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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梁今曦已經洗過澡,穿着浴袍坐在書桌後看文件,頭發還沒完全幹,垂着眼的樣子看上去比先前要溫和兩分。

韓墨骁突然感到可笑,梁四爺想要什麽樣的人暖床不行,非得日理萬機之餘跑這麽遠來睡他。

聽到聲響,梁今曦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吩咐他去洗澡,又把目光移回手中的文件上。

韓墨骁杵着沒動。

過了一會兒,梁今曦終于又擡起頭,問:“洗過來的?”

“能不能別挂那幅字,”韓墨骁還是鼓足勇氣說了,但聲音很輕,口氣也盡量謙卑,“我寫得不好,拉低您辦公室的檔次。”

“寫得好。”梁四爺随口應了,垂眸用鋼筆在律師拟好的合同上批批改改。

紅色的墨水在白紙上一點點綻放,跟舊社會的皇帝劃朱批似的。

“那也別挂那兒,太招眼了,”韓墨骁皺了皺眉,又道,“今天瓊斯去找我,給了一筆錢。”

“挺好,正是你需要的。”

“我現在不想要了。”韓墨骁道,不要洋人的捐贈也能湊夠學費,大不了他再去多找兩家家教的活。

其他的再慢慢合計。

這事一開始就是個錯誤,他高看了自己,也把梁四爺想得太簡單,一碰上便發現根本合不來。

他們當初應該一手交人一手交字,交易完就橋歸橋路歸路,從此各不相欠。

一滴墨落在紙面上,濃郁的鮮紅立刻将原本的字掩蓋住,看不到從前寫的是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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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今曦扯了張紙擦擦,也不管被弄得一塌糊塗的文件,繼續寫朱批。

韓墨骁見他好似完全不在意,心一橫,又道:“梁四爺,那天我不該在電梯裏和瓊斯說話,我道歉,他捐的錢我完完整整退回去,您就當從沒認識我,那幅字……”

“韓院長聽過蝴蝶效應麽?蝴蝶扇扇翅膀都會引起一連串的後果,何況其他的事,”梁今曦終于寫完,用猩紅的筆尖指着墨水污染過的地方,話說得很無情,“你我之間就和這墨水一樣,留了痕了。你如今說不要就不要,玩性挺大。”

“我……”韓墨骁很想硬着脖子說我賠就是,可他拿什麽賠?

別說梁四爺最不缺的就是錢,就算人家願意要錢,他韓墨骁又能拿出多少來?

其他的,他更是什麽都拿不出。

只能認。

盡管他從來沒有想過逗梁四爺玩,可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他算是明白了。

“我給過機會,”梁今曦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垂眸看着他,淡淡道,“是韓院長自己選的,要讓梁某高興。”

他捏住韓墨骁的下颌使他擡頭和自己對視,眸光明明滅滅。

下巴被握着,對方的手掌緊貼着脆弱的咽喉,一用力就能掐死他,韓墨骁沒敢掙紮,從那鋒利的M型薄唇一直看到梁今曦深邃的眼睛,直覺他是真的生了氣。

察覺掌下之人在微微發抖,梁今曦忽而又溫和起來,勾唇道:“那你就該說到做到,不能半途而廢。”

“上回您一聲不吭就走了,”韓墨骁怕極反笑,“高不高興都不和人說,今天再讓您高興了,您就放過我嗎?”

梁今曦依然拿目光釘着他,波瀾不驚中掠過一絲訝異,像是意外一個小蝦米竟敢和座頭鯨讨價還價。

“我說到做到,也請四爺別出爾反爾,這一回,”韓墨骁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四爺吃完總得點評一下,否則還有理由耍賴。哪怕是開門做生意,也沒有客人不說滿意就一再重做的道理。”

說完,韓墨骁也不管梁今曦是什麽表情,将他的手從自己脖子上拉下來,轉身就往浴室走。

梁今曦一言不發,大概真的被他惹怒了。

也好,掃了梁四爺的興致,讓他找人狠狠揍一頓再丢大馬路上,也總比又被他在床上碾碎一回的好。

起碼像個人。

梁四爺和趙家那個不一樣,不至于也為這點小事就去對付逢春院的小孩子。

……

慢吞吞地洗完澡出來,房裏依然沒站有打手,梁今曦已經辦完公,正在看報紙。

看來是決定親自教訓人。

“過來。”他放下報紙,英俊的臉依舊沉靜如水。

韓墨骁把疊好的衣服放在一旁沙發上,拉了拉浴袍的腰帶,走了過去。

梁今曦掃了一眼那些衣服,問:“表呢?”

