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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就知道!

不抓緊是不行的,鐘老師對別人太沒防備心了。

秦歡在心裏這麽想。她把準備的拜訪禮物,一個精致的甜品盒子擱在餐桌上,人也跟着坐下來,和林菱面對面。

“好久不見啊。”林菱先笑着問候,“沒想到你也住這裏,早知道就不用打擾鐘老師了。”

秦歡悶悶地說:“我是剛搬來。下次可以住我那。”

當然最好不要有下次。

氣氛有點尴尬。

雖然在場的三個人,誰都清楚昨晚住在一起的兩人并沒有那樣的關系,但就是微妙地尴尬。

鐘念礙于林菱和秦歡的朋友關系,不得不把人放進來的時候,就預料到這個場面。

她平靜地坐在兩人中間,拿出早飯,“我先吃個飯,不介意吧?”

秦歡立刻說:“你先吃,不用管我。”

鐘念就吃自己的。

另外兩個人起了個電影的話題聊起來,聊得不算認真。秦歡的注意力全在鐘念這邊,看到她把豆腐腦的調料配菜拌進去,還多嘴說了句:“沒有香菜啊。”

解釋林菱的體貼未免太麻煩,鐘念就随口應聲:“嗯,我不吃香菜。”她确實不喜歡香菜的味道。

“那太好了。”林菱忽然笑眯眯地說,“看來我沒讓老板加香菜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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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放在這裏難免有點拱火的味道。鐘念不信她察覺不出來,轉眼看過去,林菱悄悄對她合掌眨眼,像是惡作劇之後的道歉。

鐘念無言以對。

奇怪的是秦歡也不說話。本來她從看見林菱後就仿佛憋着一股勁,現在卻不知道想起什麽,像被紮破的氣球,氣都漏光,只剩癟癟的一張,咬唇看看鐘念,“哦”一聲後恹恹地垂下眼,好似圍着主人轉圈卻無緣無故被踹了一腳的狗。

林菱原本是察覺她的針鋒相對有意激她一下,這下倒後悔了,連忙準備退場,拿起手機看一眼,“哎呀,都這個點了。我還要去接我兒子,就先走了,謝謝鐘老師,衣服回頭還你啊。”

秦歡一愣。

等林菱都走了兩分鐘,才轉頭茫然地問:“她什麽時候有的兒子?”

鐘念:“……我以為你們認識得更早?”

是啊!明明不管哪邊都是她認識得比較早啊。

可現在另外兩個人好像背着她關系特別要好。鐘念知道林菱有兒子的事;而自己被趕出去了,林菱還能住到這裏來。秦歡頗有些不是滋味。

最難受的是,現在鬧脾氣鐘念也不會來哄她了。

秦歡只能在心裏哼哼唧唧,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那她昨天怎麽會住在你這裏啊?”

鐘念說:“剛好碰上了。”

說了等于沒說。秦歡問這個本來也不是想要什麽确切的回答,什麽回答都沒有鐘念肯過來哄她一下有效——偏偏這個最不可能。

秦歡撐着臉看鐘念吃東西。

這樣的場景不是第一次。從前她們就很少有在一起吃飯的機會,鐘念要上班,而秦歡又和她吃的不一樣,當然不會特意去等她,倒是常常看着她吃。

但以前的氣氛肯定不會這樣僵硬,鐘念看她在這邊坐着沒事做,就會問她“怎麽了”。

現在只能她自己找話了。

秦歡心裏難受,話裏多少帶出來點,“這麽巧啊,鐘老師你開個班就叫《怎麽撿當紅女明星回家》好了,肯定很多人報名……”

她的話倒和昨天鐘念的自我調侃對上。

鐘念有點想笑,抿了下唇忍住,正好吃完飯,把包裝袋收拾好,淡淡對她說:“拜訪完了嗎?”

秦歡微微睜大眼睛,“鐘老師,你不會想趕我走吧?”

