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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測試資質之前, 先是由公西重煌誦了一篇尊師重道的骈文。那文骈六俪四，念起來朗朗上口。而且這位親爹還有個很明顯的優點，他的聲音低沉絲滑磁性, 念起這種文章來給人一種十分享受的感覺。

在座不少人有為他所傾倒的。

公西重煌發言完畢, 禮請太子，公西子雅只站起身微言了幾句頌贊之辭和勸學之語便罷了。

接下來輪到兩位大德仙師發言了。

慕容敲月就想，這跟開學典禮差別不大嘛。而且兩位大德仙師不知怎麽，似乎異常鄭重興奮，發言之冗長讓慕容敲月想起來了初中曾經的老校長和高中那說話能令人瞬間昏昏欲睡的老教導主任。

他們這種老者都一個本事，一張口，你就忍不住神游天外, 随即在在蒼老的音調中, 漸漸哈欠一次次往上湧。

場中不少小豆丁漸漸地都有些目光迷離, 有幾個打哈欠還被大人偷偷教訓了。

慕容敲月便也強忍着, 不能給慕容芊芊丢人。但是等第二位大德仙師發言，那種節奏感, 簡直催眠級別拉滿。在場大人都有不少神游物外，別說小朋友。

慕容敲月也有點撐不住了。這三年來她都懶散慣了, 這個點平時基本還沉浸在美夢裏。

她沒忍住，于是悄悄掩嘴打了兩個哈欠。第一次還好, 沒被人發現。

第二次，慕容敲月被人瞪了。發現那視線的來源, 竟然是南面的公西重煌時。慕容敲月先是一呆, 接着就想笑。

這位還沒當成爹，這爹味就來了。

你瞪我, 那我回敬好了。

慕容敲月于是用力地瞪了一眼回去。別看了，這不是你的崽！

這下換公西重煌呆住了。他大概沒見過這麽不聽話的幼崽, 又想到這竟然還是他的種，于是呆怔過後，氣得面色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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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破防了？戰鬥力不大行的樣子啊。慕容敲月撇開視線，手掩嘴故意當着他面又打了個哈欠。

怎麽滴，氣不氣！

斜對面公西重煌很生氣，他氣到閉上了眼睛。接下來殺過來的視線就更嚴厲了，慕容敲月立即裝作很怕的樣子垂頭。

并且動作大到讓慕容芊芊看見。

慕容芊芊早察覺到了，之前都是目視前方裝看不見。但她哪是能見到自家孩子吃虧的人啊，因此分外厲害地将視線斜飛過去一眼。

公西重煌當時倉皇地收回目光的樣子，講真有點兒狼狽。

然後慕容敲月立即發現，自己似乎被命運射中了。只因慕容芊芊似乎也是被公西重煌的模樣逗得忍不住抿嘴起來，那麽冷峻威嚴的王爺被一個眼神打得丢盔棄甲，其實非但不狼狽。

反而很蘇很讨人喜歡！

慕容敲月痛心疾首。她剛剛一定是豬油蒙了心，居然被命運唆使給這兩個創造機會！

公西子雅在一旁，還對這一幕微微一笑呢。

搞清楚啊，這裏面四個角色，就他是最不應該能笑出來的人。

‘你爹已經不在人世了’這句話威力太大了，讓公西子雅生生失去了防備之心。

慕容敲月覺得要盡早讓公西子雅明白，誰才是他此生最大對手。

但是這件事要怎麽說破，就很麻煩了。

她頭疼得恨不得撐個腮，一擡頭，忽然映入眼簾的各色目光，讓她腦子一個激靈。

很好很好。這些人為什麽來，她已經搞清楚了。

原來是想來看個西洋景。

太子帶回宮寵愛有加的女人的孩子，竟不是太子的種。這種勁爆消息一旦被坐實，會激起多高的浪花，就不用講了。

放後世，應該都會被人拿出來津津樂道。這年頭只會更加厲害。

而且他們一定想拿這件事給太子立妃進行一次強力重擊。

之前慕容敲月想不到這個是因為，她本來就知道公西重煌是親爹，于是有了信息落差，反而産生了盲點。

如此一來。慕容敲月高興起來，檢測資質倒是個好辦法，讓公西子雅早日明白，孩子是公西皇室血脈，在座之中，有一位是孩子的親爹！那人活得好好的，一點都沒死。

長點心眼吧，否則老婆都會被人搶走的。

等那位大德仙師快要說結束語時，為昏昏沉沉的明德堂迎來一縷春風的，是一抹藍衣的身影，她恍如幽蝶飛入花叢般輕巧展翅進入人們視野，她雖然只想悄悄地來并不想惹人注目，但她存在本身，就讓人無法忽視。一經出現，便讓許多人眼前為之一亮。