韓墨骁一怔,随口道:“忘戴了。”

他站着,修長的身體掩在絲質睡袍裏,胸前的V領處還沾着從頭發上滴下來的幾滴水,深藍色帶着光澤的柔滑綢緞将露出來的頸脖和手腕襯得瓷器一般白。

梁今曦坐在椅子上仰頭看他,從眼睫毛看到嘴唇上的唇珠、下巴、脖子,最後看到修長勻稱小腿,終于開了口:“跪下。”

這倆字說得慢條斯理,卻又不容置疑。

韓墨骁心火一竄,正要發怒,卻見梁四爺打開了膝蓋。

浴袍之下什麽也沒穿,男人的目光早也變成了看獵物的樣子。

不知怎的,雜志上描述的某種方式忽地沖到腦子裏,韓墨骁的臉一下就燒了起來。

梁四爺或許是為了懲罰他亂說話,或許不是,但他面色如水、表情篤定,等着韓院長朝他下跪,伺候他。

韓墨骁跪下去的時候又在想,算了,就當再被狗咬一回。

可是等狗真來咬他時,他又覺得難過、覺得自己像朵浮萍、打心眼裏覺得冷、想哭。

他又一次不知死活地抱住眼前的身體,并且在太久的進程中忘了自己是來讓別人高興的。

在梁四爺想要把他背過身去時,他固執地摟住他的脖子,吸了吸鼻子說:“能不能就這樣。”

“疼?”梁今曦側頭看他已經汗濕的額頭,幾縷發絲粘在上面,眼眶紅得像畫了眼影,眼睛緊閉着。

韓墨骁搖頭:“疼我會咬你。”

梁四爺今天好像跟他沒多大的仇了,沒有上次那麽兇,他甚至覺得愉快,但是愉快比痛楚更叫人慌張和難過。

第二次而已,身體已經懂得趨利避害,忘記疼痛,沾了點快/感好像就要上瘾。

“你換個地方下嘴。”梁今曦突然說,聲音低啞暧昧,哄情人似的。

韓墨骁不明所以,擡起頭來懵懵地睜開眼。

梁四爺瞥了眼自己的肩膀:“這兒皮肉剛長好。”

韓墨骁立馬又閉上眼,臉紅得冒煙。

……

為了知道梁四爺今晚有沒有高興,韓墨骁決定保留一點體力,打定主意要撐到最後,其餘時間都任人擺布,可惜還是在後來的洗澡過程中睡過去了。

逢春院洗澡都只能随便沖沖,沒有浴缸,他已經兩年多沒有好好泡過澡,只記得有人把他放進浴缸,等溫暖的水将他一容納,強撐着的那點清醒勁兒立刻就散到水裏去了。

他的眼皮重得睜不開,迷迷糊糊地想:完了,梁四爺又要耍賴,半夜逃跑了。

幸而依然沒有來吻他。

梁今曦給人清理完,拿了條浴巾把韓墨骁卷住将他抱回床上。

韓院長一沾床就翻了個身滾到一旁,随便蹭了蹭枕頭就沒了動靜。

可等梁今曦起身要去洗澡,又感覺衣擺讓人牽住。他扭頭,韓墨骁的嘴唇一張一合的,不知在說些什麽,只看得到那顆小的唇珠跳上跳下。

餍足的梁四爺心情不錯,湊過去問:“要什麽,想喝水?”

“梁今曦,你、高興不高興?”韓墨骁夢呓似的,話都說得不太清楚。

梁四爺擡手碰了碰他的臉,反問他:“你想要我高興?”

韓墨骁真的在做夢,并不回答,依然重複着:“高興嗎?”

梁今曦就不說話了,把衣擺從他手裏抽出來,轉身去浴室,隐約聽到背後說:“你千萬要高興啊……”

童氏飯店的床依然像雲和天堂,但韓墨骁這一晚也沒睡好,他做了噩夢,還被鬼壓床,胡亂掙紮了半天才醒過來。

身子被夾在某個人懷裏,粗壯的手臂勒得他快要透不過氣,不過沒等他說話,立刻就被松開了。

韓墨骁趕緊重新閉上眼。

“醒了就別裝睡,”梁四爺無情地拆穿他,坐起身開燈看了下表,“七點。”

韓墨骁原本只是想賴個床,聞言只好也跟着坐起來,道:“四爺沒回去?”

嗓子很啞,不知道是渴了還是後來不管不顧地叫壞了。

“你不是有話要問我?”梁今曦早起的聲音比平時還低還好聽,他掀開被子下了床,披上浴袍走到電話機旁撥了個電話吩咐讓阿德給他送衣服過來,挂了電話又問:“想吃什麽?”

“烤面包、培根、煎蛋,”韓墨骁頓了頓,又說,“煎蛋要單面煎,兩個,還要杯咖啡,加奶不要糖。”

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錢,好不容易在大飯店吃一頓早飯,就點平時想吃又吃不上的。

梁四爺顯然不懂怎麽做侍者,面無表情地盯了他一會兒,就記了個“加奶不要糖”,當即甩下話筒冷冷道:“自己叫。”

韓墨骁爬到床邊要下床,一掀被子發現自己什麽都沒穿,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印子,後知後覺地害起臊來,摟着被子紅着臉看人:“能不能幫我拿一下衣……”

話沒說話,疊得好好的衣服從沙發飛到了他頭上,全散了。

梁四爺操勞半宿,一早被懷裏人又是蹬腿又是揮拳給吵醒,本來就有點起床氣,始作俑者還把他使喚來使喚去,終于沒了耐性,黑着臉進了浴室。

正在刮胡子,浴室門被人敲響,韓墨骁頂着亂糟糟的頭發,搬着電話機抱着菜單伸了個半個身體進來,話筒還挂在耳朵上:“您早餐想吃什麽?”

梁四爺手一歪,差點被一次性的刮胡刀割破了臉皮。

“清湯面。”

“要是沒有呢?我看菜單上……”

“那就讓他們去外面買!”梁四爺“啪”地将門拍在那誰臉上,順手把門給反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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