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然而。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 她真的踏上了上京的飛馬拉車。

那車架尊貴軒昂,有房子那麽大,豔麗的火紅色漆面, 壁面镂空的雕花繁複精美, 由六匹雪白的飛馬拉着飛縱長空,從河洛川的城門前飛縱上靈道,疾馳被漫山冰雪襯托得藍汪汪的天空。

那位被她罵了三月的‘負心漢’沒有來。因被冊封為大齊國太子,國體尊貴,事務繁忙,不便前來。

但是那位黃公公卻全程親自接迎,一路照應異常周到仔細。并有一千金甲衛士随行護衛, 陣仗之盛, 所過之處無不引人深深矚目。

慕容敲月沿途都很忙。她被慕容芊芊拉着惡補大陸地理知識。之前她想求一張地圖了解一下目前所處世界的整體模樣, 慕容芊芊說她年紀太小, 不到看的時候。她也偷偷問過衛紹,衛紹也不給。

如今好了, 慕容芊芊每天給她講解整個大陸各國的山川地理風俗民情,恨不得一下子全塞進她腦海裏。

大概為了讓她進宮以後, 不做個被人譏笑的鄉巴佬吧。

慕容敲月對這些還是很感興趣的,所以學的很認真。

這片大陸名為羲壺, 據稱在太古時期,整片大陸地形恍如一只帶耳長壺, 故而有此名。後來随着浩蕩仙神大戰的人為因素, 以及山川地勢的物理因素的改變,整片大陸已沒了壺的形狀。

她所要去的大齊, 乃是羲壺大陸兩個超強大國其中之一,疆域無比廣闊, 統治了整片大陸的母親河破仙河之南靈潤最濃郁,土地最肥美的廣袤土地,疆域一直到南部紅葉森林為止。破仙河北部為另一個大國大魏統治,其疆域更為浩瀚,約為大齊國兩倍。但境內靈潤濃郁之地只占不到三成,其餘都是寒冷貧瘠靈氣稀薄之地。

故而大齊才是各路諸侯逐鹿的中原之地。大齊能統治這片區域,可見其強盛。

不過大魏雖然地廣人稀,但他們修習的功法十分霸道強悍,因而國力也十分強盛,倒也能與大齊堪堪打個平手。兩大國因此總有些兵戈不止。

除去這兩國外,西邊靈潤略顯稀薄之地随着一大國西皇赤朱國亡國,而分裂成大小十幾個國家,其中只有燕國強盛些。

往東便出海,隔海曾經有一片廣袤的陸地,因為仙凡大戰被打沉一半,剩下一半也碎裂幾十塊,形成的幾十個島嶼紛紛立國,其中只有青蓬國占據了最大的島嶼因而國力最強,隐然為羲壺第三大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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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看到西皇赤朱,尤其西皇二字時,有什麽锃亮地從腦海飛速劃過,當時想停下來抓住這念頭。然而慕容芊芊飛快地講起了東海諸國,她呆了一下就也沒多想了。

如此,歷經兩月,在飛雪飄零的陰沉冬日,隊伍走在前往大齊京城和光城的必經之道。

離京城據稱只有二十餘裏。而他們要在和光城十裏外太子的別院先下榻,待修整過後,太子會前來親迎她們入宮。

到了京城二百裏內就禁止飛行了,所以棄了飛馬拉扯,改乘馬車在地面奔行。護衛金甲也有一千改為了二十人隊伍。

而換了車馬後,從來不暈任何車的慕容敲月竟然開始暈馬車了。

到了一處漫山紅梅開遍的山腹邊,慕容敲月實在暈的不行,要求下車站在雪地裏吐一吐。但她也沒吐出來,不過呼吸新鮮空氣感覺好多了。因為只要天黑前趕到別院即可,現在還是正午剛過,時辰還早,因而娘兒倆還踏雪尋了個梅,摘了幾支梅花回來後上車架。