只因，她實在是個美人兒。

這女子紅着臉朝仙師們歉意行禮後，便滿身羞澀地落座在二樓西側看臺。

她便是遲來的澹臺蘭靜。她落座後，似乎微微怒瞪了她身旁的的白衫青年一眼，那位是她的弟弟安國公府世子澹臺敏仙，也是個重要配角，而且這人前期是公西子雅的朋友兼盟友，後期反水捅公西子雅刀子最厲害的也是他。

反正這種背信棄義的家夥，應該不是什麽好人，雖然他看起來是在場之中最仙氣飄飄出塵脫俗的一位。

澹臺蘭靜坐下來後，在場仍舊不少戀慕她的男子的視線不舍得從她那兒離開。澹臺蘭靜飛快與幾位相熟的女子點點頭，其中也不乏男性好友，那個男性好友就是公西重煌。

兩人對視一眼，都微微含笑視線一錯而過。

不過兩人的視線都錯落到了東側看臺。

慕容敲月發現公西子雅忽然對手中的折扇分外感興趣，把對面那女子羞澀而多情的注目給無視了。

慕容芊芊倒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前方欄杆，她哪個都不看。然而她那微微的諷笑，卻讓公西子雅有些緊張。

他握住了她擱在扶手椅子上的手。

這一握，直接讓整個大殿發出一聲不約而同的抽氣聲。

就連那正在發言的大德仙師語氣都心不在焉起來，視線微微瞥過來。

當時慕容芊芊面色微紅，她暗自瞪了公西子雅一眼，想抽出手。公西子雅反而握得更緊了，并且還沖她微微一笑。那一笑溫柔至極，又似乎飽含誓言。

其他什麽都不重要，我心中唯有你一人！

慕容敲月反正就是能從哪目光中讀出這麽多話來。

估計圍觀衆人也可以，于是許多驚嘆連連發出，有些人恨不得掩起臉來了。

慕容敲月特別懂這批人。家裏這兩個大人有時候撒糖總是來得相當猝不及防，搞得她每天都被狗糧塞得很飽。

當然黯然神傷的女子也有很多。不過澹臺蘭靜卻表現的很平靜，甚至很大氣地微微笑了笑，便垂眸也看手中的扇子。

公西重煌也很平靜，甚至嘴角也噙着一絲笑意。但這必須要忽視他捏緊扇骨的指尖發白的手指！

慕容敲月敢打賭，這位親爹快要氣死了。

她心底頓時狠狠給公西子雅點了個贊，幹的漂亮！再加把勁，争取把那位親爹給氣死算了吧。

明德堂因這小小騷動，很多人都不再犯困了。到了這會兒，那大德仙師也總算發言完畢。

接下來資質測試總算正式開始了。

測試的先後順序按照點靈學的順序來的，慕容敲月最後一個點靈學，所以安排在倒一。

測試的地點就在一樓搭起來的一座小小朱紅塔臺之上，那塔臺高度懸在兩層樓中間，稱為驗仙臺，驗仙臺中央擺放一張紅漆桌案，桌案上放置一塊潔白的約兩尺長一尺寬的白玉璧。

需要檢測資質的小朋友會被學宮的那些白衣年輕仙師引領到塔臺，依舊滴血到白玉璧，那玉璧就會有豔紅的火光冒起，接着朱雀圖騰會顯露在玉璧之上，并且啵地一聲，跳出一枚當時點靈學時的玉佩來。

