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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風雪真大啊！慕容芊芊揚手迎風掬幾片雪花在手。

看着它們融化在手心裏, 她在幽暗的樹影下站立。

還是發現了吧。公西子雅應該還是看見了！

盡管他神情看起來依舊雲淡風輕，但就連月兒這個小笨蛋回來的途中，也會悄然觀察他。

會從此厭棄她了吧。

記得前生為了一味藥草, 她曾托公西重煌的一個心腹謀士給她買來。那是給月兒緩解疼痛的一味藥, 很珍貴難尋，并且極難辨別真僞。那謀士剛巧精通藥術，又因公務途經那藥草的産地，所以她才找他幫這個忙。

那人當時一口就答應了。給她順利買回了藥草，當時她在廊下很感激地道了謝。

兩人簡單的幾句話被公西重煌撞見了，當時公西重煌也是一臉雲淡風輕與那謀士還一起去書房商談了幾句。

接下來便冷落了她大半年。那謀士據稱很快也被調離四皇子府，去了邊陲之地。

只是一個不怎麽喜愛的女子, 公西重煌也會因不相幹之人的戀慕, 而見棄與她。

那人的确在送來的藥草之中, 暗自藏了一支精巧的發簪。這是她沒能想到的。

公西重煌對她沒什麽情意尚且如此。

遑論公西子雅, 應是對她有那麽一點喜歡的。可能是年少時留下的印象太美好，讓這人對她的确有幾分真心喜愛。

但她在梅林面對公西重煌時, 那演起來的‘濃重的哀怨’，若被看在眼中, 很難想象公西子雅此時的心情。

她甚至猜測。只恐七皇子那個謊言，也被拆穿了。

孩子的父親是公西重煌這件事, 應該也已經被察覺。

公西子雅本來就是個十分敏銳心細之人，不然不會被稱為慧太子。

紙包不住火, 只要發生過的事情就很難掩藏痕跡。

她想瞞過這人, 本來也不太可能。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就被他發現了。

若公西子雅恨她玩弄他的感情, 那她和月兒就會十分危險。此人報複心極強，這種事情上一世對這一點最清楚的只怕是公西重煌。這兩兄弟奪位之争, 不知死了多少人，雙方手段都極為血腥殘忍。并且一直都是公西子雅隐然勝出一籌，若非此人咳血之症越來越厲害，後來身體完全破敗了，只恐公西重煌最終會敗。

被這樣的人恨着，她在這深宮，極難能保全她自己和月兒。

因此，慕容芊芊倒寧可公西子雅像他四弟一樣，只是厭棄她。因為只是厭棄，至少沒有性命危險！

但即便如此，她也沒剩下多少時間了，還是得趕緊想辦法把防務旗偷來。

若非那雪靈枝澆灌後總也得半年才能恢複些許生機，她恨不得現在就盜來汁液給月兒服下，然後想辦法遠走高飛。

如今，她只希望年少時那美好的印象能讓公西子雅對她多少心懷一份仁慈，給她半年時間。

半年！只要半年，她就可以治愈月兒受損的身體。從此……想到宗主的強大，慕容芊芊一顆心猛墜。以她如今的本事，帶着月兒想擺脫宗主的控制無異于異想天開。擺在面前的，仍舊是絕路。

但無論如何，走一步看一步，重生這種事情既然能發生，一定天無絕人之路。

慕容芊芊仰臉微微呼吸一口寒氣，轉去小廚房。

端起養身湯去往東殿，扣響書房的門。

她要看看，公西子雅是否已經對她懷有殺意了。

“誰？”

“是我。”

“芊芊啊，進來吧。”

話還未完，書房門打開來。公西子雅坐在桌案前，俊顏在燈影下依舊溫文爾雅，恍如美玉。

“今晚也不歇歇嗎？元夕佳節還要批折子？”

慕容芊芊走過去，把養身湯擱在桌案，一如尋常的語氣神情。

公西子雅依舊淡雅笑容，對她遞過去的養身湯不容有疑，端起來便細細品味。

書房的窗扇被打開了。剛剛月兒在這，那窗子都嚴實的關緊着。

看來今晚之事，還是讓公西子雅難受了。

慕容芊芊盯着那探入窗間的一株紅梅，眸光微冷。

“今晚你們逛花燈，玩得可還開心？”

來了。問起這事了！

慕容芊芊心底微嘆。她只感覺有點對不起這重來的一生，這輩子比上輩子更輕易地搞砸了。

“月兒看什麽都新鮮，那丫頭還第一回見到這種花燈會，今晚漲了不少見識。”

慕容芊芊露出真實的笑意，無論如何，月兒這三年是健康又開心的。

公西子雅放下湯碗，也是一笑。“以後你們不必拘在宮中，月兒每旬學裏放假，可以多帶她出宮去走走。”他竟然轉換了話題。

“嗯。”

慕容芊芊答了一聲，走到窗邊，把窗扇合上來。她覺得那一支紅梅，簡直就像一支擺在公西子雅面前的罪證。

暫時，她沒感覺到殺機。

這些年，只有察言觀色這一個本事她變得很厲害了。

如果只是厭棄她，那她就還有時間。因此，她關窗時，只覺那吹進來的寒風也甚為美好。

公西子雅也走了過來，拉了另一扇窗，一起關好。

然後垂眸問她。“冷嗎？”