馬兒打着響鼻還未行駛,忽聽到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震響地面。

慕容敲月從窗口往外,見到十幾人的隊伍迎面而來,紅衣銀甲沖開飄灑的大雪奔騰,雖只有十幾人,遠遠地便覺得氣勢迫人。

“那是四皇子殿下!”只聽黃公公手護住眉眼遙望過後,如此道。

慕容敲月只看見最前方一人甚為英武,但未及看清模樣,就被慕容芊芊一把按回了車內。

“前方是何人車架!四皇子軍務在身,速速讓開。”只聽那隊伍還未近前,便有人如此呵斥。

“太子女眷在此,何人如此喧嘩?”黃公公不陰不陽的聲音從外傳來。

“原來是黃公公!”随即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在外響起,聽起來頗有威儀。

“奴婢見過四皇子殿下。”

“免禮。”

那四皇子問明是太子女眷途徑梅林路時不由一笑。

“如此我們讓到一旁,便不驚擾嬌客了。你們先請!”

“殿下軍務在身,不能耽擱,還是你們先請!”

兩人讓了幾回。最終還是黃公公一聲起駕,她們這方的車馬先行了。

實際上,路寬的很,完全可以并駕齊驅。但是涉及禮儀之類的,才如此讓來讓去的吧。

馬車開始前進時,慕容敲月才發覺,慕容芊芊似乎有些怪。

她的眉眼變得有些冰冷,唇角雖然噙着微笑,但那笑意也很冷。

忽然她眉眼微轉,下嘴唇微微翹起,她掀起簾子往後定定的瞧了一眼。慕容敲月敢發誓,她趁機湊到窗口,見到她與遠處那英武的四皇子一定遙遙對視了一眼。

那人似乎很震驚。因為立即就被慕容芊芊按住臉推回了馬車,慕容敲月很遺憾地再一次沒看清四皇子那張臉。

“芊芊!”風雪卷起的飛浪,血紅的梅花瓣點點裹挾,将公西重煌失聲低語淹沒。

那馬車裏探出來的明淨嬌媚的女子的臉,雖不過匆匆一瞥,他又豈能認不出來。

在他還未來得及震驚前,又一張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的臉遙遙沖擊他的視野。

他尚未看清,孩子便被芊芊推入馬車內。芊芊回眸,柔柔一笑,手指冰冷放下了暗紅車簾。

自白虎峽一別,已過去六年。回京後先是北上抗擊大魏,後又南下勤王。他忙到抽不出任何時間去想起那在碧崗森林幽居的,曾救過他性命的女子。

卻不想歸來重逢卻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

芊芊為何在此地,又怎會在太子女眷的車架內?

是與太子女眷親厚,還是,她本就是太子女眷。

後一種可能性,讓公西重煌渾身血液冰冷,又有一種憤怒情緒自胸腔油然而生。這種種情緒很快被席卷而來的飄零大雪熄滅,歸于平靜。

“起駕,回京!”

“駕!”

馬蹄聲如潮,踏卷飛雪,沖進迷蒙雪霧向着和光城疾馳。

落梅山莊。

天黑前,車架停在一處梅林十裏環繞的別院內。

進門前,一路宮燈挂滿樹枝,迎了幾裏。

到了別院內,吃的用的無一不精心細致。這裏沒有別的主人,她們就是主人。

但是丫鬟仆從卻很多,行止之間仿佛總有人在暗中打量。

盡管一切看起來盡善盡美,但要說做到賓至如歸,這不可能。

也只有回房躺進松軟的被窩,沒有外人在時,慕容敲月才能自由地打個滾。

虎子也被狠狠搓了一個澡,它躲在被子角落很不高興地舔毛。

慕容芊芊沐浴更衣後最晚進屋,她松散了頭發,過來揉了慕容敲月一把。“覺得拘束了?”