不知是否怕傷害小孩子的弱小的心靈，資質只有上等的才會列個上了事，資質一般也不會特意點明。

而資質的等級高低，無非是火焰的高度，能騰空二尺高的，就算上等了。

其中公西家皇室血脈的小公主皇子和世子郡主們測試資質又有不同，他們的火焰會幻化朱雀騰空飛起來。資質的一般的，那朱雀不過扇動翅膀撲騰兩下就散了，資質上乘者火紅朱雀會騰空沖起三尺來高。

總之，哪怕資質最差的也會幻化朱雀。這是公西皇家血脈的标志。

此次皇族之中只有兩三人，其中逍遙王的小孫女蝶靈郡主資質最優秀，她騰空起來的朱雀甚至飛沖屋頂，繞梁飛了三圈。

這引得衆人連連驚嘆，直呼天才。又暗贊一聲不愧是逍遙王的孫女等語。

逍遙王是當今胞弟，封號雖為逍遙，但逍遙王是上一代皇子之中除國主外資質最出衆的一位，如今修為已達合道後期，離化仙只有一步之遙，但實力也已位列大陸巅峰，只因全大陸已無人能化凡成仙，達到仙人之姿。

逍遙王是當今最為倚重的肱骨心腹，手握軍中重權。故而他從不與京中大臣來往，也請封號為逍遙，一心只忠心聖人。

蝶靈公主聽到衆人贊美，她甚是得意地揚起精致的小臉，十分的驕傲。

這一位在書中單方面地認為原主是勁敵，但是原主早慧，又是個重生的，對這種少女時期天真爛漫的所謂同期競争心，根本無心理會。不說人話，就是完全沒把區區同期放在眼裏。

五六十個小朋友之中，只有十五人資質被列為上等。

像蝶靈公主這種天才被列為優。而和她資質相差無幾的，還有三人。

一個是賀蘭家的外甥，叫做洛京。這小子雖然才六歲，但是皮膚白皙，眉清目秀，已有了小小美男雛形。他渾身光彩亮燦燦的，但眼神之中卻有着跟他舅舅賀蘭雲翊一樣的驕矜之色。

另一個，巧了，卻是澹臺家的外甥，名叫梨羨，可能外甥肖舅，這孩子面盤潔淨，小小年紀就有了點出塵之姿。不過在衆人贊美他資質天才時，他拼命壓住的嘴角出賣了他，還是很得意的嘛。這份出塵估計是小家夥拼命裝出來的。

小小年紀這麽能裝，長大了還得了。估計跟他舅舅一個樣，是個背信棄義的家夥。

剩下最後一位登場，所有人為之一肅。

為何呢。只因出場的是穆家人！

穆家當年随同公西一族打天下時舍身忘死，最是忠心耿耿，曾為開國之君擋過兇險邪惡的大災難。

正是由于那一難，穆家自開國後，就一直子息艱難。到這一代，只剩下這穆靖一根小苗苗了。

穆家每代都能出絕頂天才，盡管人丁稀少，在大齊如今威望不減當年。

穆靖這小孩雖然才六歲，的确一望便知絕非凡人。

他肅穆地站于臺中央，一張臉恍如美玉雕刻，目光沉穩堅定，小小年紀便已有了不怒自威的氣勢。許多人見了不覺都暗自點頭。

慕容敲月見到公西重煌居然一個眼神飛過來，又看向場中央的穆靖。

那神色意思，讓她跟人家學學。

慕容敲月真的很想翻個大白眼，但是總覺得這樣會有惹來慕容芊芊的參與。她絕對絕對，不能再給這兩個人制造機會了。

因此，她堅定地無視了。

這個穆靖是倒數第二個檢測資質的，剩下就是她了。

因為穆靖是天才預定，大家對于他燃起的火焰縱飛多高本來都有心理預期。原本以為應該與蝶靈公主他們三個相差無幾，誰知不然。

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前，血滴落下去的瞬間，整個明德殿忽然一種濃重的暗流滾動。

接着噌的火勢咋然就将整個一樓大堂給淹沒，熊熊火苗豔麗地映照整個大殿一片紅騰騰火光。

而這火光卻又忽然如潮水般唰地回流。

噌！

巨型的火紅大劍自屋頂一直到塔臺中央，氤氲着靜靜懸浮！

明明是一柄火紅大劍，冰冷的劍氣卻讓人面皮忍不住一層層冒起來了寒栗子。

“怎麽會！”