鐘念只好說:“我等會兒要出門,沒辦法招待你,不好意思了。”當然出門是假,趕人是真。

秦歡就這麽被請出去了。

鐘念在她離開後松了口氣。

其實她是有些頭疼的。秦歡為什麽突然搬到這裏來,為什麽剛剛那個表現?她不能裝傻說不懂。

正因為這樣,才要更清晰地表明自己劃清界限的态度。

為什麽偏偏是現在呢?

鐘念有點難以控制的悵然。她不明白,為什麽反而是分手之後,秦歡才表現得像是愛上她了。

好在秦歡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人,也或許是有工作,被鐘念拒之門外後,她沒再上門。

這讓鐘念稍微放下點心。

那盒甜點她周一帶去學校和同事分了。下午沒課,她提前請過假,回高中參加校慶。

去學校之前,鐘念先開車到約好的地方接好友楊桃。

在學校門口迎接她們的是高中的班主任鄭老師。時隔好幾年,在學校裏逛了一圈故地重游後,她們坐在以前舉辦文藝晚會的大禮堂裏看校慶節目。

鐘念以前還是學生,每年都要坐在這裏看秦歡跳舞;現在回來參加校慶,一晃神,好像又聽見主持人在報幕時提到秦歡的名字……哦,不是好像,真的是她。

難怪她拍攝期間突然回來了!原來是因為校慶。

伴随歡迎的掌聲,後面的學生群體裏一陣騷動,而秦歡踩着高跟鞋上臺。

她扶着話筒致辭,手腕雪白纖細,搖曳的水藍裙擺泛着水波一樣的光。這樣明豔大方地往上面一站,底下的聲音就漸漸小下去,說話的時候,所有人都安靜地聽着,只有她清悅的聲音回響在禮堂內。

這場面一時讓鐘念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錯亂感。

楊桃在旁邊和她咬耳朵,“秦歡居然真的來了哎!等會兒要不要去問她合個照要個簽名?”

“……算了吧。”

鐘念回過神,跟着別人鼓掌。

然後秦歡開始唱歌,一邊唱一邊用眼神巡視場內,最後目光停留在她們這個角落,忽然笑了一下,眼角貼的水鑽閃過亮晶晶的碎光。

楊桃被這個笑容殺到,輕吸一口氣感嘆:“美女啊,果然本人還是比鏡頭裏好看多了。”

鐘念含糊地應一聲,避開目光接觸,“……我去下洗手間。”

楊桃坐在外側,邊讓開道讓她出去,邊用那種“你愛豆在臺上唱歌你居然中途跑洗手間是不是有點問題”的詫異眼神看她。

鐘念這一去就半晌沒回來。

直到秦歡唱完歌下場,楊桃眼睜睜看着她走到她們前排的位置,和人聊了兩句天,就空出一個位置坐下來了。

鐘念不見人影。楊桃等不到她回來,替這位秦歡的粉絲遺憾了兩秒鐘,大着膽子湊過去打個招呼,問她能不能合照。

“可以啊。”

秦歡認出她了,鐘念那個家裏有山種水果的朋友。

她剛剛還看見她們倆在座位上說悄悄話,可現在另一個人不見了,“你是楊桃吧。鐘老師呢?”

楊桃還在想秦歡說的是哪個老師?她們高中沒有老師姓鐘啊——等注意到她目光的落點,頓時反應過來,“……哦,她去洗手間了。你們認識嗎?”

秦歡笑笑說:“認識。”

楊桃總覺得這個笑容蘊含的意味十分複雜。

她拿到合照默默坐回去,看着秦歡對附近的出入口頻頻投去目光。但又過了五分鐘,鐘念還是沒回來,楊桃都要懷疑她掉坑裏了,低頭給她發消息,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再一擡頭,秦歡也不在座位上了,水藍的裙擺消失在出口的門後面。

楊桃:“……”

她感覺好朋友瞞了她一個巨大的八卦。

鐘念正準備回去。

大禮堂的洗手間平時是閑置的,基本沒人用,估計是為了舉辦校慶緊急打掃過,還算幹淨,但空氣清新劑也壓不住那深重的黴味。鐘念好幾年前文藝晚會時來過這,那時門鎖就是壞的,現在還是壞的,甚至生了鏽。