慕容敲月見她有些歉意的眼神,就笑道:“還好。”

慕容芊芊又揉了她一把腦袋毛。“以後慢慢就會習慣的。”她溫柔地道。

慕容敲月心想,應該會習慣的吧。

第二天公西子雅一整天沒見到人,據黃公公說,太子在上朝,晚點就會來了。

大雪凄迷下了一整天,到了黃昏時分才停。

天還沒黑,院子裏亮起了長串燈籠,映照雪花一片暖黃色。

慕容敲月帶着虎子在園子裏遛彎的時候,聽到前院在喊,太子到了!

她當時抱起虎子,就朝後院沖,準備從後繞進前屋。她還沒準備好,面對如今的太子,以前的病美人,那位被她罵了很久的負心漢,該如何行禮。禮儀她其實都學會了,但一瞬間社恐情緒占據頂端。

先沖到慕容芊芊跟前躲一躲吧,跟着她一起行禮自在些。

誰知,才到後院,正蹑手蹑腳要進屋時,一雙黑色靴子和朱紅長袍出現在她面前。

她擡頭。

眼前之人身穿朱紅繡圖紋圓領衮龍袍,應該是衮鳳袍,因為他胸前的團紋繡的是鳳凰,嚴格來說是朱雀,總之公西子雅如此形象出現在她面前。那種不同尋常的莊嚴威儀,讓慕容敲月社恐症犯了。

雖然他依舊笑容柔和,明眸如春水,周身依舊有化不開的溫文爾雅的光暈。

但還是更有一種煌煌氣度,令人不可逼視。

“怎麽,怕了?”公西子雅含笑的聲音。

慕容敲月忍不住悄悄飛了他一眼。她生氣的點在于,別人太文雅,而她如此局促,顯得很不得體,于是惱羞成怒了。

“外面風雪大,我們進屋。”

公西子雅見她這模樣,輕輕一笑,伸出手來。

慕容敲月看他一眼,才搭住他的手進屋。

“你娘呢?”

“挪!”慕容敲月沖廳外前來的藍衣身影努努嘴。

慕容芊芊進門便盈盈一禮。“民女拜見太子殿下!”

她說的是民女。這下換公西子雅不自在了,他連忙向前托起慕容芊芊的手,并責備似的說了一聲。

“芊芊,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多禮。”

“殿下,禮不可廢。”慕容芊芊堅持。

随後落座也是,公西子雅坐上首,慕容芊芊于下首左側坐了,慕容敲月趕緊坐她一旁。這還沒進宮呢,慕容敲月已經瘋狂想逃走了。

屋子裏落針可聞,上茶水的聲音也極細。

等茶水上過了,公西子雅一揮手。

“都退下去吧。”

“黃伴伴,讓他們都散了,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

“得令。”

黃公公在外捏着公鴨嗓說了一聲,都散了吧,外面很快便感知不到人影了,估摸都退去了東西二苑。

慕容敲月略微松了一口氣,但仍舊垂眉默不吭聲。

“我下朝未來得及更衣便打馬前來了,”公西子雅含笑的聲音,盡量顯得親切,“不如我先去換了常服再來。”

“殿下不必如此遷就我們母子。”

“你還是去吧。”

前一句是慕容芊芊說的,後一句自然是慕容敲月說的。

那麽個發光體杵在那兒,反正慕容敲月是不會如常說話的。

一會公西子雅轉去旁邊屋子換了一身淺紫道袍出來時,那個風流婉轉的溫柔絕美公子形象總算回來了。

慕容敲月這才感覺自在一點。但要說如同在銀葉山莊一樣,那不可能。那會兒她可以在臺階前抱着腳丫子跟公西子雅說話呢,現在無論環境還是什麽別的,都不适合了。

他進來就問。“你們用過晚飯了嗎?”

