支着車蓋，一躍，坐在賽車頂，一條腿支着，另一條自然垂落，肆無忌憚地嘗試冰淇淋的新口味。

藍延吃得滿足，思索以後賺到錢，“人生行樂”計劃表要加上幻樂城。

哦耶，玩膩為止。

不過冰淇淋吃多了，确實很容易膩。

藍延皺着眉吃下最後一口，往後躺在車頂，摸摸肚子，有點漲。

三口還是太多了，如果方修新在，他就只需吃下 ——

一片陰影落下，藍延猛地睜大眼睛，嘴巴微張。

方修新低頭，從上往下看，唇角的弧底微彎。

他半蹲下來，一只膝蓋抵住藍延耳側，掌心撐住車頂的裝飾翼，是極具壓迫感的姿勢。

“冰淇淋好吃嗎？”

在這個角度，藍延清楚的看到，對方襯衫的領子落下大片，因為沒系最上面的兩個扣子，一覽無餘，鼓囊囊的胸肌撐出明顯的弧度，飽滿圓潤，有種微妙的垂墜感，兩顆圓圓的小粒甚至過于明顯，透過單薄的衣料，存在感十足。

藍延喉結滾動，曾經大大喇喇地枕了這久，将對方當成人形抱枕，手腳纏着對方睡覺，毫不避諱地又躺又抱，頭一次感覺不好意思。

這位置自己是不是真能當枕頭？

他甚至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沒邊界感了？

雖然方修新是男的，性取向似乎偏向女性，人很好說話，對方的态度也暧昧不明，默認他的接近，吃他的賣好讨乖，但是——

藍延心緒如潮，暗裏波瀾起伏。

【噗，果然找到了】

【爹咪好聰明，不僅找到迷宮出口，還順着不流暢的細節，成功來到隐蔽的分割空間】

【哈哈哈哈哈說實話，我之前都沒想到幻想城的百米換景能這樣玩】

【下次可以去試試，單人模式合并找空隙，然後再自己藏一個真的空間】

【大美人眼睛瞪得好圓，怪可愛的】

【偶像劇經典定律哈哈哈哈哈】

【越不想，越有可能發生——】

【情侶磁場才有的浪漫】

【不一定，苦逼打工人也可以】

【比如？】

【老板和我，淦，加班沒人看見，下電梯和做賊一樣安靜，但遲到和下班必定撞見老板，還百分之百同個電梯】

【因為是老板，才能光明正大地遲到和準點下班啦（虛弱笑）】

“嗨！”藍延的思考是剎那的，面上分毫不顯，朝方修新揚起笑容，揮揮手，“親愛的~你怎麽來了？”

方修新低笑，“不來怎麽知道你在偷吃冰淇淋？”

藍延無辜，故作驚訝，“哎呀，哪有冰淇淋？我怎麽沒看見？”

方修新挑眉，“你覺得我是傻子嗎？”

藍延抱怨：“你不相信我？”

“你變了，你以前不這樣的。”他不滿，“給你機會再說一次。”

【爹咪看起來毫不意外】

【藍抱怨的樣子好可愛，是在撒嬌嗎！！！】

【嗚嗚嗚好甜，不就是要冰淇淋，又不是要我的命，給他給他全給他！！！】

“世界上只有兩種人會相信拙劣的謊言。”方修新說。

“哪兩種？”

“第一種是笨蛋，誰說話都會信。”

藍延立刻說：“你看起來不是笨蛋，一定能明辨是非，對吧？”

“第二種，熱戀時的情侶，被愛情吃了腦子。”方修新慢條斯理，“而我，恰好都不是。”

藍延嘟囔：“啊，你這話說的，真掃興……”

他手肘抵住要起身，但不想使勁兒。

冰淇淋吃多太膩了，胃裏像晃着一桶冰。

“喂！先把我拉起來呗。”藍延伸出手臂，笑吟吟的，尾音拉長，“或者抱一抱？”

方修新垂下眼簾，眸色難辨。

藍延舉着手臂有點酸，“啊——”了半天，笑容甜蜜，“真不拉一把？”

方修新淡聲問：“吃冰淇淋吃到沒力？”

“嗯嗯，吃冰淇淋吃的。”藍延很敷衍，下巴往下一點一點。

“下次還吃嗎？”

“不吃了不吃了，哎，不對，吃總能吃吧。”藍延說，“不吃這麽多了。”

他又強調，“我沒偷吃哦。”

方修新不說話。

“那我發個誓？”藍延清了清嗓子，準備豎起三根手指，“本人藍——”

粗糙的指腹滑過他的唇角，幹燥的熱意轉瞬即逝，仿佛蜻蜓點水。

方修新收回手，似笑非笑。

“下次撒謊先擦幹淨嘴巴，殘留的巧克力可不會相信你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