“老天爺！”

很多人驚訝到張口結舌。

“這似乎比穆家老祖還要厲害幾分吧……”有人不拿得穩主意地悄聲問。

便有人答。“應該差不多！”“要更厲害一些吧…”“無論如何，這孩子委實是千年難遇的天才！”“嗯！”

衆人如此竊竊私語的同時，兩位大德仙師也一副贊許之色捋須。“如此良才，大齊之幸哪。”兩人與四皇子對視一眼，都如此道。

公西重煌眸光晶亮，也是滿臉嘉許之色。

公西子雅與慕容芊芊互相對視，兩人都點了點頭。

慕容敲月對資質的感覺一般，反而對場中依舊沉靜的小小孩童表示驚訝，驚訝的同時又難免想，這種大概就是真正的人中龍鳳了吧。才這麽點大啊，就如此沉穩。換她六歲被人這麽誇，估計已經快飄到天上去了。

只能說，大概有些人從很小開始就已經走在巅峰了。

接下來就輪到她了。原主資質雖然好過大多數人，但與這位肯定是沒法比的。甚至實際上還比不過蝶靈公主三人！

現在這個時候她上場，對比之鮮明，堪稱慘烈。

并且諸多人已經從對天才的贊美，把視線有意無意朝這邊望過來。

都在等着看好戲呢！

資質什麽的，這些人哪裏還在意。他們在等的是一個可以津津樂道很久很久的宮廷秘聞。

但他們注定會失望的。因為她這副身體裏，流淌着的一半血液就來自公西皇室。那因血液而起舞的璀璨朱雀，一定會為她而升起。

慕容敲月站起身時，那紅色大劍已經消失，場中穆靖正要轉身下驗仙臺。忽然啪地一聲，玉石碎裂的聲音十分驚人。

驗仙臺上那塊兩尺見方的測試資質的玉石，竟然…碎裂開來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

那穆靖總是肅穆的小臉，此時也露出一絲驚慌。

還是公西子雅淡笑道：“這驗仙石也用了有一百年之久吧，也是時候該更換了。”

穆靖聽他這麽一說，感激地朝上看了一眼，不再那麽慌張了。

那邊公西重煌也點頭道：“太子所言極是，是臣弟失職了。來人，去庫房擡一塊新的驗仙石來。”

“是。”堂外有兩名衛兵應聲，沒一會果然擡來一塊潔白的玉石更換了。

慕容敲月再一次重新站起來。

這回終于輪到她了。她本來從右側下樓就行，但她特意轉去左側，從慕容芊芊和公西子雅身前經過。

她需要跟公西子雅對個眼神。看仔細點啊！那個爹還活着呢。

誰知，她腦中前後聽到了兩聲‘安心’！

慕容芊芊這一聲安心她懂。作為一個女人，自己孩子的爹是誰還能不知道，慕容芊芊自然早知道這回孩子絕不會出什麽醜，也不會有什麽可怕的皇室秘聞被人津津樂道。

但是公西子雅這聲安心，和他異常淡定的淺淡微笑，卻讓慕容敲月不淡定起來了。

她突然明白了。今天這一場資質測試，只有她一個傻白甜起初不明所以。

不論慕容芊芊還是公西子雅，他們早就明白衆人齊聚前來的目的。

而慕容芊芊早知道能戳穿這些人的陰謀，因此自始至終十分淡定。

公西子雅呢，人家可是身為太子之尊，并且才幹和能力皆為朝野稱贊。他這樣的人，會不長心肝，這點事都能不明白嗎？

他會如此淡定的安撫。證明什麽呢！

今日那塊玉石檢測出來的資質，管你什麽血脈，都得是公西皇族血脈。

他一定早安排好了。

慕容敲月一下子哭笑不得。在這種地方，倒其實沒必要長這個心眼。

這下子完蛋了。還得想個別的法子來提醒，可是什麽法子能比這個更直觀啊。

救命。皇室這每個人八百個心眼子實在是害死人啊！

叫她這種普通人怎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