“沒有。”實則他們倆元府後期修為的人,不吃飯也沒事。但慕容敲月可不行,一頓不吃餓得慌。

“那我們去吃飯。”

公西子雅朝慕容敲月伸出手。

說實話,她并不想再搭上他的手了。但此時此刻她莫名屈服于之前那紅衣太子朝服的威儀,慕容敲月于是很慫地把手再次搭了上去,被乖乖牽着去隔壁。

慕容芊芊在後背忍不住低沉地笑了兩聲,在空寂的夜色下,雪花茫茫飄舞之中,她這一聲笑十分溫暖。

公西子雅也輕啓唇齒微微含笑。

擋在他們之間那肅穆冰冷的階級落差仿佛在一笑之間消融在了寒夜裏。

進入暖閣後,慕容芊芊已經像往常一樣微微白了兩人一眼。

慕容敲月還不覺如何,公西子雅卻實實在在地周身大放柔美光芒。哎呀呀,這兩人,她還沒吃飯差點就飽了。

至于菜色,那都是慕容敲月沒吃過沒見過的。沿途就吃過不少山珍海味,到了落梅山莊,莊子裏的廚子據稱是禦廚的水準。菜色的味道好吃到慕容敲月差點把舌頭吞下去。但為了表現她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她近來都吃的很矜持。

唯獨今晚都是熟人,因此慕容敲月狠狠地混了個肚兒圓。

虎子也吃的很撐。兩個一吃完就卧在軟塌進入賢者時間,慕容芊芊拿毯子給他們來蓋的時候,暗地裏秀了秀她警告的手掌。

虎子舔舔毛根本無視威脅,慕容敲月實在是已經對這個熟視無睹了。

于是她挨了慕容芊芊一個耳朵擰,擰耳朵就算了,慕容芊芊還掐她肚子上的肉肉。

“臭丫頭,又吃胖了不少。再胖下去,要成球了。”

“不會。月月這樣粉雕玉琢的很招人喜歡。”公西子雅在一旁連忙補了一句。

這挨了慕容芊芊一個白眼。

随即兩人坐下飲茶的功夫開始說正事。慕容敲月在一旁歪着消食,順便掐了掐自己的手腕,發現還真吃胖了點。沒法子,黃公公那人太知道她口味了!但是這輩子莫名成了吃貨,心中如今唯有美食不可放棄,于是其他都就不管了吧。

公西子雅和慕容芊芊在說起明日進宮赴宴的事。

正好年節将近,這裏也過年,并且正經八百是要舉行驅年獸的儀式。年節近了,國主舊疾痊愈,有心舉行宮宴熱鬧熱鬧。

“父皇想見見芊芊,還有月兒。”

“月兒?”慕容芊芊對于大齊國主要見她沒什麽表示,但對于要見自己的孩子,面色就變了變。

慕容敲月心底懷疑,只怕這個老皇帝對她們母女都沒好印象。心底不得罵一聲妖女,好好的太子被一個平民女子勾引壞了。并且,那平民女子還帶着個孩子。這作為父母,怎麽看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無妨。明日下朝,我親自來接你們一起赴宴。”公西子雅此話從面帶微笑,到目光忽然銳利一瞬,那種上位者的煌煌氣度驟顯,有着凜然不可侵犯之威。

看起來很有安全感。慕容敲月決定了,明晚她非得跟緊了公西子雅不可,絕不多走一步。皇宮啊,那可是個吃人的地方!她豈敢亂走。

接下來慕容芊芊問起明日宴會議程,并且有哪些賓客。

這些公西子雅都有準備,翻出一卷卷名冊來。

慕容敲月發現,慕容芊芊端坐翻看這些名冊的動作娴熟,神色淡然,竟自也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度。心中不覺得納罕,說實在,她目前還不知道慕容家到底是個什麽人家。

看起來無論如何,應該是沒落的貴族之家。曾經一定顯貴過。因為慕容芊芊周身的氣度,竟覺得不輸公西子雅。

“她竟然也來了?”忽然慕容芊芊這麽說了一聲,随後視線悠悠投向一旁端坐的公西子雅。

公西子雅看了一眼她手中名冊,很淡然地道:“燦音公主從大魏來京,已一月有餘。”

慕容芊芊輕巧地丢下名冊,看一眼公西子雅。

“她所來為何?太子妃?還是太子良悌?我聽聞她對某人傾慕已久!”