那神情很溫柔，眼神也是。

“我不冷，我怕你冷。”慕容芊芊笑着說點俏皮話，轉身離開窗口。

公西子雅卻抓住她的手，略微遲疑的模樣往回拉了拉。

要是之前，她會依舊裝得很冷傲，丢開他手并且給他一個白眼。就當她還是從前那個少女。

但是今晚，罷了。

慕容芊芊乖順地靠向他懷中，耳中聽到他溫暖胸懷的穩定心跳時，她想。

至少應該沒有殺意。要不然這心跳不會如此安穩平順，他周身靈潤也很祥和安寧。

但公西子雅這個人，很難被人看穿。他與公西重煌當年最後幾乎生死之争之際，兄弟二人在旁人面前還是兄友弟恭。他依舊溫文爾雅，眼中毫無一絲寒意。

宮裏的人，照月兒時不時小小呸一聲罵的那話差不多，的确都有八百個心眼子。

每個人也都有帶着好幾張面具。

不知公西子雅溫柔神情下，此時冒起的是怎樣的念頭。

慕容芊芊只覺得，無論如何，這懷抱依舊是溫暖的。這人似乎沒有想要推開他，除非她感應有誤。但這許多年，從未有一次，她對別人殺氣感應錯過一次。因為只要錯一次，她早就已經屍骨無存。

而如果感應無誤，那對她懷有如此溫情的公西子雅，實在是會讓她感到歉疚。

慕容芊芊忍不住回抱了抱公西子雅，只見他眸色微微震動，又很快轉為歡喜。

這人…怎麽竟…

“別太晚歇着了，公務雖然重要，但身體更要緊。”慕容芊芊從那懷抱退開，笑着叮囑。

“嗯。”公西子雅溫柔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

在離開前，她到底猶豫了一下，還是回身墊腳在他面頰親了親。

或許是感謝他的大度吧，還感念他的的确确惦念她這麽多年。無論如何，此時此刻還能對她如此溫柔的人，絕無僅有，只有這一個。

雖然這份溫柔，可能很快也會遠離她而去。

但她仍舊感激。

公西子雅很好，至少比公西重煌好一萬倍。

門被輕輕合上，那綠衣的身影離開時的模樣，不比之前那麽淡然了。

公西子雅心底微嘆。

芊芊這小心翼翼的眼神，讓他感到難過。那是種慣于察言觀色，時刻活在驚險之下，朝不保夕的人，才會有的眼神。這些年，她到底都在經歷了些什麽。

此時此刻，哪怕芊芊心底真藏着四弟，他也願意原諒她。

甚至成全……

罷了，這不可能。

只要他真心以待，芊芊總會傾心于他。他有這樣的信心。

第二天，暴雪！

慕容敲月撐着傘爬上馬車時，難得地很清醒。她要全副精神準備搞事情了。

今天去學宮，她就要在那裏選快地方将蟲卵孵化。

學宮有暖春陣法，其內四季如春，最适合這些昆蟲生長。

除了‘事業’外，感情方面。家裏兩個大人，依舊很能演。

看起來都沒什麽大變化，甚至更親密了。

公西子雅上朝前，在門口攥了攥慕容芊芊的手，溫柔一笑才離開的。

他依舊還是那個走路能冒粉紅泡泡的戀愛腦。

慕容芊芊也依舊淡笑的模樣，沒什麽大變化。

要說完全沒變化倒也沒有，她今早被公西子雅攥手，沒有給他飛白眼。

而且，早上起床時，慕容芊芊不讓宮人動手，她來給她動手穿的衣服。

其實這種事情慕容敲月自己早就可以解決了。只是來了宮裏，有人伺候，人的惰性就出來了。

她現在都是讓人幫着更衣，好趁機多睡那麽一點時間。

總之，慕容芊芊給她穿好衣服後，也不扭她耳朵，也不抽她屁股板子。

卻捧起她臉，用力在她額頭親了一口。

感覺她似乎還想要抱一抱。當時慕容敲月就回身給了她一個抱抱，結果如意屁股挨一板子，她的慌了一半的心才落下去。

除了這麽一點小小變化外，其他的一如從前。

那本書該死的，只寫男女主之間的感情拉扯。到公西子雅這個反派這裏，就只剩下瘋狂吃醋，和要弄死四皇子這種心情。

真是太片面了。公西子雅哪能是這種只知道吃醋的人啊！

總之不管如何，慕容敲月決定加快速度搞破壞。

離開春那場踏春試煉，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在離開前，她非得想個辦法，把防務旗弄回東宮不可。

她幾乎是帶着一種完成使命的心情，來做這件事。因此，鬥志非常高昂。

幾天後，她成功得到幾只小甲蟲。

當天她就裝病，跟仙師請假回了仙蕊殿。

當然立即被慕容芊芊識破，耳朵根被狠狠扭了一下。但是慕容芊芊到底給了她面子，沒把她趕回去學宮繼續上學。

于是下午，她就問黃公公借了太子的令牌，朝着沉璧谷進發。

她打算讓那位渣爹破個産，還在公務上破天荒慘遭滑鐵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