好在她也不是為了解決生理問題,只是找個地方抽煙。抽完嚼顆薄荷糖,提神醒腦,順便接了個同事的電話,人就清醒多了。

手機被擱在洗手池邊上,屏幕一亮,就是楊桃的消息。

【雙木:你和秦歡怎麽認……】

後面顯示不全。

但鐘念已經猜到了。她思考了下楊桃怎麽知道的這回事……然後開始考慮要不要現在就提前回去上班。

走廊外面傳來清脆的腳步聲,逐漸往這裏靠近。

鐘念有所預感,回頭果然看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洗手間門口。秦歡今天特意打扮過,比從前在家裏那不施粉黛的樣子更加豔光四射,美麗得近乎灼眼。

“鐘老師,這麽巧啊。”

兩人四目相對,秦歡微笑着眨眨眼,順手帶了下門,門鎖響起細微的撞擊聲。

她的驚訝和喜悅都恰到好處,好像不是特地跑來堵人的。

鐘念無話可說。

她總不能說“是啊好巧,都來洗手間”,于是點點頭,拿起手機要走,“請便。”

秦歡又不能攔着不讓她走。

但鐘念越過她拉了下門,沒打開,好像鎖住了,再轉門把手……是壞的,根本轉不動。

門打不開了。

在裏面的兩個人面面相觑。

這當然不是秦歡故意的!她就算要找個地方和鐘念單獨說話,也不能是發黴的廁所裏吧?

她面對鐘念的目光,舉起手表示無辜,“我就是随手一關……”

鐘念:“……我給朋友打個電話。”

而楊桃接到電話,先嘲笑她兩分鐘,又追問她和秦歡的關系。

鐘念看看對面的始作俑者,敷衍她兩句,挂斷電話後,狹小的室內就是一片尴尬的安靜。

這裏沒什麽陽光,有點陰冷。

秦歡抱着手臂,還在思考怎麽趁機會打開話題,先聽到廁所深處幽幽的一聲嗚咽。

她一愣,立刻抓住機會,“鐘老師,你聽到剛剛的聲音了嗎?”

鐘念當然聽到了!

她比秦歡反應大得多,立刻退後一大步,幾乎要貼着門站。

秦歡沒想到她這麽害怕——以前她們倆看恐怖片的時候,鐘老師明明反應很平淡啊?

秦歡馬上安慰她說:“別怕啊。沒什麽的,聽起來像是小貓小狗……”

鐘念繃着臉說:“我聽出來了。”

就是聽出來可能是狗崽子,她才緊張!

秦歡還沒意識到她真正害怕的是什麽,循着聲音走進去,找到了一窩出生不久的小狗,挨挨擠擠地睡在紙箱子裏,底下墊着校服外套。

她逗了會兒狗,轉頭發現鐘念沒跟上來,就又趕緊出去了。

“真的是狗。”秦歡試圖安撫她,“可能是哪個學生偷偷養在這裏的。大狗不知道哪去了。”

鐘念更難受了。

她聽到裏面又傳來小狗嗚嗚咽咽的叫聲,而秦歡剛進去轉過一圈,想到這人可能剛摸過狗,她就渾身發麻,難以忍受,“——你離我遠點。”

秦歡終于發現不對了。

“鐘老師……你怕狗啊?”

“……”

在鐘念等于默認的沉默裏,秦歡想起以前很多次她發給鐘念的狗狗視頻狗狗照片,啊一聲,幹巴巴地說:“……我都不知道。怎麽不和我說啊。”

這話說出來,她自己都覺得很不像話。

更讓人難受的是,鐘念站得離她遠遠的,抱着手臂好像在忍耐,用格外冷淡的聲音回答說:“沒什麽必要。”

分明是普通的一句話。

卻像是幹咽的藥片,令秦歡從舌根泛起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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