這下慕容敲月都看出來,公西子雅不自在了,但是雖然不自在卻又歡喜。他微笑着搖搖頭。

“我與燦音公主只是表兄妹,那些傳聞有不實之處!”

“是嗎?”

慕容芊芊只是輕悠悠的一句,沒再提這個了。她将名冊翻看了一遍,便點頭道:“我心中有數了。”

慕容敲月算是明白了,這個燦音公主算是一個情敵。腦海裏頓時一下翻騰出許多故事,她趕緊甩甩頭,結果一動之下不覺打了個飽嗝。

慕容芊芊放下名冊聽她如此,立即眼睛橫了過來,然後過來揪住她去沐浴洗漱。

當晚安歇甚早。慕容芊芊和公西子雅兩人三月不見,也算久別重逢,居然沒有單獨在一起說說悄悄話。

隔日天還未亮,她就感覺到公西子雅在院子裏的輕聲細語。

慕容芊芊聽到動靜,總算翻身出門去了。

“芊芊,天冷,你不必前來送我。”公西子雅溫柔的聲音,隔着牆都能聽到濃濃情意和欣喜。

“你早去早回,別太累着了。”

“嗯。起駕!”

随即黃公公一聲公鴨嗓,“起駕,回宮!”

院子裏一陣腳步聲和馬蹄聲後,漸漸地歸于平靜。

當天,慕容敲月被教導着今晚行程,見什麽人要行什麽禮,如何稱呼應答等。這些在前來的路上,其實一直都有一遍遍訓練。故而,她這最後一遍的應對慕容芊芊是滿意的。

到了下晌,就開始忙碌起焚香沐浴梳妝打扮等事。不論是禮服還是貴重頭面等,公西子雅都準備的異常妥帖。

慕容芊芊見了都忍不住輕輕點了點頭贊了一聲仔細。

梳妝打扮先從慕容敲月開始的,就在一位手巧的中年女子給她貼額前花钿的時候。

門外有急促的馬蹄聲沖過來,接着是黃公公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

當時慕容芊芊眉眼兒動了動,她出門迎了出去。

沒一會,只聽到她齒冷的聲音。

“你說什麽?行程有變!”

“太子公務在身,被聖人留在乾元殿,不能親來了。”

慕容敲月心底當時就咯噔一聲,覺得此行只怕艱難。

“嗯。”誰知慕容芊芊語氣卻甚是沉穩。

想到她昨晚看名冊時那威嚴氣度,慕容敲月不覺安心了一點。

門外慕容芊芊似乎在翻看議程,忽然,她語氣極重地問。

“走仙儀門?雲仙道!”

“是。”黃公公的聲音壓得很低,似乎有些小心翼翼的。

慕容敲月忍不住到門口,只見慕容芊芊在庭前站着,脊背挺得很直,她端詳了一陣手中的冊子以後,将之遞給黃公公。

“我知道了。”她聲音淡淡的,轉身往內。

黃公公小心翼翼地跟着解釋了幾句,說太子會在仙儀門後親迎等語。

慕容敲月心中不覺思索,這仙儀門不知道是個什麽門,慕容芊芊似乎很在意。

慕容芊芊回屋,屋子裏的仆婢宮人紛紛行禮。

她掃視衆人一眼,問道:“你們之中有誰通曉西皇慕容妝面儀禮!”

她此語讓那些宮婢紛紛驚訝側目,然後微微看一眼慕容芊芊後都搖了搖腦袋,低下頭去。

倒是其中那位剛剛給慕容敲月貼花钿的中年婦人,她本就最有威儀,喚作吳尚宮的,她福身道:“妾身略通。”

慕容芊芊盯了她一眼,點點頭。

“吳尚宮,月兒便交給你了。”

說完自儲物戒取出一個雕工異常精美的金箱籠擺放出來,從其中往下翻了翻。那些衣衫大概有五六身,每一身都有寶匣收放。從上到下依次漸小,到了最後一層時,慕容芊芊懷念似的拿出來,在慕容敲月身上比一比。

然後撫了撫她的臉。“這是娘幼時穿過的,未曾想今日我兒穿倒也剛好。娘幼時,也是個小胖娃兒。”

慕容敲月只覺她話語雖然平淡,眼底卻莫名有幾分痛楚隐匿,不覺握住她手背。

只見她眼圈驀地紅了一瞬,随即微微挑眉,神色變為平淡。

“好了,時辰不早了。開始吧!”

她自去一旁的屏風後更衣。

慕容敲月本來已經穿好的禮服,又被層層疊疊脫了。從類似明制的華貴上襦下裙的紅衣,換成了黑色絲緞的類似戰國服飾的直裾長裙。這一套的材質十分獨特,看起來厚重,穿在身上如羽毛一樣輕盈,也略微蓬松,但卻十分溫暖。

那位吳尚宮給她穿時,還低聲說了句“都是失傳的雲錦緞呀。”這種話。

但實際這衣裳是比較樸素的,其上只同色系刺繡在底邊和衣袖繡了圖紋,圖紋的圖形似乎是老虎,除此之外,只有交領的領子是朱紅和明黃黃交雜的團紋,團紋其內繡的依舊是虎,內外兩層領口橫幅圖案和豎幅圖案映襯,十分豔麗莊嚴。腰間大帶是寬幅的,繡紋精致,正紅的顏色非常醒目。

整體看起來,一身很古樸,卻甚有威儀。只是直裾深衣,穿起來行走時禮儀要求極高。

好在慕容芊芊這三年教她儀态時十分嚴厲,這類笨重的華服如何行走,她都一一在‘棍棒’教育下,學得有模有樣。

要不然可能要給慕容芊芊丢臉了。

剩下的發髻等都十分簡單,腦後用朱紅發帶系成一束,額前兩側發髻簪上兩個圖紋金飾,便再無其他發飾。不過那圖紋金飾黃燦燦的很漂亮,圖案也十分古樸,不知是什麽花。那吳尚宮捧起這金飾時分外的恭敬仔細。

面妝也很簡單,花钿什麽都不要,粉白的臉,遠山眉,唇妝上窄下寬點在唇中心而已。

她這邊收拾差不多的時候,慕容芊芊也穿好了出來。

她那一身大同小異,只是領子的花紋和顏色不同,花紋似乎龍紋交纏,其內有圖紋,繡着也是虎,并且花紋是明黃色的。

她的妝容也差不多。發髻倒是高高束起。

原本還有一頂十分華貴繁複的金冠要佩戴。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慕容芊芊端詳鏡中一陣,忽然淺淡一笑,擺擺手。

“給我梳個堕馬髻吧。”

“公主,您還是佩戴華冠吧。”吳尚宮忽然福身建議。

“不必了。”慕容芊芊淡淡一笑,“我已經不是什麽公主了。”

她舉起梳子給女婢,那婢女看一眼吳尚宮,才緩緩給她梳妝完備。

她那堕馬髻十分簡單,将頭發在肩頸之後的位置以殷紅的長發帶疊交束縛了事。

不過殷紅發帶長綴至後腰,襯着黑緞的華服,倒是另有一種簡潔莊嚴的美感。

收拾妥當了,慕容芊芊看了看天色,含笑拉起慕容敲月的手,輕松地道。

“走吧。”

又低頭問。“怕不怕?”

“還好。”慕容敲月現在倒是沒想起來怕,而是忍不住心底感慨。她猜測的慕容家最多也是沒落貴族,誰知竟是皇族。

還有西皇慕容…有什麽從腦海一劃而過。那似乎很重要,然而接下來一路車馬奔行。

旋即想起即将要去皇宮,慕容敲月又把心神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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